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忌时演绎 > 第一章 夜半疑声
    我记得,那是我出院养伤的第7天。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那天晚上,我的脑袋清晰了很多,回忆了不少之前发生过的琐事:
    首先,我想起了我的名字,程寂。
    那时的我,只是1个普通的大2学生,家中并不富裕,只有轻度智力残障的母亲1人拉扯我长大,为了保障大学时最低的衣食住行,不论是她还是我,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挣钱。
    可是,我的运气并没有那么好,1场车祸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出事的那天,我记得有响彻天空的刺耳鸣笛,还有那随风4散的传单。
    冰冷、麻木,迷失的我在无尽的意识边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1天又1天,好似远远听见母亲的呼唤与哭泣,它越来越响,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我睁开眼睛,再次看见那憔悴又有些迷茫的脸庞,以及......堆积如山的医疗账单。
    我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小孩子1样笨拙的她根本不懂怎么才能治好我,在外人的诓骗和劝诱下,她对拯救我的迫切变成了黑心病院大4揽钱的工具,她毫不犹豫地将剩余的存储额度统统推入了他人的口袋。
    我记得医生给出的就诊记录显示,我的脑袋在车祸中受了很严重的冲击,在解决了内出血的隐患后,我的记忆能否完全恢复还暂且未定。
    可当时,我家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在经历了几次复查后,我决定随母亲回到那狭窄如囚笼般的小家。
    向来尖酸刻薄的邻居见了我们,嘴上依旧难听:嘿,本来就1个傻子了,现在又多了1个。
    真是1只聒噪的乌鸦......那时的我如是咒骂着。
    当然,我们没有搭理他,更懒得与他争吵。
    母亲只是把我扶回老旧却整洁的床上,开启了漫长的7日瘫痪生活,直到这1晚。
    而我不知道的是,我的生活也即将在这1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已经是晚上9点了。
    老城区已经陷入了漫长的寂静期,仿佛1切都在熟睡。
    回忆起过去的事让我的大脑神经1阵阵抽痛,精神愈发清醒。
    我很明白,我是该停止想那些悲伤的故事,重新展望未来的生活了。
    我的手颤抖地伸向放在桌台上的水杯,在杯子旁有着母亲3日前带回来的红色药丸,据说对我的身体恢复十分有效。
    我不知道她又是从哪听来的传言,没准是被无良的人诓骗推销。
    但不得不说,自从吃了药之后我的睡眠质量莫名地好了很多,以往刹那如过电般的疼痛都不会出现,我会1直安稳地从晚上睡到次日。
    “对了,今天我还没吃药呢。”
    想到此,我顺手去够那些药丸,但力道不稳,其中的1颗滴溜溜地从我指间掉落,1路滚向不远处昏暗的窗口底下,那白色的窗帘后。
    我的力气真的小了很多。
    “是时候起来走走了......”
    我艰难地爬起身,耳畔是床板的吱呀杂音。
    看着这左右摇晃的世界,我慢慢伏下身躯,跪倒在地上,努力控制着我的视线聚焦向那颗药丸,然后平静地伸手去捡。
    呼——
    有1阵刺骨寒风从窗口吹过,如同山涧的鬼魅轻声地呼号。
    白色窗帘拂动,看似粗糙的丝织末梢轻柔地撩过我的眼睛,却又如有人朝你微微吐气,送来阵阵寒意,我叹了口气,如同制止玩闹的孩童般无奈地拨开帘子,直到我看清......
    原本在地上的药丸彻底消失不见。
    真是奇了怪了,我不禁被自己迟钝的样子逗笑,重新站起身巡视周遭,好像药丸掉落确实是我自己的幻觉,地上分明干净得没有任何灰尘,更别说黄豆大小的药了。
    可是,我忽然注意到房间的窗户分明死死地锁着,不留1丝缝隙。
    我用力去推,纹丝不动!
    那刚才的风,刚才的触感,也是我单方面的幻觉吗?
    我很不解。
    家里已经断电了,我按了按电灯开关,它脆弱的塑料外壳除了会发出咔咔脆响,便径直朝里边凹陷。
    这个家太旧了。
    “阿寂......”
    门外突然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冷不丁地从门缝底下传来,低沉且缓慢。
    “你还醒着吗?”
    我转头看向房门,我并不记得母亲有夜起的习惯,但我没有过多怀疑,她也许是被我起床的响动吵醒。毕竟,这段时间她忙着照料我,精神难免会过度敏感,随时要准备应对各种情况。
    “啊,我......”我本想回应,但声音太过虚弱沙哑。
    很快地,我的回答被无来由地叩门声所取代,1连3下,继而是片刻地停顿。
    哒哒哒——
    那是有人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在昏暗的夜里异常清晰,它从左到右,又从右返回,不住地逡巡,像是在焦急地等待。
    可若真是这样,母亲她分明可以直接推门进来。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蹒跚地走到门边,门外却出奇地没了响动。
    隐隐剩下有人呼吸的声音......
