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要谁
夜微凉，薄薄的雾气铺洒在马清玄的脸上，鬓角到睫毛间凝了一层白色霜气。
知州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宴席已闭，几人坐在殿内，宋承邺被手底下的人喊了去处理公务，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卢琛儿，多留一会儿，等他回来。
宋承邺一离开，屋内便活络了起来，卢琛儿看向冯信知，体内的八卦魂在燃烧，“冯先生，你和徐成心是怎么一回事啊？”
“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从京城回来那日，我骑马行至街市，碰巧遇到她和路边人起了争执，我就下去帮了一下，没成想，她……”
“她竟对你芳心暗许，哈哈哈。”卢琛儿笑的开怀，宋笃谦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冯信知满是尴尬，“我也不知该如何拒绝，这香囊也得抽时间还回去。”
“别啊。”卢琛儿道：“徐成心要身段有身段，要样貌也有样貌，论家室，在永州城也是数一数二，能攀上这门亲事，冯先生该知足。”
“大宝，事情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冯信知无言，他还计划着赶紧回家呢，又怎么会轻易的在这里成家立业，白白的耽误一个姑娘一生的幸福。
只是话未了，宋承邺回来了，仆人给他脱了外袍，他便坐去了大殿，端起茶盏，脸上尽是和蔼的笑。
“大宝，你爹娘可还在世？”
“回大人，我自幼便未曾见过爹娘，一直是奶奶抚养我长大的，听奶奶说，我爹娘去世的早，我也没有什么印象。”
“嗯。”宋承邺闻言，满意的饮了口茶，“以后这知州府就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意进出，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将我当做你的爹爹，若有什么事情，都尽管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突如其来的热情倒令卢琛儿措手不及，她自问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过是比学堂的那群纨绔多识了几个字，多认了几本书。
若单单是因为这些，那想必眼前的冯信知，比自己更博学，岂不是他更好的目标？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选中自己呢？
卢琛儿正不解，却见底下仆人端来一个精巧的小盒，轻轻打开后，里面竟映出了一个顶精致好看的麒麟锁。
宋承邺将麒麟锁取在手中，笑着走了过来，“大宝，我给你把这个锁戴上，也当是我给你的礼物，从今往后，这知州府就是你的家。”
卢琛儿依旧不明所以，只能僵直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麒麟锁慢慢的戴到了自己的身上。
此时，院内传来几声骚乱，府内的下人跑进来道，“大人，马府二少爷闯进来了……”
“嗯，无妨。”宋承邺没有一丝惊讶，“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一道凌冽的身影闪了进来，马清玄面无表情，眉宇间隐隐生出几分怒气。
“我家娘子深夜还未回府，我过于担心和着急，所以就硬闯了这知州府，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马清玄说的这话，听起来满是歉意，但那眼角迸发出的恼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无妨。”宋承邺丝毫未被他的情绪影响，他依旧乐呵呵的笑，“大宝，快些回去吧。”
“多谢宋大人。”卢琛儿跟着马清玄，转身离去。
夜已深，冯信知也紧随其后拜别，此时的宋笃谦这才将满肚子的疑问抛了出来。
“爹，您为何突然之间对大宝如此之好？”
宋承邺在永州城虽身处高位，却从未因自己的官职而迷失自己，无论是朝中还是商界，他都秉持着自己的初心，从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
