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借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姐说的倒是好听。”海棠咋舌道：“话是这样说，可也不知道那是谁听闻二少爷有危险就二话不说冲上前。也不知道是谁知道二少爷是童子命，就自己取了眉心血。”
“你这个小丫头，多日不见，竟然敢取笑我了是吧？”卢琛儿戳了海棠的额头，佯装生气。
屋外，马清玄听了这些话语，不自觉将嘴角扬起。
眉心血，是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不顾自己生病的身体取了血。戏园那次，更是得知危险以后，不顾是否有性命之忧边自顾自的冲进去。
想到这，他驻足瞧了一眼天边的皎月，他知道，屋内的这个女子，是自己这辈子逃不掉，也放不下的人。
但愿，但愿真的能如词中所写。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天边吹起微凉的夜风，轻拂过马清玄的脸颊之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好端端的，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落了泪。
他慌忙用袖口沾掉泪珠，轻轻推开了门。
海棠见马清玄进来，识趣的拿起杆子递给了他。他慢慢的将卢琛儿的喜帕挑起，一张俊美无暇的小脸，就这样展丨露在他的面前。
海棠退出去，将房门掩好，马清玄这才回过神，温声道，“琛儿，合卺酒。”
他还没忘记，上次的合卺酒，自己是半口都没捞着，喝完酒回来，帕子轮不到他来挑，酒也没剩一口。
“我不要喝。”卢琛儿坐在榻边，就是不肯过去喝，她还记得，那个酒入口后十分清苦，她可不想再上一次当。
马清玄见状，只好将酒拿起来，走上前递到她的手里，他总觉得，上一次成亲，后面如此的不顺，都是因为没有这杯“同甘共苦”的合卺酒。
或许，和离是好事，这样便可以重新和她走一次这个流程，将所有的好彩头都过一边，或许，他们的以后便会幸福起来。
“不……”卢琛儿还是打算拒绝，却被马清玄按住下巴，强丨迫丨她张开口，将这半杯合卺酒饮了下去，“唔~好苦，马清玄……”
话还没抱怨完，却被一个温热的胸膛揽了过去，只听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道：“琛儿，不会苦的，以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吃苦。”
这算是新婚夜的告白？卢琛儿一时有些仿徨和不知所措，马清玄向来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他突然变得如此温柔，定是有什么计划。
卢琛儿的心头隐约泛起一丝不详，却听马清玄道：“你若是不愿我喊你娘子，那我以后便不喊，你放心，我今晚还是回厢房睡，只要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会强丨迫你的。”
屁吧，卖什么深情人设，刚刚还强迫她喝下那杯苦的要命的合卺酒呢。
可马清玄并不是信口胡诌，他是真真切切的想明白了，他这一次，要从头开始，好好的对待她，将所有的真情都留给她。
他想要的，他便给她，给不了的，就努力去得到，然后给她。
“时候不早了。”马清玄起身，理了理榻上的被褥，柔声道：“快些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这一切都没给卢琛儿任何的反应时间，只听门开，门关，马清玄果真离开了，并未像上次成亲那晚，死皮赖脸还动手动脚。
卢琛儿坐在榻上许久，正十分感动，却听门又动了，她起身，见是马清玄，只不过，他手里多了两床被子，他略显尴尬的道：“赵靖前辈将……将厢房和侧殿的门都关掉了，我去找齐福，却被扔了两床被子，拒之门外……”
马清玄有些无奈的笑笑，“这夜深露重的，你总不能让我睡大街吧……”