    我很难想象站在门后母亲的表情。
    咔哒!我拧动了门把。
    木制的房门发出沉重的锈声,扑面而来的是1股发霉的味道,阴潮的气息在鼻腔里发酵,奇怪的是,我的双眼分明已经适应了黑暗,可是看向房间外的1切,却依然分辨不出轮廓,仿佛都隐藏在了黑色的迷雾之中。
    门外并没有人,母亲的房间也没有灯光透出。
    整个过道空荡得有些瘆人。
    我并没有听到母亲离去的声音,可她不久前明明就在门外。
    我低下头,猛地看见房门外摆放着1双母亲的拖鞋,鞋尖朝着我房间的方向,表面残留着暗红的颜色,在拖鞋的底面,亦然有暗沉的黏着物附着,以至于在地板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鞋印,它们堆叠在1起,像是外边经历了1场无声的暴乱。
    我本想进1步打开门,却注意到,我的房门从外部被1条锁链锁住,只能打开拳头大的空间,在门的背面,还贴着无数的各种颜色的便利贴,我撕下来查看文字,愣了愣:
    不要让孩子出门。
    不要吃未知来源的食物。
    不要理会夜晚的声响。
    ......
    我不禁有些疑惑,上方是我从未见过的字体,并不难看,甚至有些娟秀,我知道我母亲的知识水平,她定然是写不出这些话的,她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
    那在我家的还有谁呢?
    若是入侵者,眼前的“杰作”又所图为何?
    至少,她没有锁住1个瘫痪男子的理由。
    我又尝试晃动起了门板,企图摇下锁链亦或者腾出足够大的空间让我挤出去。
    谁知,有什么存在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
    嗞嗞——
    类似机括扭动的声音从走廊深处响起,随后,1辆玩具小车突兀地穿过黑暗,1路朝着我的房间驶来,1头撞在房门上,4仰8叉地翻倒在地。
    在它的底盘处,赫然用胶带沾着1把黄铜钥匙,上方已经长满了绿绣。
    我记得!这是我小时候最钟爱的玩具。
    可早在十年前,它就因电池损坏被我深藏在了1个柜子底部,被无数的杂物严严实实地覆盖,以至于我几乎彻底要遗忘了它。
    “谁在那?”
    我又朝着走廊轻轻发问,没有人回答我,那幽深的黑暗如同1个无底的漩涡,要把我的思想完全吞噬。
    我的脑海变得空白,只是照着潜意识,机械地解开锁链,直到沉重的锁头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1声“咚”,我才再度听见黑暗里传来女子的浅笑。
    笑得很轻,像是乡野精怪的愚弄。
    我吞咽了1口唾沫,借着房间里向屋内洒落的月光,沿着走廊向客厅摸索。我头1次感觉到,以往如鸟笼1般的家,在黑暗的陪衬下,会延展得如此宽阔,哪怕这是1种视觉谬误。
    我也注意到,不仅仅是我的房门,整个过道,每1个供人活动的房间,其实都贴满了便利贴,新的覆盖着旧的,潦草的字迹覆盖着工整的字迹,无不彰显着作者情绪的变化。
    她在变得不耐烦,会感到害怕、恐惧。
    “阿寂——”
    冷不丁的呼唤在客厅里再度响起。
    我转头看去,终于看清了1切,母亲正背对着我,披头散发地坐在沙发上,她低着头,穿着她洗到泛白的睡衣,身前,是1片狼藉的茶几。
    “妈,你在这干嘛?刚才......是你叫我吗?”
    我长舒1口气,克制住狂跳的心脏,缓步走到母亲的身旁坐下。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沉默着将1个塑料袋递到了我的手中,我低头1看,那是1批镇静用的药物,已经被吃了大半,袋子中还掺杂着许多掉落的长发,1把接着1把,像是动物换季时的皮毛,不过,它干枯、蜷曲,末端还带着白色的组织,更像是活生生薅下来的!
    我没有来得及抬头问母亲,因为我愕然地发现,在药物之中就有着那些红色的药丸,上方有医生留下的“安眠药”字样,而我,1直在以近乎超标的药量在服用!
    “为什么?”
    我不解,伸手就要去抓母亲的手臂。
    忽然,好似如梦初醒,我的肩膀被1双冰冷的手按住,长长的指甲用力地勒进我的皮肤里。
    我吃痛地向后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
    同样面露恐慌的母亲!
    她皲裂的嘴唇无声地张了张,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是怎么......出房门的?我不是把你锁着吗?”
    “我......”
    看着眼前的女人,我再度陷入了迷茫,母亲刚刚不就坐在我的身边吗?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后?
    如果身后按住我的是她,那刚才的呢?
    我骤然转向身侧,想看刚才坐上沙发上默不作声的“母亲”。
    诡异的是,沙发上根本没有实体的人影,唯1有的,是“母亲”穿在身上的那件单薄睡衣,它正平摊在沙发上,距离我不过1拳的距离,仿佛是我全程把1件衣服当成了1个活人在对话。
    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让我忘却了肩上的痛楚。
    我缓缓低头看去。
    此时的我......
    正穿着刚才摆放在房间门口的母亲的拖鞋。
    血色的足迹顺着房间1路延伸到我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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