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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 决心
    时间回退到凌晨前后。
    温馨靠着松子树佯作休憩,两眼不时嘘成一条线,悄悄打量火堆前的沈星暮与叶黎,时刻戒备着他们。
    纵然他们一直对她很好,并且愿意无条件帮助她,她也不曾放下对他们的防备。
    因为她知道,沈星暮和叶黎并不欠她任何东西,没有义务帮她。这世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么好的事情,这两个本领高强的男人,一定是出于什么重要的原因,才愿意留在这座远离城市、杳无人烟的大山里。
    温馨和他们相处的两天时间里,他们一直很好,对她从无恶意,仿佛不图她的任何东西。可是他们若不图她,又能图什么?
    温馨很容易联想到,这两个男人也是为了陈大力的钱才来这里的。因为沈星暮问过她好几次,“你留下来,除了救易轻狂,还有其他原因吗”。
    他所说的“其他原因”,无疑是指陈大力藏在这座山上的钱。
    ——他们也是为了钱来的,我该怎么办?
    温馨这两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想过,直接向沈星暮和叶黎和盘托出,她提供线索,他们则负责行动,三人一起把陈大力的那笔巨款挖出来,然后坐地分赃。
    她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既能免去她的劳顿,又能得到一笔丰厚的财富。她不需要太多钱,只要分到的钱足够她和易轻狂的未来生活开支,她便已知足。
    虽然这十年里,她从未回过家,不知道家里的具体情况,但她可以猜到,她在蛰城市区黑岩小区的家早已人去楼空。因为她在卢华镇的这些年里,暗中找过好多看上去还算可信的人,拜托他们替她向她父亲温强带信,然而她从未收到过父亲的回信。她隐隐意识到,父亲可能早已不在黑岩小区,抑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已经不在人世了。
    温馨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势力、贪财的人,她父亲没本事,赚不到大钱,所以她母亲隔三差五闹离婚,最后就真的离了婚。
    温强是温馨的唯一依靠,而今十年过去,这个依靠很可能已经不复存在。她离开了吕老头,就只能靠自己活下去,所以她需要一笔钱——一笔够她和易轻狂长久生存的钱。
    温馨并没有继承她母亲的贪婪,她并非贪得无厌,如果陈大力的钱能一分为三,她得其中一份,也能欣然接受。
    可是最后她依旧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和沈星暮、叶黎对等谈判的资格。
    如果她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说出来,有可能失去利用价值,直接被那两个男人一脚踢开。
    温馨思来想去,决定不说钱的事情,暂时跟着沈星暮与叶黎,慢慢寻找机会,将那笔钱收入囊中。
    所以沈星暮昨早说要先去蛰城南部的荷县一趟,她心里很不安,害怕沈星暮和叶黎把她带去未知的某处丢掉不管。她的不安写在脸上,却并未用言语说出来。她并不能做到喜怒无色,但她知道,有的话,一旦说出来,就如同脱弦的箭,再没有回头可言。
    她忍着心中的不安与惶惑去了荷县,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没有被丢下不管,反而认识了易轻狂的姐姐易冰雨。
    温馨第一次和易轻狂见面时,就知道了他的真名。她刻意向沈星暮和叶黎隐瞒这件事,根本原因还是出于对他们的不信任。她隐瞒易轻狂的真名,便是对他一定程度的保护。
    当温馨确定易冰雨是易轻狂的姐姐之后,心中便有了新的计划。她想联合易冰雨,一起将陈大力的那笔钱吞掉。
    所以她主动找易冰雨搭话,并且说了很多她和易轻狂的往事,还尤为含蓄地表达出她对他的喜欢与爱慕。
    她要得到易冰雨的好感,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她很成功,易冰雨看她的眼神,的确是温柔而亲切,仿佛将她视作未来的弟媳妇。
    随着小车飞速驶回陆县,温馨的心情越来越好。她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欣喜,让沈星暮和叶黎察觉端倪,干脆先睡上一觉,养足精神。
    然后她预期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易冰雨像是遭到了某种超自然的诅咒,无端消失了。
    温馨为此感到失望与沮丧,没有易冰雨的帮助,她接下来的行动将变得举步维艰。而叶黎提及过的“恶念空间”“善恶游戏”等生涩词汇,她虽然听到了,却连一句也没听懂,并不上心。
    到了现在,温馨只能依靠自己一个人。
    夜很深,霜露遍地,冷风刺骨。
    摇曳的篝火前,沈星暮与叶黎已经熟睡过去。
