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初云没有反应过来。
普通的小姑娘……会变成剑吗？
她看看白凛, 又看看温言，正要继续追问，便被温言轻声打断了。
“你先出去吧, 我有些话要对凛凛说。”
“哦……好，那师叔我先回东极峰了, 要是需要什么再叫我。”顾初云不敢忤逆师叔, 虽然满腹疑问, 仍然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便乖乖退了出去。
直到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温言才拂袖坐了下来。
白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必要继续瞒着她吧, 反正她都已经见过我化形的样子了……”
“我没有瞒她。”温言认真地看着白凛，柔声说道，“你现在的确已经不是剑灵了。”
“……啊？”她面露茫然，“什么意思，我变成别的东西了？”
温言耐心地解释给她听：“不是别的东西，是人。”
“你已经不再是剑灵，而是一个真正的凡人了。”
白凛：“……”
她立即低头去找凛冬。
然而环视一圈，却没有看到凛冬的影子。
别说是凛冬了，连一把锋利的兵器都没有。
凛冬是她的本体, 她不可能和凛冬相隔太远，更不可能对凛冬的存在毫无知觉。
除非真的像温言所说的那样——她已经不再是凛冬剑里的剑灵了。
白凛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是难以置信，于是几乎是瞬间抬起手, 试图在指腹上划下一道口子——
划不了。
她失去了任何能力,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温言随即猜出她要做什么：“你要看自己的血？”
白凛用力点头。
“没必要。”温言摇了摇头，轻声道，“凛冬剑已经被他带走了, 你现在和凛冬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你应该能感觉到……”
他？
白凛微微蹙眉，提出疑问：“他是谁？”
温言一怔：“嗯？”
“他是谁？”白凛渐渐不满，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生动，“凭什么带走我的凛冬？小偷，我同意了吗，不行，我要去这个小偷算账……”
她越说越生气，愤怒的表情不似作假，温言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凛凛。”温言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记得自己的剑主是谁吗？”
白凛正在滔滔不绝地斥责那个偷剑的人，此时被温言打断了也没有生气，只是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你啊。”
温言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白凛摸了摸鼻子，不解道：“怎么了？难道我的剑主换人了？”
虽然栖川也给过她一些血，但第一个给予她肉身的人还是温言，她也一直默认自己的剑主是温言，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温言定定地看着她，继续问道：“你认识琢微吗？”
白凛：“谁？”
温言一字一句地重复：“琢微，琢微上仙。”
白凛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么一个人，连听都没听过。
不过既然被称为上仙，应该是个已经得道成仙的大能吧？那她不认识也很正常了，毕竟她只是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咸鱼，根本不可能和这种人有交集……
温言看着一脸茫然的白凛，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没想到，她居然忘了琢微。
在秘境里的天地被静止之后，除了琢微和白凛，他们所有人都丧失了行动能力。
但他们依然能清晰地看到琢微的一举一动。
他们看到琢微举起了剑，却没有挥向他们，而是调转剑尖，斩向了自己。
在那一瞬间，镜面破碎。
然后他们便被强行驱逐出了那个地方，虽然恢复了行动力，却再也无法找到进去的入口了。
那个秘境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除了一片云雾笼罩的天空，任何出入的痕迹都没有。
在万分焦灼的时候，温言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是琢微的声音，也是师父的声音——幽幽淡淡地在他的灵海里响起。
“剑我带走了。不用来找我，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不是为了你们，也不是为了世人。是为了她。”
“她没有死，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
“你是我最信任的徒弟……所以我把那个孩子交给你。”
“你要照顾好她。”
说完这些，琢微的声音便消失了。
温言立即看向其他几人，发现他们的表情也很困惑。
他们可能也听到了琢微的声音，但内容，应该和他的不一样。
毕竟在这里的四人当中，只有他是琢微——或者说，千景真人的徒弟。
一想起千景真人，温言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隐隐的黯淡。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好好问问师父，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要做到那种程度……
就在温言垂眸沉思的时候，栖川和水生涟已经先后消失了。
原因无他，因为琢微给他们留下的信息各不相同，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精神，二人没有犹豫，立即离开了此地。
只有慕归枝停在空中，黑袍翻涌，神情冷淡地看向温言：“他对你说了什么？”
温言冷冷回视：“与你无关。”
慕归枝发出一声嗤笑：“你以为我想问你？”
温言目光冰冷，一言不发。
慕归枝与他对视了几秒，突然懒散开口。
“我在剑上留下的印记被抹消了。”
“你认为，那是琢微做的，还是说，剑已经被毁了……？”
温言有些意外。
无恶不赦的魔主居然会关心白凛的死活，这真的只是“有点兴趣”的范畴吗？
温言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他告诉我，凛凛没有死。”
“所以，那应该是他故意抹消掉的。”温言顿了顿，意有所指，“为了不让别人找到他们。”
那个“别人”自然就是慕归枝了。
慕归枝闻言，又是一声冷笑：“居然敢骗我……”
说完，他一甩袖，连同漆黑魔气一同化作漫天蝴蝶消失了。
温言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琢微应该是故意给了慕归枝错误的信息，误导他剑毁人亡，让他彻底断了得到白凛的心思。
但琢微这么做，应该还有更深一层的意图。
他想利用慕归枝的愤怒，让慕归枝对凡人发起进攻。
不过这一次，慕归枝不会再轻易落入他的陷阱了。
温言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心头无法抑制地空虚下沉。
最后师父还是带走了凛冬。
他想去找她……但他真的有资格这么做吗？
也许白凛并不想见到他。
温言逐渐绝望，自然而然地忽略了琢微给他的后半段留言。
他低郁无言地回到太微宗，刚一踏入竹楼，突然察觉到在二楼的书房里，有一道平稳清浅的呼吸。
温暖的、柔软的气息，无比熟悉。
他突然想起琢微说的话。
难道，那个孩子，指的就是……
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温言几乎是瞬间冲进了二楼的书房。
房门被推开，室内一片静谧。
温言屏住呼吸，慢慢走向木床。
干净整洁的木床上，正躺着一个纤细清丽的少女。
眉眼柔和，睡颜恬静。
正是白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