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死吗？”楚晏冷漠地问。
“他中毒很深，虽然事先服了解药，但也只能暂时延缓毒性发作，以在下的医术，救不了陛下。”
楚晏点头，“那裘太医出去吧，他是死是活就看他的命了。”
“你……”裘太医显然还有话想说，但楚晏并不想听，他一挥手，有两名士兵进来将裘太医押出去。
楚晏转了一圈，然后走出皇帝寝宫，“看住这里，他醒了立即通知我。”
“是。”
楚晏一路往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走去，他试图回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但都失败了。
那几年的苦日子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竟然也只能记得几件小事。
他执着地招兵买马，大动干戈，为的就是报仇雪恨，可现在一点也没有报仇后的快-感。
“家主，还能动弹的官员都已经请进宫了，您要见他们吗？”
楚晏蓦地问了一句：“沈太傅还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在偏殿安置着，有个药童和沈家的小厮在照顾他。”
“先去看看沈太傅，其他官员，让他们等着吧，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去，尽量别让他们死了。”
楚晏到底没有去昔日住过的地方，太远了，他返回前殿，在偏殿中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沈太傅。
昔日的沈太傅何等尊贵，乃文官之首，可如今，却是个鹤发苍苍的老人。
楚晏坐在他身前，对上他的双眼，发现他的神志应该是清醒的，与外面传言的并不同。
“去将林大夫请来。”
林大夫楚家供奉的大夫，也是楚家医术最好的大夫。
楚晏自我介绍一番，期待从沈太傅的眼里看到一些情绪，结果对方没有欣喜激动之类的情绪。
“论亲缘，在下也该喊您一声外祖父，阿媱带兵往北去了，您养好身体，很快就能看到沦陷的失地被收回来了。
突厥也没有余力再战，东西突厥之间的矛盾一直都在，此次战败，两国之间必然又要起纷争。
他们自顾不暇，不可能再招兵攻打我们了，而且阿媱已经想好了后路，会让他们彻底死了南征的心思。
阿媱很厉害的，可惜我也许久没有看到她了，也不知她这一路是否受伤。
舅父往西南去了，去给我们搬救兵，不过现如今都没消息，应该没有人响应。
反倒是淮安郡的尹家带着两万兵将与我同行，出力颇多，这样的人家才算得上名门世家，那些独善其身，甚至事后再来夺战果的，有一个算一个，我一并清算了。……”
楚晏说了很多话，他也不知道沈太傅听进去了多少，不过无所谓，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他当初舍弃了洛媱母女，此时楚晏也并不太在乎他的死活。
“把太傅抬出去，让他再见一见文武百官……哦，已经没有百官了，让我瞧瞧，还剩几个活着的。”
楚晏走出去，看到广场上摆着的一排排担架，每个担架上都躺着一名官员。
他们才刚死里逃生，正要回家修养，结果就被一群士兵强抢出来了。
原本都城的官员就跑了许多，能坚持上朝的，要么是对大梁忠心耿耿，要么就是对都城的守卫抱有希望。
结果没想到，最先受伤害的竟然是他们这些对皇帝心存善念的官员。
“真是可怜啊。”
苏远翔蹲在一名官员身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甚至还动手掀开了他的遮羞布。
苏远淮保住了一条命，他在宫里几日没有梳洗，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他是在浴桶里被人抓出来的，这些士兵只给他盖了一床被子，连衣裤都没给他穿。
苏远淮刚要开口呵斥，突然认出面前这人来。
“你……你是苏七郎！”
“原来大哥还记得弟弟啊，不知您这些年过得可安心？”
苏家一直没有苏远翔的消息，也都以为他早死了，没想到他竟然没死。
“你加入叛军了？”
“笑话，何为叛军？你竟然管杀敌救国的将士为叛军？苏家到底是怎么风光这么多年的？”
苏远淮的被子被掀开了，赤裸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他蜷缩起来，颤抖着问：“苏远翔，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远翔一脚朝他腿骨上踩下去，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苏远淮的惨叫，在广场上回荡着。
苏远翔恶意地笑着：“我想做什么？当然是把当年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全都还给你。”
他当年断了一条腿被丢出苏家，那苏远淮也必须断一条腿。
他起身朝楚晏请求：“家主，此乃我仇人，不知能否将他交给我？”
苏家的恩怨楚晏也知道一二，当初就是用苏家做借口才说服了苏远翔。
“你随意。”楚晏摆摆手，不再去看苏远淮。
苏家上一辈官至二品，算是都城响当当的家族，但到了这一辈，也唯有苏远淮坐到了五品郎中的位置，不成气候。
其余官员看着苏郎中被虐待并不吭声，他们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没有能力帮助旁人。
等太医将所有官员诊治一遍，楚晏对这群官员的身体状况也有数了。
他还需要朝廷的官员协助一二，如果他们全挂了，那他一切就要从头开始了。
重新建立一个新朝廷，选用全新的官员，必然会产生许多新问题。
不如这些老官好用，而且他们的家族盘根错节，在都城关系网极大，若能收为己用，比杀了更有利。
他叹了口气，看着众人说：“各位大人受委屈了。”
“原来打败突厥的是楚大公子，多年不见，大公子风采更甚往昔。”
最先臣服下来的是吏部侍郎。
楚晏当年在都城当质子的时候，这位侍郎大人才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七品官。
不过都到如今这一步了，好像也没有叛国一说。
“楚家主拥兵自重，朝廷从前年开始，就下过不只十份诏书，要求楚家主赴都城接受审查。”
楚晏理直气壮地说：“什么诏书？我并未收到。”
各地叛军突起，凡是能排得上号的，朝廷都曾下过征召文书。
目的自然是为了让他们到都城来认罪，但这只是皇帝的一厢情愿。
都起-义了，谁还会在乎皇帝的圣旨？
楚晏从来都是半路杀了传旨官，都没让他们进过南方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