    温馨反复斟酌、反复犹豫之后,决定选在今晚行动,因为她不知道今晚以后,还有没有脱身的机会。
    她还记得陈大力埋钱的大概位置。那次她误打误撞上了多狼山,没找到树果子,却看到一栋木屋的后面的一个较陡的斜坡下面,有个男人在那里挖坑埋钱——他有很多很多的钱,大箩筐都装满了好几筐。
    那时候她就做了决定,一定要找机会把那些钱弄到手,以后就不怕没钱买票,坐不了车了。
    她原本想躲在暗处,等陈大力埋完钱离开后,再去将钱挖出来。
    但转念间,她想到那么几大箩筐的钱,凭她一个人绝对拿不走。
    她还需要帮手,可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她连一个人也不认识,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
    就在那时候,他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的木屋里传出来。她出于好奇,也带着些许侥幸,去木屋前看了一眼。
    她听到有男孩在大叫着“放我出去”。
    温馨把眼睛凑到破烂的柴房的门缝前,看到屋里的人,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
    她当时想的是,如果这个少年愿意帮她,她就能带走更多钱,便鬼使神差地开了门。
    当她看到少年因愤怒而抽搐,几乎扭曲变形的脸,便后悔了。
    她把钱的事情压在心里,勉强和少年聊了几句,得知他有两个名字。他被拐卖来之前,叫易轻狂,被拐卖来之后,叫陈山。
    这个少年和她同病相怜,都是幼时被歹人抓走、背井离乡的苦命小孩。
    她对他有了好感,犹豫着准备把钱的事情告诉他。
    易轻狂却先一步急声说道:“我们现在就逃,陈大力今天不知是去打猎还是干什么去了,总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他很厉害,我们一旦被他发现,就逃不了了。”
    温馨看着他的急切神色,心知他绝对不会答应再回去挖钱。
    因为陈大力不是去打猎了,而是去埋钱了,他一埋好钱,就会回木屋里。当他发现易轻狂不见了,肯定会四下寻找。如果他们那时候在离木屋很近的陡坡下挖钱,绝对会被发现。
    温馨被易轻狂拉着逃跑,但她心里惦记着那几大箩筐的钱,便声称饿了、累了,努力拖延时间。
    易轻狂帮她找吃的,甚至背着她跑了很长一截路,她实在找不出好的借口继续拖延,便沿途悄悄留下记号,让陈大力找来。
    她想回家,但更想要钱,所以她拿自己的人身未来做了一个大赌注,便是引陈大力来抓易轻狂。
    而她没想到的是,她会在那一条漫长的逃亡路上,悄悄然地喜欢上易轻狂。
    一个狂傲不逊,满腔壮志,扬言要征服星空的少年郎,的确很很迷人。
    当她为他着迷,恬静睡去后,陈大力却循着她留下的记号找了过来。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不会留下记号,只可惜时间不会倒流,她没机会再做选择了。
    温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在吕老头那里多受了八年的苦痛与折磨,这些牺牲必须用那几大箩筐的钱来换。
    她下了决心,哪怕自己横尸在这座荒山,也一定要将陈大力的钱据为己有。
    所以她趁沈星暮和叶黎睡觉时偷偷走了。
    离开了火堆,便等于离开了这无尽夜色里的最后一抹温暖。
    寒风刮动她的两颊,仿佛细密刀刃切割一般疼痛,在火堆前慢慢恢复活力的四肢很快再次变得僵硬,每走一步都艰涩痛苦不已。
    她怀揣对金钱的强大执念,将这一切钻心的痛楚都忍了下来。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便是沈星暮背着她跑了太远,离陈大力昔日的住处少说有六七公里。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她很难辨别方向,无法精确地找回陈大力以前的木屋。
    温馨只知道向山下走,但山上并没有明显的路,于是她很快迷了路。
    无论她走到哪里,能见的都只有漆黑的树影。她变成了有眼睛的瞎子,寸步难行。
    温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越来越疲惫。
    某一刻,她终于无法承受,暂时停下脚步,靠着一株遍布霜露的大树休息。
    她这一停下,全身的疲惫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她知道自己全身都已脱力,很难再站起来,索性靠着大树睡觉。
    她相信自己不会被冻死,在吕老头家的十年,她所受的苦,远非大自然的寒冷所能企及。
    虽然她并不识路,但能分辨高低,她想等天亮了,视野变开阔了,再慢慢下山。只要她下了山,就能凭自己的记忆,再次找到陈大力以前的住处,将钱挖出来。
    但很快的,她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纵然她找到了陈大力的钱,情况岂不是和上次一模一样?凭她一个人,两只手,又能带走多少钱?
