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该不该带江博一起回家。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还没有跟父亲说过。
就直接回了江家。
看出她的顾虑，江博安抚地说，“我已经见过施伯父了，你不用担心，施伯父不会因为你跟我相认，就不高兴的。”
“我知道。”
父亲那么好，怎么可能不高兴。
只是，有些事，她想问父亲。
又不知道父亲跟哥哥说了些什么。
她想起那个从小到大，时不时会做的梦。
“哥哥，你之前说，我小时候是被什么人偷走的？”
江博被问得一愣。
还没回答，施宁突然站起身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好。”
江博立即站起身。
关心地问她，“你的腿没问题吗？”
“没事，医生说能走路的。”
“……那，走慢点。”
他想说，慕少臣告诉他，她在施母的墓碑前跪了一个小时之久。
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
慕少臣说一个小时后来江家接施宁。
其实，随后就来了。
他在外面抽烟，没有进去打扰他们兄妹。
一支烟抽完，就看见赵诗音的车从远处驶来。
慕少臣不想让她进去影响施宁的心情。
正打算下车，赵诗音看见他，径直走了过来。
他降下车窗，赵诗音欣喜地喊他，“少臣。”
慕少臣眉峰敛着凌厉，“你来做什么？”
赵诗音一脸内疚，“我是来跟宁宁道歉的。”
“宁宁？”
慕少臣冷笑。
赵诗音眼神闪烁，“少臣，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了许多伤害宁宁的事，但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她是我表妹。”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慕少臣锐利地盯着赵诗音一点点变得苍白的脸。
赵诗音打死不认，“少臣，你怎么会这样说？”
“你不是跟阿博说，你听萧淑芬说的吗？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她，好像是两个月前说的，我记不太清楚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
赵诗音的话音落，江博和施宁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隔着马路。
施宁看见赵诗音站在慕少臣的车前，两人隔着车窗说话。
她脸色顿时就变了一分。
若是平时，赵诗音肯定趁机挑衅。
她之前说不让她靠近慕少臣一米之内，她现在就跟他离这么近。
但此时此刻，她却不敢。
反而急着解释，“宁宁，我和少臣不是想的那样，你别生气。”
“我想得怎样？”
施宁冷漠的话出口，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以及旁边的江博。
她抬眸朝江博看去。
江博拧眉问赵诗音，“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赵诗音眼里含泪，“表哥，我不想回那个家，不想听他们让我嫁给少臣。”
“胡说八道什么？”
江博沉着脸。
赵诗音立即道歉，“宁宁，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妈以为我的重度抑郁症是因少臣而起，所以，就……”
“重度抑郁？”
施宁眸底诧异。
赵诗音自嘲地说，“是我活该的报应。”
江博皱着眉，接过话道，“你先回家，姑姑姑父那里，我会跟他们说。”
“我不想回去。”
赵诗音一脸的失落，难过，“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不被关心。现在表妹回来了，表哥你也不需要我了，我马上就走。”
她说完，转身就走。
江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不能一时心软留赵诗音。
慕少臣站在马路对面，挺拔的身子倚着车身，并没有走过来。
他听见了赵诗音跟施宁所说的每一句话。
包括，她所谓的解释。
施宁看着赵诗音走到了她的车前，不等江博开口，就抬步朝马路对面的慕少臣走去。
慕少臣眸底神色变了几变，在她走到马路中间时，快步上前牵住她的手。
到了车前，他问她，“坐前面还是后面？”
施宁只一秒的犹豫，就回答，“坐前面。”
慕少臣眸色亮了亮。
拉开副驾座的车门让她上车。
江博见施宁坐在了前面，心里的担忧散了些，笑着说，“宁子，你坐少臣的车，我自己开车。”
“开车慢点。”
“好。”
江博笑着点头。
有妹妹关心的感觉，真好。
车子上路，慕少臣跟施宁解释，“刚才，我和赵诗音……”
“你不用解释。”
施宁打断慕少臣的话。
对方以为她生气了。
偏头朝她看来，“宁宁”
“我知道她想做什么？”
施宁淡淡地说，“她昨天告诉我那些，并非是真的想让我和我哥早点相认。”
“那是？”
“她是想让我原谅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施宁的眼睛有些微的肿。