“为何不能？”卢琛儿轻轻一笑，不知道何时，马清玄竟然带了几丝乖巧，“你去睡外头吧，我觉得，多亲近一下大自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身体好。”
这说的是人话吗？马清玄虽然没听懂她念叨的是何意，但他却听懂了大概的意思，无非就是，撵他去外头睡呗。
“真是个冷血的女人。”他自顾自念叨着，却不管她让不让，将手中的被子摊到了地上，“小祖宗，让我在这凑合一晚成吗？”
马清玄没有摆架子，更没有油嘴滑舌，而是真挚诚恳的央求，似乎是在争得卢琛儿的同意，或者是说，希望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能给他个台阶。
“好。”卢琛儿不傻，她刚刚的驱赶之意也是开玩笑的，马清玄若真是在外头吹一夜的冷风，倒该是她心里难受了。
“少卿大人，既然您是借宿在这里的，那麻烦您将烛火吹一下吧。”卢琛儿盖好被褥，侧过身命令马清玄。
他本以为马清玄会生气，却未曾想到，他没有回话，而是直接起身将两旁的烛火吹掉，未了还不忘过来轻声道：“快些睡吧，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卢琛儿听了这话，反倒慌了起来，这平日没个正行的二少爷，真……真转性了？
这大理寺这么牛啊？堪比变形计啊！
次日，清晨。
卢琛儿刚睁开朦胧的睡眼，便迷迷糊糊的瞧见自己的榻前似乎站了一个人，她一惊，瞬间清醒大半，一道好听的男声传来，“醒啦？”
卢琛儿慌忙紧了紧被子，再定睛却发觉是马清玄，她尴尬一笑，试探着下床，没成想，刚伸下去的脚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
“你干嘛？”卢琛儿显然慌了，昨晚刚夸他一顿，这个臭男人不会又变回去了吧？想到这，她如临大敌般的往后抽自己的脚，却听马清玄无奈道：“别乱动，我给你套上鞋袜。”
套鞋袜？
如此一来倒更令她摸不着头脑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卢琛儿正想着，却低头见到马清玄动作十分轻柔的给她套好了鞋袜，然后起身笑着伸来一只手，企图摸她的头。
卢琛儿一把推开嫌弃道：“你刚摸完袜子和鞋的手，还打算摸我头？”
“嗯？”马清玄的动作僵在原地，他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半响无奈朝着门外喊道：“齐福，海棠，上菜。”
马清玄话音刚落，房门大开，齐福和海棠连同赵家的几个仆人，手里尽数端了一道菜品，将饭菜放到桌上，卢琛儿错愕的瞧过去。
桌上有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鸡丝黄瓜、龙井竹笋、如意卷、草菇西蓝、红豆膳粥、莲蓬豆腐……
好家伙，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上了什么满汉全席还是饕餮盛宴呢，自己这待遇，不亚于——慈禧太后呐~
只是这一大早就吃这么丰盛，马清玄是打算把她养肥了拖到菜市场论斤卖吗？
“琛儿，你看，你想吃什么，我便给你夹。”马清玄自觉做起夹菜小仆人，那副神情颇为认真，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卢琛儿有些受宠若惊，只是疑惑的瞧着他。
“小姐，这可是二少爷一大早爬起来去吉春居订的饭菜呢，也就是二少爷面子大，不然一般人怎么能一下子吃到这么多……”海棠话未说完就被齐福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一下，小声纠正道：“有几个菜还是我们少爷亲自做的呢，你别只提吉春居啊。”
“啧。”卢琛儿自己拿起筷子，上下打量了海棠一番，佯装不满道：“海棠，你这胳膊肘，很喜欢往外拐是吧？”
“不是啊小姐，少爷真的很用心……”
卢琛儿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看向马清玄道，“每一道菜都要尝一遍，你给我夹吧。”
“嗯。”马清玄慢慢将饭菜一道一道的挑进卢琛儿眼前的瓷碗内，海棠见了，轻扯了齐福的衣摆用眼神示意离开。
“二少爷，这个竹笋好好吃呀，我还想吃。”
“好。”
