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地府卑微日常 > 第190章 壹佰捌拾玖:江迟江迟,什么都是迟
    第190章 壹佰捌拾玖:江迟江迟,什么都是迟来的。
    刀是冰凉的,搁置在柔软苍白的肌肤上,滑落时一抹如电雪光。
    被打偏时太监总管织蚀并不意外,旋即将那就要被黑暗中一只精巧纤细的信手转绞到他的颈间之时,他甚至流露出了一抹诡异至极的清浅微笑。
    先是一声七宝琉璃的声响裂开这寂寥无边的黑暗——
    一盏做工极其细致玲珑的兰灯随之粉身碎骨,跌成一片澄亮如天河碎片的绚丽场景。
    那尚还年轻的小僧眉宇之间流过一丝极大的震撼与惊疑,刹那合掌化梵,双掌紧贴瞬间迸发出一抹名贵法相的金光——
    一双天水青的眸子。
    织蚀尚未凉透犹带笑意的苍浊双眸,看见了那双如藏五色光影如梦亦如穹顶的眸,突然极其惊悚的不受控般将自己原本已经快僵死的躯壳猛然颓缩,嘎吱嘎吱的骨缝声响比方才灯盏跌碎的琅琅之音还要清晰难听。
    那双冷淡的水青眸子淡漠的开了眼,瞥见隔着雪白窗纸陡然跳跃的火光,声如流水般清澈圆润。
    “有意思……他没下死手。”
    织蚀望见了——
    他记得这个人。
    当年宝悟洲进京,按律朝拜天子之时,他也见过这个人这么轻而易举地杀过一个人。
    他明明是佛家,虽未大成,但已是皎皎天资。
    一阵清脆的风声簌簌而过,那个狠绝的杀手胸膛便有了贯骨的不可挽回伤口。
    这个人,明明不在今年的随行名单之上的。
    室内零散的几个人影,渐渐在他混浊钉死的眸子之中流逝。
    那尚未收回的大无边手势,点亮着那小僧惊魂未定的眸。
    他听见他极其清脆如璎珞开裂的声音欢喜的流淌,旋即望见一色流光陡然惊艳滑过,却原来是那个人的宽大华美的摆,一点一点的荧光旋即点亮了整个屋子。
    “师兄,他们是要做什么?”
    噢。宝悟洲啊。
    死前的织蚀恍恍惚惚的想起,宝悟洲最拿手的是什么来着?
    -
    肉眼可见的,江迟在袖摆之中默默的掰着自己的小手指头数着时间,果然,不过五瞬,江宴那张娇美的面孔已经能够看出极大程度的扭曲愤怒了。
    就是很好笑的表情。
    那些跟在她身后威武的亲兵侍卫已经有了大半流去西院,管玉儿面色焦急地绞弄自己的袖边儿,不时悄悄抬目看着江宴气到发抖的身影,面上一派凝重。
    江迟默默的裹紧身上的袍子,啜动了几下唇瓣,便要开口。
    江宴飒然转身,在江迟能望得见的地方,她那只纤细的小手已经抓挠成无名蛇状,扭曲无限。
    然后她走了。
    江迟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大半夜还能发疯找人唠嗑的,院子被点了能有什么意外的?
    一想到这个事情江迟就忍不住抿唇勾唇角,但望着江宴还未走远的玲珑身影,她颇为难的紧紧抿着薄薄的唇肉,随之而卷来的莫大困意也没能吞噬掉她内心的这点小小的快乐。
    就是不知道,是谁点的呢……
    她颇为怕冷,旋即又裹紧了些自己身上的嫣红旧袍子,一步一步认真但倦怠地走回自己的屋前,路上忽而瞥见庭院内的一处白玉长廊,望见了潮湿水坑之间芜杂的雪白瓣。
    那些掉落的泥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凌乱,或聚多或拢少的半掩在浊杂的水间沉浮,像一叶叶的极其细小玲珑的扁舟,陡然被风雪淹没,成了孤零零在海间漂浮的遗迹。
    她那双大而清丽的眸子呆呆认真的凝望片刻,忽而抬起精巧的下颌儿,脆脆的,平静的唤了一声。
    “师兄。”
    又一片可怜的雪白片绽落。
    江迟有点发愁,她还有点萧瑟,她院子里的是与谁都有莫大的怨缘是么?怎么每个悄莫噔来的都摧残!
    在那双如水锂亮清澈的圆眸注视之下,那人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轻如划过澄蓝天际的一道无关紧要的流云。
    “你好聪明的。”
    那人浑身裹了甚至可以遮蔽他挺秀身形的宽大黑袍子,远远的在廊上春光之间去望,似乎只是一团木寂寥的影子散开了,露出一点精致雪白的丛。
    但江迟知道那不是丛。这世上没有什么丛是狭长的刀形的。
    她那双澈明的眸子望了又望,像光丽的咫尺秋水星汉,忽而就陨落散成了星彩坠入她大大天真但永不发怒的眸间。
    江迟忽而笑了一下,噙开之时,唇角两个圆润但甜蜜的梨涡短暂的现出,整个人的面孔难得显露出那种欢乐无虞的神情。
    她问:“师兄,你真的是我的师兄吗?”
    那人有着佛门不能忍耐的魅丽面容,可偏偏真的入了佛门。
    他像是思索了一下,原本清脆流丽的声音也嘶哑了几分。
    “算是罢。”
    江迟面上没有丝毫的惶惧,有的只是短暂如天河的微笑。
    “那火,也是师兄放的吗?”
    “是。”
    这次她终于听见了那流丽如簪珠滚落的美丽声线。
    她又自顾自的笑了,满目是掩饰不住的小小碎碎的欢乐,整个人无措的绞着袍子外边儿,眸仍旧美丽天真。
    “谢谢师兄啊。那,师兄,我死之后,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
    他知道她望见那一闪而过的厉光了。
    但从未想过,她会是这个反应。
    这个小小的,只有十岁的姑娘,她还笑的出来,甚至聪慧的猜到了他的意图。
    “你可不可以把我葬回东北郡的白马寺?我想那儿。洛阳是好,但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人也不是他们。”
    “我也不想叫江迟。江迟江迟,什么都是迟来的……我的那间屋子榻边有个小柜子,最下的东西就烦您一并烧给我。”
    那人在宽大的袍子罩之下眨着明丽的眸,干涸般滚动着自己的喉结,将那把刀的锋利刀锋亮出。
    他当然知道她的下场,即使她如今不死,未来的路。
    与其在哀怨如的芳华里了结她的性命,倒不如趁着她还天真的时候,还未觉醒血脉的时候先提前动了手,毕竟她真的,太乖了。
    江迟已经能够想象得到那把锋利的刀会如何轻快飞舞的流过她细小的脖颈,而她在短暂剧烈的疼痛之后,就能望见的法相佛光姗姗了。
    她的师父,寺内流落的比丘尼,通通会来接她。而她留在洛阳的这一年,不过是她做过的一个短暂的梦魇。
    “柒柒。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