宋笃谦这么久了，也没见他主动与谁示好，与冯信知走的近，也只因他才华横溢，但眼前他对大宝如此之好，着实令他费解。
“谦儿啊。”宋承邺眼眸越发深沉，他走下来按住宋笃谦的肩头，压低声音道，“你就不喜欢大宝吗？跟爹说实话。”
“爹，我……”他喜欢，他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她毕竟进了马府，即使那婚约为假，但自己也无可奈何。
“我都知道了，不必多言。”宋承邺满意的笑，这抹笑却更加令宋笃谦迷惑。
“爹暗中查过了，大宝和马府的婚约是假，两人也没有什么感情。”他扶住额头，“谦儿，爹帮你。”
“帮……”帮我？宋笃谦一愣，合着他搞了这一出，拉拢大宝，只是为了撮合自己和大宝在一起？“爹，可是这马清玄虽是庶子，却也终归属于马府，我们又如何动得？”
只见宋承邺眼眸一沉，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爹帮你。”
月色高悬，卢琛儿与马清玄并肩走在回府的路上，两个人出奇的默契，相互一言不发。
马清玄用余光盯着她，心头的无名火更甚，半响却见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眼神，自顾自的只是向前。
他暗暗叹了口气，不受控的回过神将眼前的人拥进了怀内，他轻喊，“琛儿。”
那声音带着十足的温柔，小到只有卢琛儿凝住心神才能听见。
她微征，却感觉到他的大手越发用力，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竟然感觉到他在颤抖。
她只好回应他，轻轻环上了他的腰间，半响，风拂过，他这才松开了手。
次日，宋承邺暗中安排了不少小美人拦在马清玄回府的路上，只可惜，那群美人贴上去的时候，却被他恼火的呵斥开。
那群人死缠烂打还想要继续缠着他的时候，却被他一脚一个踢倒在地。
马清玄那神态丝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倒是让站在不远处的高阁之上的宋承邺满是疑惑。
他转过身问手下人道：“你找的那几个，是真的好看？”
手底下人连忙回，“大人，确实是各个青楼寻来的魁……”
“那这也太不应该了。”宋承邺无言，这马清玄不是出了名的好色好逛青楼吗？怎么今日竟毫不顾惜，直接动用武力？
“大人，会不会是马少爷他喜欢会唱会跳的？”手底下人摸索着耳朵，试探着问，“不如属下再去搜寻几个歌姬？”
“不用了。”宋承邺拂袖道，“还是准备下一个计划吧。”
酒坊内，喧闹异常，觥筹交错间，便瞧见桌边的马清玄双颊泛着绯红，桌边围坐一圈男子，都在不停的往他的酒杯里倒酒。
他来者不拒，抵不过大家的盛情，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趴到了桌上，昏昏欲睡。
身旁的人见他已醉，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刹那间人散去，取而代之的，涌入了一群身着绿绿衣裳的女子。
她们将马清玄扶在榻上，便尝试着给他宽衣解带。
此刻，宋笃谦正和卢琛儿走进酒坊，两人虽不沾酒色，但临时受知州大人所托，来买一些带回去。
刚踏进酒馆，两人便被一群身着绿绿衣裳的人群给冲到了一旁，只见那群人走向二楼，忽的打开了门。
一道熟悉的影子趴在桌上，卢琛儿皱眉，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她宛若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朝着二楼奔去。
她一脚踹开了房门，却与站在门边的马清玄撞了个正着，她一惊，侧过脸往里瞧，竟看到那群女子全被击倒在地。
马清玄一张脸红的宛若熟透的苹果，“娘子……”他笑的像是一个小孩，原本的寒冽之气收敛的彻底，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间，语气尽是撒娇。
“娘子，带我回家。”
回了马府，齐福帮马清玄换了身衣裳，海棠煮了醒酒茶，卢琛儿坐在一旁给他喂了下去。
齐福这才道：“二少爷这是被人算计了啊，今日明明说好是去谈事情的，怎么被灌成这样。”
“谈什么事情？”卢琛儿抬眼看向齐福，早知道马清玄有私产，可是这私产却不知到底在哪。