“二少爷，这个饼是怎么做的啊，下次你可以给我亲手做吗？”
“行。”
“二少爷，这个粥好烫呀，你喂我喝嘛。”
“好。”马清玄端起红豆粥，舀动一勺柔声道，“来。”
那副模样，温柔的有些不真实，卢琛儿一愣，转念撒起娇来，小声嘟囔了一句，“烫。”
马清玄闻言，慌里慌张的将调羹放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吹动，直到那热气不再那么肆虐，他这才安心的将粥喂向卢琛儿。
粥温温的，是最令人舒服的温度，调羹碰到唇丨齿之时，卢琛儿忍不住抬眼去望了他。
他黧黑的双眸中倒映着她柔弱的身影，饱含柔情的双瞳散着若有似无的光。
忽的，她感受到自己胸丨前开始剧烈的跳动，仿佛有一头小鹿在撞着。
“怦，怦，怦。”
她的神态迟疑了起来，半响，马清玄的调羹停驻撞着她唇边好一会儿，却不见她去喝，他只好温声问：“怎么了？是还感觉有些烫吗？”
“啊？”再回过神，卢琛儿才发觉自己刚刚看着眼前的这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看得入了迷。
他大概是给自己下蛊了吧。
“吃好了吗？”他放下碗筷，满是关切的言语倒令卢琛儿不知所措，她略不适应的点了点头，马清玄仿佛接到了信号一般，这才开始填自己的肚子。
卢琛儿这才发觉，刚刚马清玄对自己如此殷勤是为何意。
在封建的糟粕里，旧社会的女子都上不得餐桌，登不得大雅之堂。卢琛儿依稀记得，红楼梦里，王熙凤也都是得在席间侍奉贾母用膳的，自己永远是最后一个吃的。
马清玄刚刚自己不吃，反倒是将两人的身份调转，自觉的侍奉起她来，似乎是在为当初和离之前的那件事，给卢琛儿赔礼道歉。
这就是直男开窍吗？
卢琛儿暗暗偷笑起来，原来平日里没个正行的他，也会有妥帖细腻的一面。
她正想着，马清玄却吃着饭菜准备开口说什么，忽的被呛住了，他猛然咳了两声，卢琛儿连忙上前，体贴的拍揉着他的后背，“没事吧？慢些吃。”
对温柔的人，卢琛儿也可以变得十分温柔。
爱是相互的，她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
“琛儿，前辈的图腾已经仿制好了，刚好趁你我二人要去宫内谢恩，一同捎进去。”马清玄慢慢平静下自己内心，囫囵吞枣般的扒拉了几口，便带着图腾，拉着卢琛儿进了宫。
大皇子殿下的身体没有大碍了，只是，那面容似乎依旧不怎么好看，略带憔悴，给人一种大病初愈丢失了很多元气的感觉。
“来了。”李贞讲话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打不起精神，只是默默的挤出这俩字，没有任何的感情。
“来，把这个放进去。”马清玄将白虎图腾拿出来，李贞也只是瞥了一眼，确认十分相像后，便吩咐身边的自己人将图腾封进壁画内。
马清玄见图腾归位，也不多待，便带着卢琛儿去了皇帝的大殿。
皇帝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想要训斥一番，却又不知以何为切入点，便只好爱搭不理的敷衍着，脸上勉强挂了一丝微笑，保持着作为一个九五之尊该有的尊严和涵养。
“今后你二人便要互相扶持，互相包容。”皇帝清了清嗓子，说实话，他压根也没什么好祝福的，只希望这俩人少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退下吧。”
“嗯。”马清玄早就知道皇帝的心思，并未觉得诧异，拉住卢琛儿的手时，却见她懵懵懂懂的。
出了大殿，马清玄与她去了御园，确认四下无人才开口，“怎么了？还没缓过来吗？”
“没什么。”倒不是缓不缓过来，她只是猜不透这宫内人的心思。
“以后还是远离这里吧。”马清玄道：“我已经递了辞呈，这个大理寺少卿，我不做也罢，倒不如回我们的永州城。”
“嗯？”卢琛儿顿觉诧异，转念却问：“是因为永州城内有二少爷放不下的姑娘吗？”
卢琛儿边走，便嬉笑，伸出手指似乎在窥探天机一般，“让我猜猜，是红袖招的头牌还是芙蓉阁的魁啊？又或者……”
话音未落，一双大手揽上了她的腰间，只听马清玄用极低的声音道：“是我府上不懂事的小娘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