眸子里泛着水润，晶莹剔透的，格外惹人怜惜。
她的声音轻软，“如果我没猜错，她对你并没有死心，是想让我原谅了她，给她接近你的机会。”
“那她是做梦。”
慕少臣很坚定的表明立场。
他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反思。
觉得和施宁之间的那些误会，有的是不该存在的。
若非种种误会，也不会害得她一个人在南城被绑架，从而没能见她妈妈最后一面。
“慕少臣，我不想跟你离婚，所以，你离赵诗音远一点。”
施宁的话还是让慕少臣的呼吸微滞了一下。
他捏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
听不出情绪地问，“你不想跟我离婚，是因为咱爸吗？”
施宁大方承认，“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爸。”
“那，另一部分原因呢？”
他下意识地减了车速。
薄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
等了好几秒。
才听见施宁说，“还有一部分原因，当然是我之前说过的，我喜欢你。”
施宁眼神平静地看着慕少臣冷峻的侧脸。
“我们的婚姻是我爸做主的，我不想让他担心和失望。你要是愿意跟我过一辈子，那我们就过一辈子。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一直过到老，那你可以在外面随便找，只要别让我爸知道就行。”
“随便找？”
慕少臣的喜悦还没表现出来，就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
施宁“嗯”了一声。
见他不高兴，又补充说，“一辈子挺长的，就算你现在喜欢我，也不代表这份喜欢能维持到老。所以，你不用急着拒绝，也不用生气。”
“这世上的夫妻，一开始因为爱情结合的多了，但很多半路就喜欢上了别人。反正不管什么时候你喜欢上别人，只要跟我说一声，让我知道就行。”
“那你呢，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我也不知道。”
施宁很诚实地回答。
没发生的事，谁知道呢。
“如果哪一天我不喜欢你了，我也会告诉你。”
“好。”
慕少臣点头，算是答应了她。
施宁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车窗外。
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可听见他的回答。
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
-
施家。
施父接完慕少臣的电话，得知施宁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就平静不下来。
坐在院子里等的时候，也不停地往大门口看。
终于，在他等了不知多久，望了不知多少次，慕少臣的车在别墅外停了下来。
施父快步走过去开门。
看着施宁泪眼婆娑地走向自己，施父眼眶也瞬间泛起湿意。
“爸。”
施宁走进客厅，就扑通一声跪在施启维面前。
施启维忙弯腰扶她，“宁宁，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腿还没好呢。”
施宁不肯起。
跪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望着施启维。
字字哽咽，“爸，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妈妈和哥哥。”
“说什么傻话。”
施启维忍着眼泪。
喊旁边的慕少臣和江博，“少臣，阿博，你们两个帮忙把宁宁扶起来。”
在江博和慕少臣的搀扶下，施宁不得不起来。
施启维知道施宁的心结。
让她坐下后，递给她一本相册。
“宁宁，这是你之前问我的那本相册里的照片，你先看完，我再跟你讲。”
施宁接过相册。
旁边的慕少臣伸手过来，给她擦眼泪。
她接过他手里的纸，擦干眼泪后，才翻开相册。
照片里的小女孩扎着满头小辫子，特别可爱。
不是她。
有小女孩和施清的照片。
也有小女孩和施母施父的。
还有他们的全家照。
不论是哭的，笑的，小女孩都可爱得让人想抱抱。
施宁抬眼看向施父，轻声问，“爸，她才是真正的施宁，是吗？”
施父点头。
“她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五岁那年，得了不治之症。”
施宁心疼地望着养大自己的父亲。
他是真的很老了。
短短两个月，头发白完了。
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人，最后只剩他自己。
施启维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走后，施母就一病不起。
他们无法接受失去女儿，施清也因为没了妹妹不再开心。
那半年时光，他们家里没有过任何笑声。