    既然她早在八年前就有机会凭这双手尽量拿走一部分钱,为什么还要拖到八年后的今天,白白地吞下了这么多的苦水,才去拿那些钱?
    温馨心中泛起苦涩,但很快的,她又有了强大的自信。
    八年前的她,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八年后的她,已然拥有不弱的思考与处事能力。
    她想好了,没必要一次性将全部钱拿走。她只需先拿到一部分钱,去陆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之后再回来拿钱就好了。
    ——轻狂,等我把那些钱拿到,一定回来救你!
    温馨如此想着,安然地睡了过去,并且在这样的寒夜里做了一个美梦。
    她的想象非常美好,现实却相对残酷许多。
    她低估了大自然的力量。
    她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便被冻醒了。
    她醒来时,四下虽有天光,却非常黯淡,显然是清晨时分。
    温馨的全身已僵透,脸部传来非常难受的肿胀感,尤其是鼻子,每一次吸气,都好像吸进了万千刀锐。
    这种遍布全身的痛苦几乎使得昏厥过去。
    她努力站起身子,却发现双脚早已不听使唤,刚站起来便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
    ——痛!好痛!
    温馨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摔到哪里,只知道全身都痛,痛入骨髓。
    她哭了,滚烫的眼泪落下,却使得她的脸更痛。
    她咬紧牙,躺在地上控制四肢做小幅度的运动,慢慢活络身体的气血。
    她还没有放弃!
    她想着,等自己的身体恢复行动力之后,就下山拿钱,然后去陆县找个大馆子,好好地吃上一顿。
    她越是这样想,身体却越不听使唤,久久无法恢复过来。
    渐渐的,她意识到了尤为可怕的事情,便是她有可能被活生生冻死在这座大山里。
    天亮了,气温却并没有回升太多。
    温馨的身体像是被冻成了冰棍,久久无法恢复。
    却在这时,更要命的事情发生了。
    温馨听到了狼嚎声,而且很近。
    她的心中有了强烈的恐惧,知道自己一旦被附近的狼发现,必死无疑。
    她不敢再出声,屏住呼吸,宛如木头一般,安静躺在地上。
    可饶是如此,狼依旧找了过来,并且不是一只狼,而是一群狼。
    每一只狼都盯着她,张开狰狞的大嘴,露出尖利的獠牙。
    温馨泪如雨下,脸上却在笑。她笑自己这一生惨淡的遭遇,笑天道的不公,也笑自己的愚蠢。
    ——纵然沈星暮和叶黎不会给我钱,却也不会害我性命。我为了钱,却丢了命,滑稽吗?可笑吗?愚蠢吗?
    温馨的思绪飞速跳转,却一瞬间坚定自己的决心。
    ——如果拿不到那笔钱,没有一技之长的我,活下来又能如何?做流浪街头的乞丐?抑或是任人蹂躏的婊子?哈哈哈……那岂不是比死更痛苦?既然我没有拿到那笔钱的命,就这样葬身狼群,了结这荒唐又可悲的一生,也算是上天对我的慈悲了吧。
    她不再流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贪婪嗜血的狼,静等死亡的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