病房门外，施宁垂在身侧的拳头蓦然握紧。
不可否认，在听到程书记说想让慕少臣和程芮交往的时候，她的心脏有些窒息的难受。
她目光紧紧盯着那条被杜老爷子刻意流出来的门缝。
可惜除了一点隐约的光影，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全神贯注的听着房间里所有的动静，不肯错过一丝声响。
病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着寂静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一点点变凉。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施宁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杜老爷子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然的情绪。
仿佛早已把她看穿。
她听着病房里的动静，想要知道慕少臣的选择。
如果慕少臣之前在摩的那些话是真的，他或许会拒绝。
但如果慕少臣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他就一定会答应。
毕竟程书记说的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而并非立刻就要和程芮结婚，组建家庭。
施宁睫毛颤了颤，心里期待能听到慕少臣的拒绝。
就在这时，病房里终于响起慕少臣的声音。
很轻，却很坚定，“抱歉。”
“为什么？”
程书记不解，“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并不强求你们结婚。我要的，只是你能给我女儿一个机会，万一相处一段时间你就喜欢上她了呢？”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
她很优秀。
无论从小到大的履历，还是心性气质，在众多同龄人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他有自信，没有多少男人能够逃过他女儿的魅力。
只是以一个交往条件，换取这样的一个机会，他相信没人能够拒绝。
“我很感谢程书记的看重，但我有喜欢的人，并且除了她，我不会有想要和任何女人结婚的想法。尽管我很想要这个机会，但我不会用自己的感情作为交换，那样对程小姐不公平。”
慕少臣语气坚决，神情认真。
他不会欲擒故纵，更不会轻易许诺做不到的事。
他喜欢施宁，无法接受和除她之外的任何人共度余生。
从他决定要向施宁表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慕总，我是真的对你很有好感。我知道这样说或许很冒昧，也可能会让你觉得我不够矜持。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如果在相处过后，你还是现在的决定，我保证绝对不会纠缠，也不会影响我父亲这边对你的所有许诺。”
程芮忽然抬头。
纵然面上有一丝主动剖白的羞赧，明亮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退缩。
她从小就很有主见，永远都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刚开始让父亲出面，只是出于女儿家的娇羞。
眼见慕少臣拒绝的干脆，她只能出面为自己争取。
也算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要么，慕少臣答应，她能得到一丝机会。
要么，他拒绝，让她彻底死心。
慕少臣终于把目光落在程芮身上。
墨色的深眸一片平静。
没有被表白的得意，也没有厌恶，“我很感谢程小姐的厚爱，但心有所属，不敢耽误程小姐。相信以程小姐的条件，能够找到比我更优秀，并且一心一意爱着你的未来伴侣。”
程芮抿唇，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失落。
但很快，她抬头，嘴角勾起一丝笑，“谢谢你肯这样直白的拒绝我。”
如此，她就能彻底收回这段感情了。
她话音落下，身后的病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一道人影不受控制的往前冲出几步。
施宁正听得认真，猛然被杜老爷子一只黑手推进来，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
身后，忽然响起程芮的声音，“施小姐，我很羡慕你能够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全心全意的喜欢着。祝你们幸福。”
施宁停下脚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离开。
“好了，这回该死心了吧。”
程书记的声音里也没有恼怒的情绪。
他笑着跟自己女儿说了这句话，抬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杜老爷子，“杜老先生，麻烦你陪我们演这一场戏了。慕先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他有了喜欢的人，我还真的想让他当我女婿。”
“他要真的因为程书记你的条件就改变心意，那也不值得宁宁喜欢了。”
杜老爷子看向慕少臣的眼神也透着满意。
“我们走吧，就不耽误年轻人了。”
程书记笑着点头，带程芮走出病房。
临走前，杜老爷子伸手轻轻抵在施宁背部，声音里满是慈爱，“去吧，有什么误会都解开，别让自己后悔。”
说完，他就跟着程书记一块离开了。
还不忘帮忙把病房门再次带上。
这次，施宁分明听到“咔哒”一声响，确定杜老爷子没有继续偷听，而是真的离开了。
三人来去匆匆，一共停留了也没多久。
施宁却觉得一颗心脏在胸膛里上蹿下跳，怎么也不肯老实下来。
她抬脚朝慕少臣走过去，在距离病床前一米地方停下。
慕少臣眼里有着对她在外面偷听的一丝惊讶和一丝不自在。
但很快，他又眼神诚挚的看着施宁，“宁宁，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我真实的想法。我无比肯定，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孩子，更不是因为你是阿博的妹妹，或者其他原因。我无法想象自己和其他女人共度余生的场景。只有你，能让我有想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想法和冲动。”
施宁没有逃避他的视线，只是静静的和他对视。
在静默片刻后，她才低声问，“我想知道，那次看完电影以后第二天，你为什么忽然离开，又为什么在之后一段时间对我变得冷漠？”