每个人脸上，都只有痛苦和难过。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也许是上天可怜我们，终于，在你妈妈割腕后的第三天，我遇到了你。”
施宁连呼吸都屏住了。
双眸紧紧地望着施启维，想问，但没开口。
“你妈妈看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和你相处的那些天，她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我打听了一番，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后来就托关系，让你用了宁宁的名字。”
“怕你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商量之后，搬来了江城。”
“所以，宁宁，这些年不是我们有恩于你，是你有恩于我们家。”
施启维说，“要不是你，我们家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
他又看向江博，“阿博，是伯父太自私了，所以，一直没有帮宁宁寻找亲人，让你们找了她这么多年。”
江博忙站起身，“伯父，您千万别这样说。”
“您和伯母把我妹妹养大，还对她那么疼爱，我江博感激不尽。”
“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了吧。”
慕少臣温和开口，“爸，这是您和宁宁的缘分，也是施家和江家的缘分。”
施启维赞同他的说法，“对，这是缘分，所以，宁宁，你别再自责，别再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施宁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心里想，这也是她和这个女孩的缘分。
她问施启维，“爸，我能拿一张照片吗？”
施启维答应，“当然可以，你要几张都行。”
这天晚上，施启维本来要亲自下厨做饭的。
结果，被慕少臣和江博推出了厨房。
说有他们在，不用他动手。
施启维只能去客厅里陪施宁说话。
隔着透明玻璃，江博看了眼施启维跟施宁说话的画面。
转头，对切菜的慕少臣说，“少臣，有件事，我可能需要你帮忙。”
慕少臣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手里的肉，“什么事？”
江博说，“伯父养大了宁子，如今宁子跟你结了婚，不可能天天陪着他。”
“你想帮宁宁尽孝？”
慕少臣说出江博的心思。
江博没有否认。
他就是这样想的。
施启维没了儿子，老伴又走了。
“伯父如今一个人，宁子也不放心，我想跟伯父商量让他去我家住，或者，我搬过来跟他一起住。”
施启维是他妹妹的父亲，也就是他的父亲了。
江博从小被父母教育要知感恩。
所以，他想这样来报答施家对他妹妹的养育之恩。
慕少臣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当然是帮我说服伯父。”
“行，那我试试吧。”
江博笑笑，“这件事，先别告诉宁子。”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慕少臣说，“宁宁刚才听了她爸的那番话，已经好多了。”
至少，施启维让她知道，她的存在，也是带给了施家快乐的。
“还是先别告诉她，等我问过伯父之后，要是伯父答应，再跟她说。”
停顿了下，江博转移话题说，“当年施清的那场车祸，我想重新调查一下。”
慕少臣凝眉，“那件事过去三年多了，而且当时是以交通事故结案的。”
“嗯，我知道，这些天，我又重新看了卷宗。”
“你觉得有疑点？”
慕少臣问。
他对施清的死，倒是没有过多调查。
“嗯，我觉得有两处可疑。”
“你要是想调查，可以去问问当时喜欢施清的女孩。”
“那个陈丹？”
“嗯。”
“行，回头你帮我安排一下，我问问她。”
-
这天晚上，慕少臣和施宁离开的时候，江博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他说有事情想请教施启维。
目送慕少臣的车驶入夜色，施启维转头对江博说，“阿博，我们进屋。”
“好。”
江博微笑地点头。
跟着施启维回到客厅。
施启维又把江博杯子里的水加满，才问，“阿博，你刚才说，有什么事？”
江博敛了神色，真诚地说，“伯父，这件事我想好多天了，不是一时冲动。”
施启维一脸懵，“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
江博道，“我爸以前跟我交代过，如果将来我找到了妹妹，那就把养育她长大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来孝顺。现在我找到了宁子，而且，您不仅把她教得那么好，还给她找了一个好老公。”
“我想以后替宁子尽孝。伯父，您要是不愿意搬家，我就搬过来跟您一起住，您放心，我会做饭，会开车，会下棋，健身各种都会。而且，我爸妈都不在了，我还想请伯父帮我操心一下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