“这是少爷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怎好过问。”齐福心虚的攥紧衣摆，默然低下了头。
宋笃谦取了酒，刚回到知州府内，便看到宋承邺皱着眉叹气，“爹，酒给您放在桌上。”
“大宝呢？”
“大宝……”宋笃谦挠挠头，“在酒坊里碰见了马清玄……所以大宝和他回府了。”
“你们撞上了？”宋承邺眉头紧锁。
“对啊。”宋笃谦迷惑不解，“这马清玄曾经还发誓不喝酒，谁知道还是死性不改。”
他无奈的低下头，真是可怜了卢琛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不对啊。”宋承邺立刻喊了手下人来，那人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原来那马清玄酒量惊人，即使是烂醉如泥，也依旧意识清醒，他见突然涌出了一堆女子，便知道大事不妙。
只是令大家都没想到的是，马清玄竟然会武功，那群女子瞬时便被他解决了个干净。
“会武功？”宋承邺闻言一怔，看来这马清玄绝非他表面上给人看到的那样，若真是好酒色，又怎会将人打翻。
他伸出手，捋动颌下的胡须，沉思了一会儿后，笑道，“那就下一个计划吧。”
“爹。”听到这里，宋笃谦大概也懂了，为何他和卢琛儿会那么巧的撞上马清玄，“原来这都是您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如果继续下去……会不会伤到大宝。”
“不会。”宋承邺笑笑，他伤着谁，都绝对不会伤到卢琛儿，他转过身，对着宋笃谦打量了一番，“谦儿，最近和大宝好好相处，争取能让爹的计划完美实施。”
“好。”宋笃谦声音微哑，他自小读的诗书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做出这种夺人所爱的事。
他不会，爹更不会，可是如今，爹却这样做了，就连他自己也守不住那道底线，那颗心越发的自私，不顾一切的想要将她夺过来。
他心下暗叹，罢了，此生所爱，必定需得一个，既然已无自由，那总该有心悦之人所伴。
“大人，马清玄的私产是永州城的清奇典当行。”知州府内，手底下的人将一本厚厚的账簿递到了宋承邺的手中。
暮至，街市突然涌出一伙儿贼人，那群贼人舞刀弄枪，冲进了清奇典当行，半响，一封飞鸽传书送进了马府。
“二少爷，典当行出事了。”
正在温书的马清玄闻言，慌忙起身，以他的人脉，不要说在永州城开个私产，就算是在京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如今竟有人敢对他下手，想必来头不小。
典当行已被贼人控制封锁，马清玄从后门移了进去，半响里间走出一个黑衣男子，遮着面，丝毫看不清楚他真正的面庞。
马清玄伫立在原地，往日的吊儿郎当消散而去，他眼眸黧黑，嘴角微微勾起，看向对面的人，那副神情竟无丝毫的恐惧和慌乱。
“马府二少爷？”蒙面人的语气带着嘲戏，“这么多珍宝，二少爷很厉害嘛。”
马清玄轻笑，“说吧，要我做什么？”
搞这么大阵仗，不是有求于他便是要挟于他。
蒙面人闻言开口，“二少爷还真是痛快，那我也直接说了，我们头儿吩咐了，要卢琛儿。”
“要谁？”马清玄眉宇间一冷，又问了一遍。
“要卢琛儿。”
一道白影袭来，还好蒙面人反应迅速，忽的接住了他踢来的脚。
“看来二少爷并不想给啊。”蒙面人拂去衣摆的灰泥，“无妨，不给就把店砸了。”
“白寅！”随着马清玄的声音，那典当行的贼人尽数被擒，这下，倒轮到蒙面人慌张了。
“马清玄，你竟然私自屯兵？”他吓得节节后退，撞上了一面结结实实的胸膛，马清玄悠悠一笑。
“回去跟你上头的人说，这几日算计我，算计的也差不多了，若再有下次，本少爷可就不打算原谅你们了。”
他说完，朝着白寅点头，很快便从典当行离去。
那伙贼人手下全被俘，只剩那蒙面人一个人逃了出去，他颤抖的瞧了街市的夜幕，很快便溜进了知州府内。
“什么？他有暗探？”宋承邺第一步走的美人计，第二步走的酒色，第三步想从私产上威胁他，可千算万算竟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
“大人，那我们还，还要继续吗？”
兄弟尽数被俘，若是此事闹大，他知州府不会好看。
“继续。”宋承邺道，“只是，千万不要伤到大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