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军往北推进的速度加快了。
北部地区的惨状让所有将士一路上都无法再欢声笑语。
他们杀突厥军也杀麻木了，还有许许多多落草为寇的汉人。
北方需要人口，洛媱其实不想杀人，可是见过这些土匪做的恶事，她实在没法让他们继续活着。
寒风一吹，北方的秋天已经开始有了凉意。
一群岭南人根本不可能适应北方的冬天。
洛媱要在落雪前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主帅，我们真的不考虑打到突厥去吗？东西突厥损失了十几万精兵，国内空虚，正是我们报仇的好机会。”
王信冬这一路表现抢眼，不管是文治还是武功都很出色，如今被洛媱提拔为中军副将。
“你太小看突厥人了，全民皆兵并非开玩笑的，要完全占领东西突厥，靠我们这点人是不够的。
而且等我们打到突厥，已经是寒冬了，你觉得我们这些岭南军能忍受得了极寒天气？”
王信冬第一次来北方，虽然听说过北地严寒，可毕竟没有经历过，也就无法想象有多冷。
洛媱告诉他，“那是滴水成冰的程度，你在外面没办法点燃一堆火，你喝不上一口热水，甚至连出恭都能让你一辈子难忘。
而且我们没有足够御寒的衣物和营帐，靠我们这些小帐篷，寒风一吹，就有许多人爬不起来了。”
夜里冻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睡着睡着身体就失温了。
“可当初平定军的条件比我们还差，他们却能与突厥军周旋几年。”
王信冬以为是洛媱这个大小姐吃不了苦，自我举荐说：“主帅，末将可以带兵去试探一番。
队伍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我们总不能半途而废。”
他们跨越了整个大梁，从南到北，眼看只差一步就能做出丰功伟业，不止王信冬一个人不愿意就此离开。
洛媱没多劝，只说了一句：“先等我们将大梁国土全收复了再说吧。”
到那时候，应该已经进入寒冬了。
其实不用等那时候，岭南军近来频繁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上吐下泻。
还好他们都带了调理肠胃的药丸，否则许多士兵要吃不少苦头了。
他们越走越远，都城那边的消息十几天才会送来一趟。
洛媱上次收到的消息还是说，楚家军联合虎贲军共同抗敌。
但结局如何并没有结论。
今天应该能再次收到消息，也就能知道结局了。
洛媱虽然不觉得楚家军会输，但战场上风云变幻，一切都有可能。
而且，她要的不仅是楚家军赢，还要楚晏平安活着。
夜里，岭南军住在一处废弃的山庄。
山庄依山而建，以前不知道是属于哪一家的，占地极大，有良田千顷，只是如今都荒废了。
庄里甚至还有温泉。
突厥军大概是不懂得这种享受的，庄子里能用的东西都抢走了，但温泉并没有被破坏。
洛媱带着楚霁和其他女兵占领了整个温泉池，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这是她们今年来最安逸舒适的一个夜晚。
“大人您看，这里看星空好美啊！”
秋高气爽的夜晚，这里的星空干净漂亮的不可思议。
而这个温泉池是露天的，躺下来正好就能看到漫天星辰。
“是很美，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日子啊。”
她想当个富家千金，衣食无忧，闲来赏花喝茶看星星，嫁不嫁人无所谓，主要是悠闲。
不过她大概是劳碌命，如今算是有钱人了，却总有干不完的活。
“大人，等天下太平了，您是不是就要嫁给楚家主了？”女兵们一开始很怕洛媱，不过一路上承蒙照顾，她们对洛媱从害怕变成了敬仰。
洛大人绝对是她们见过的最厉害的女子。
洛媱仔细想了想，“如果到时候我们还活着，应该也成不了亲。”
“什么？”女兵们顿时傻眼了。
尤其刚才问出这个问题的女兵下意识靠近楚霁，就怕自己因为说错话掉脑袋。
楚霁睁开眼睛，转头盯着洛媱看了一会儿，发现她并非开玩笑。
她呵斥了女兵们一句：“都别把骨头泡软了，洗干净了就去训练去。”
这些女兵都是新加入的，还达不到士兵的标准，目前只是储备营的。
她们一路上刻苦训练，从不懈怠，因此楚将军一句话，她们就立马从浴池里爬起来跑了。
等人散尽，楚霁才不解地问：“大人，为何如此说？可是大哥做错了什么？”
洛媱用帕子遮住脸，闷声说：“没有，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楚霁坚持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楚家全族都盼着洛大人能早日嫁进楚家，楚霁也不想自己的大嫂换成别人。
洛媱的脸被帕子挡着，所以楚霁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听到她说：“如果楚晏坐到无人能及的高度，楚家族中未必还愿意让他娶我。
高处不胜寒，我也并不希望后半辈子都被困在一座宫殿里。”
楚霁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仔细一想洛媱的顾虑，她发现自己竟然能理解。
假如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张思羽，她也不会愿意牺牲自由跟他过下去的。
这话听起来很自私，也没多少爱，但楚霁从来不觉得情爱凌驾于自由之上。
她突然开始为家主默哀了。
洛媱把身体往下沉了沉，叮嘱楚霁说：“这话别告诉楚晏，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
“是。”
洛媱笑着问她：“你就不生气？”
楚霁茫然地问：“我为何要生气？我只是心疼大人，也许您做的越多，将来非议您的人就越多。”
洛媱真心笑了起来，楚霁懂她，这让她很开心。
她以为这个时代的女人不会懂她的纠结，没想到楚霁竟然懂，真不愧是从小就想脱离桎梏的女孩。
洛媱捧了一捧温水往脸上泼去，开心地哼起了小曲儿。
楚霁见她心情不错，知道刚才的事情并没有成为洛大人的烦恼，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她很想让洛媱成为她大嫂，成为家主夫人，但如果洛媱不愿意，她绝对第一个支持。
这天下，没有谁配得上洛大人，哪怕是她大哥也不行。
洛媱如果知道她的想法，就会知道自己多了一个死忠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