她所有的不踏实感，都来源于他的忽冷忽热。
其实那次他的态度变化，她其实多少有些猜测。
只是还想听慕少臣亲口说出来。
慕少臣神色有片刻僵硬。
对上施宁执着想要知道答案的眼神，目光轻闪的问，“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不待施宁回答，他苦笑一声，“我梦到了我们的上辈子。上辈子，我强娶了你，你在婚礼上假装流产破坏了我们的婚礼。那时候你对我无比憎恨，歇斯底里的想要离开我……”
即使只是回忆起前世两人的相处模式，他眼神里的哀伤都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不愿告诉施宁，上辈子她怎样疯狂的爱着傅明寒，为了傅明寒什么都愿意做。
只挑着说了几件她为了离开他，为了逼他离婚，所做出的一切疯狂举动。
施宁听着，都觉得自己上辈子太过分了。
“对不起。”
不等慕少臣说完，施宁就深深的低下头向他道歉。
她自己做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现在听慕少臣说出来，宛如被凌迟一般。
她完全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整个人像疯了一样的恋爱脑，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傅明寒一个男人。
父母家人的性命，都比不过他一次皱眉。
前世，她不是没有清醒的时候。
可每次在和傅明寒见过一面之后，就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模样。
“你不用说对不起。毕竟这些事都是前世发生的，你自己也没有记忆。我不知道这辈子发生了什么，但前世直到我死的时候，你都没有怀孕，傅明寒过的也不像这辈子这样凄惨。所以，我甚至怀疑那些都只是我在做梦。”
慕少臣低笑一声，目光温柔。
他既然已经放下芥蒂，就不会再抓着这些不放。
更何况，按照他最近这段时间查出来的那些东西来看。
就算前世真的发生过那些事，也恐怕不是施宁的本意，她或许只是被傅明寒操控罢了。
想到这里，他心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还会怨恨？
施宁想说不是自己，自己全部都记得。
可对上慕少臣充满包容的目光时，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你为什么后来又忽然开始勾引我？”
施宁目光闪了闪，用另外一个问题压下心口的悸动。
慕少臣似乎很喜欢她用“勾引”这个词。
低笑一声，他才坦言，“之前对你态度冷淡，甚至故意找艾薇儿做戏，是受前世记忆影响，认定你不喜欢我。在前世临死前，我就想要放你自由，所以才会那样。”
施宁因为他的话，想起自己刚重生时，改变主意想要和他好好过日子。
而他却一心想要和她离婚。
那个时候她只以为是自己重生导致的蝴蝶效应，却没想过，原来慕少臣那个时候也重生了。
她没说话，慕少臣却开始回答她的问题，“出院那天，艾薇儿告诉我说你喜欢我。所以你去慕宅的时候，我抛开前世的那些记忆影响仔细观察，发现你好像确实是喜欢我的。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不会再给你机会从我身边离开了。”
他给过她离开的机会。
既然她自己没有抓住，那他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慕少臣。”
施宁忽然朝前走出几步，因为硕大的肚子，只能屈膝半跪在病床前，眼里微微闪烁着泪光。
她主动握住慕少臣的手，语气哽咽，“我们以后都不闹了好不好？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前世我们因为种种误会，最后落下那样不好的结局。这辈子我们就好好在一起，有什么事情都不要再瞒着对方，好不好？”
外公说得对。
人生苦短，她不能把有限的光阴浪费在无意义的纠结中。
她不想等到几十年后，回想起过往的一切，还要后悔。
“宁宁，你要想好。今天过后，我不会再给你后悔的机会！”
慕少臣反手握住施宁的，目光里压抑着火热的情绪。
如同随时会喷发的岩浆，炙热的灼烤着施宁每一寸神经。
她忽然想起，在刚重生的时候，她多次拒绝离婚后，慕少臣也说过类似的话，没忍住笑弯了眉眼。
果然，即使失去记忆，慕少臣也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慕少臣。
霸道，偏执，却因为对她的爱死死压制。
在慕少臣无比严肃的盯视下，她用力点头，“绝不后悔！”
“宁宁！”
慕少臣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喷涌的情感，抬手把施宁紧紧抱在怀里，像要把她揉进骨血。
怀里抱着的，是他爱了两辈子的女人，以及他们的孩子。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放手……
慕少臣这次，在医院住了近半个月才被允许出院。
完全打破隔阂，修成正果的两人好的蜜里调油，病房里每天都在冒粉红泡泡。
听说慕少臣受伤，来过一趟的江博都没眼看。
出院后，两人先去了杜家一趟。
沈琦的做法激怒了杜老爷子，让他下手清算的力度又强了许多。
再加上沈铮这个新任家主的不作为，甚至主动配合。
在慕少臣出院之前几天，沈家就彻底解体，仅剩的部分家产也被沈家所有人瓜分殆尽。
原本的沈氏家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些小富即安的商人，各自经营着从原本苏氏分出来的小公司或者小店面。
至于将来经营如何，前景如何，那就看他们个人能力和造化了。
有了沈家打头，其余两家的败落似乎也成了早晚的事。
至少，再也没人有多余的精力去打慕少臣和施宁的主意。
在杜家住了两天，看杜老爷子每天早出晚归，总也见不到人，施宁就在一次难得看到杜老爷子的时候提出了回江城。
她如今产期越来越近，在生产之前恐怕就是最后一次来帝都了。
对此，杜老爷子没有意见。
只是问了慕少臣什么时候有结婚的打算。
慕少臣表示，回到江城以后想先复婚，把结婚证领了。
“你们这是复婚，第二次结婚，不打算办婚礼了？”
杜老爷子接过施宁给他剥的砂糖橘吃了一瓣，甜的微微眯起眼，看起来十分慈祥无害。
“婚礼是要办的。只是宁宁现在怀孕，她觉得大肚子穿婚纱不好看，我们就打算等她生完孩子，身材恢复一些再举行婚礼。”
慕少臣和施宁对视一眼。
两人都想起第一次结婚时，因为施宁痴迷傅明寒而做的事。
那次的婚礼被她搞坏了，最后弄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那时的两人并非两心相许，所以那个婚礼不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