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世人只知亭娘子
而成风亭在饭桌上，给杜淳唱了一曲牡丹亭。
唱罢，他如实告知杜淳，自己是男儿身，让他日后不要再在自己身上费心思。
那一日，饭没吃完，成风亭就离开了。
他恨，自己为何不是女儿身？
而彼时的杜淳，已然不可自拔，还是照常来园子里听戏。
这地界虽不是昆曲的发源地，唱牡丹亭的也不少，但唯有成风亭，让他如痴如醉。
成风亭见杜淳没因为自己是男人而疏远他，觉得自己多虑了，人家大概只是喜欢他的戏罢了。
此后，杜淳每个月必然要找成风亭喝两次酒。
而那时，成风亭才知道，这个出手阔绰，一表人才的男人，竟然是附近山头的土匪。
分明……杀人的不是他。
成风亭摇了摇头：“你不能。”
终于是忍不住了，亮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杀了官家一家子，带着成风亭连夜出逃！
那一夜，土匪下山，烧杀掠劫，死伤无数。
某一日，官家小姐坐在台下，看见阁楼上的二人举止亲密，成风亭在杜淳怀中开怀大笑。
“可惜了。”我看着他喃喃道。
那女子是官家小姐，对杜淳一见钟情，誓要嫁给他。
他带着杜淳的金银财宝下了山，把这些东西分给了众人，还设了粥棚施粥，希望能以此弥补这些百姓。
舍弃苍生，他二人便是千古罪人，成风亭舍弃了杜淳，舍弃了自己，却依旧是百姓心目中的罪人。
“那杜淳呢？他没救你？”我看着他问道。
他问杜淳，能否去给百姓道歉，求他们原谅。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杜淳依旧每日来梅园找成风亭，听他唱戏，同他喝酒。
当事情发生之时，成风亭方才惊觉，十年前，班主一语成谶！
他逃了，他不忍看着山下百姓哭天喊地，民不聊生。
而他，就是千古罪人。
这一幕深深地刺疼了她的眼，虽说杜淳解释过无数次，成风亭是他的兄弟，是个男人。
可是成风亭并不懂的这些东西，他只这世上有一男子，见自己貌美如，沉沦其中，为此杀害数百条人命……
成风亭深情的望向了我：“我若是不杀他的话，怎么下得了山啊？”
杜淳见成风亭被逼的在官家堂会上，连唱三日牡丹亭，唱到声音嘶哑，喉咙吐血当场晕厥。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就是觉得可惜了。
人嘛，只能看见别人的不好，全然忘了自己在喝着成风亭的粥时，夸赞他的那些好。
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杜淳来找他时，成风亭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瞅着就要没气了。
“风亭，我来看你了。”
厮守二字，谈何容易？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当地百姓也都得知了这两人的名字，一个叫杜淳，一个叫成风亭，恨之入骨。
杜淳抱着他的脑袋如是说，眼泪砸在成风亭的脸上，滚烫，热切。
短短一句唱词，似乎概括了他的一生。
可惜，那么多人，都在唾弃他。
“可惜什么？”成风亭扭头看着我，依旧是那尖细的女声。
他问杜淳，为何要杀人？
杜淳看着他，不说话，眼中波澜不定。
成风亭醒来时，一切都晚了。
戏园子的老板和班主听闻消息之后生怕村民找他们泄愤，也连夜逃走了。
十米高台，烈火熊熊，他站在高台之上，心中无尽悲凉，却也坦然的接受了这一下场。
怪不得成风亭身上的怨气如此之重，换做是我的话，估计怨气比他还重。
成风亭大病一场，高烧连日不退。
成风亭看着我，忽然笑了：“世人只知亭娘子，无人识我成风亭。”
就在这时，我喉咙一甜，再次喷出一口血来。
数以百计的人命一夜之间被屠，原本欢乐的一座小城，一夜之间尸骨遍地，民不聊生。
因为杜淳的探望，成风亭倒也渐渐好了起来。
对于他的身份，成风亭闭口不谈，没跟任何人提起。
在我震惊的看着成风亭时，他问了我一个问题：“若我舍弃苍生，与他厮守，是不是就不会后悔了？”
可这些人得知他就是亭娘子之后，激起群愤，将他捆了起来。
他问杜淳，是否喜欢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道。
“我能怎么办？”我苦笑着抬头，嘴角大概还挂着血迹：“你说，我用尽看家本领，能不能灭了你？”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
“可惜你唱的一曲极好的牡丹亭。”我喃喃的说道。
可是杜淳他……本不该死啊，就算是该死，也不该死于成风亭之手。
我虽然不听这些东西，但是成风亭在我脑海中萦绕的那两句唱词，却让我印象很深，情绪也不自觉的被勾起。
杜淳摇头否认，却忍不住将其搂入怀中。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我的名字。”面前的戏子笑着说道，眼里泛滥着泪。
男生女相，无福无寿，红颜薄命，不祥之人，这话起初是班主告诉他的。
他……杀了杜淳？
为什么？
我不理解。
“你要死了。”成风亭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说道。
直至那日，成风亭见一女子坐在杜淳的马背上，杜淳牵着马，带着她，招摇过市。
对此，我不作评价。
舍弃……苍生……
但是管家小姐却根本不顾这些，三番四次的找他的麻烦。
那一刻，仿佛心被剜了去。
杜淳沉默了，他本就是劫匪，心里哪儿有这天下苍生，对他而言，这天下苍生都是别人的命，而成风亭不同，他的命，就是他！
杜淳为了牟利，倒也答应了下来。
“我在这世上待的够久了，可这一身的怨气，始终散不去呢。”成风亭捻起兰指：“既然我害死了那么多人，多你一个，倒也不多。”
下一秒，屋内一阵强烈的阴气袭来，我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阴气，比成风亭身上还要厉害！
随之而来的压迫感，让我的心脏都停跳了半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