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从灾民到皇帝 > 第二百八十九章 议和(二)
    这两日间,南楚之沿江地区,可谓处处示警,无1处未有乾军征伐,几乎直指金陵,尤其在乾军增兵南下后,南楚的江防戍堡、军镇,又丢失了不少。
    “朕用人不淑,遣王道北上议和,未曾想其性情刚烈,触怒乾帝,反惹其大军南下。”
    楚宫正殿,项言哀声叹气的,扫着殿中的臣僚们:
    “而今北乾大军南下,如何能挡?朕当如何应对?”
    此时的殿中,并没有太多人,但眼下的政治诉求都1样,主和。项燕等人,这几日间,连连鼓噪串连,向项言请命,希望他能矢志抗乾,坚持到底,勿与言和。将项言惹得烦了,干脆闭而不见。
    “陛下,以臣之见,为今之计,只能再遣使者北上,面谒乾帝,以抒其怒,敬我和议之诚。”有大臣起身,回道。
    其言落,又有人起身,谨慎地说道:
    “陛下,以臣观之,乾帝之怒,只怕并非全为王公所触怒。乾帝野心勃勃,贪欲如海,若不能满足其饕餮之心,只怕其断难撤军。我朝如欲和议,必须思虑好,当付出何等代价,方才能动乾帝之心!”
    这话说的直白,却也隐晦,有些事情,只能项言自己来做。项言,显然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看了此人1眼,老脸沉得厉害。
    良久,怅然1叹,说道:“再遣使节,携厚礼北上,白于乾帝,就说朕愿称臣纳贡,并割地与乾,冀望其能罢兵!”
    说出这番诏意,不只是项言,连在场的主和派大臣,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在场之人,实则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作为弱势1方,主动议和,当然得付出大代价,但具体代价,还得皇帝自己考虑。若是由臣子代言,异日丧国辱权,皇帝后悔了,那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做下“万难”的决定,问题又来了,谁肯为使,项言以此问之。群臣默然,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没人愿意出使,这不是个好差事,不说其他,王道可还被乾帝扣在北边了。
    见这干臣子反应,项言忍不住怒了:
    “尔等食君禄,受国恩,难道就不肯为君父分忧吗?难道要朕,亲自北上,去向乾帝乞和?这丧国之约的屈辱,难道要让朕独自承受?”
    项言这番话落,1干朝臣,仍就缄默不言,埋头装死。项言神情愈急,这个时候,1名大臣站了出来,乃是大学士张廷,长身拜倒,眼含热泪,语气哽咽道:
    “臣愿替陛下,向江北走1趟!”
    有人主动,在场朝臣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松弛,项言见状,也是红着双眼,降阶亲自扶起张廷:“王卿有使乾经历,北上必达使命,烦劳了!”
    张廷叹了口气,咬牙道:“君有命,臣解其忧,请陛下放心!”
    “臣愿同张学士1同前往!”这个时候,又有1臣站出,却是大学士李明。
    见其1脸肃重,项言心头这个感动啊,颇有种“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之感。不加多说,当即以张廷、李明为正副2使,火速携礼北上。
    扬州,乃是淮南地的核心,齐枫驾临于此,淮南行营移驻此地,就近督促各路乾军,对沿江州县的攻略。同时,齐枫将军队都派出去了,乾军的力量有些不足,御前仅留了8千余卒卫护。
    “金器千两,锦绮绫罗2千匹,御衣、犀带、茶茗、药物若干,另有犒军牛5百头,酒2千石!”
    扬州城内,符安国朝齐枫念着随楚使北来进献的礼单。
    “这才有求和的诚意嘛!从这份礼单就可以看出,伪楚还富裕着,手笔可不算小啊!”齐枫接过礼单瞥了两眼,淡淡道:“牛押赴淮北,交由地方官府处置,其余1概礼品,尽数赐与诸军将校,另派酒肉并那两千石酒,犒赏将士!”
    “是!”符安国应道,随即向齐枫请示:“楚使张廷与李明,陛下何时接见?”
    眼珠子转了转,齐枫抬指道:
    “先晾他们1晚,明早带他们去军营,让他们看我乾军演武。告诉薛青山,让他好生给朕操练,招待楚使,不要在外使面前,堕了我乾军威严!”
    几乎1下子明白了齐枫的用意,符安国轻笑着应道:“遵命!”
    翌日,临近中午时分,楚使张廷、李明终于被引到齐枫面前,2者冠带齐整,只是面色发白。
    军队奉命演武,明显是领会到了齐枫的意图,薛青山除了正常的操演之外,还自扬州监狱中,提了十几名死囚,换上楚军装扮,杀给张、李2人看。不是没见过杀人,但面对乾军如此凶暴残忍之举,还是将2者吓住了。
    “臣张廷(李明)参见大乾皇帝陛下!”面对据案而坐的乾天子,两个人当即拜道。
    张廷尚好些,李明脸上则残留惊惧之色。犀利的目光,快速地自2者身上扫过,齐枫看着张廷,道:
    “方才演武观摩,我大乾军容如何?”齐枫轻飘飘地问道。
    李明不假思索,回道:“将士魁梧,兵甲精良,实乃天下第1强军!”
    “哈哈......”齐枫张扬地笑出了声,似乎对其回答很是满意。
    “说吧!”笑容1敛,齐枫看起来也不打算弄虚的了,直接摆手道:“项言遣你2人北来,又作何打算?”
    “启禀陛下,臣等奉命而来,冀望大国撤军,弭兵罢战,倘若此,我主原依大乾称臣纳贡之意,并割扬州等江北6州!”张廷拱手,不似王道那般还要争1争,直接将底牌和盘托出。
    “呵!”齐枫当即嗤笑1声,冷淡道:
    “你口中江北6州,而今已尽数臣服与大乾,为朕所统御之州县,用乾土贿朕,慷朕之慨,尔等竟是何居心?”
    乾帝这1张嘴,尽是强盗逻辑,贪欲的嘴脸,赤裸裸地展现在2臣面前。张廷面皮稍稍抖动了几下,心情暗沉,显然对于项言的条件,齐枫并不满意。
    见其状,齐枫则忽地变了脸,恶狠狠地盯着2者,语气疾厉道:
    “先有王道,再有你2者,连番北来,糊弄于朕,当朕好欺吗?来人,将这2者,拉出州衙,斩首示众!”
    天子令落,立刻有4名侍卫入内,架起张、李2人,便朝堂外拉去。骤然间的变故,让2人完全反应不过来,看乾帝的模样,根本不似作假,其杀性竟然如此之重,当即慌了。
    张廷挣扎着高呼:“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李明则直接求饶,痛呼饶命,两腿拖在地上,摆动不已,差点将靴子甩掉。
    “陛下饶命,臣有话说,臣有话说!”李明的呼声撕裂,乃至惨厉。
    见状,齐枫这才挥手,让侍卫将2者放开,在侧侍候的符安国也闭上了准备进谏的嘴。齐枫目光冷冽,1副不耐的模样,寒声说道:“你还有何话可说?朕可没有闲暇,在这里听尔等诓诱之辞!”
    这1回,2者干脆地跪倒在御前,张廷表情紧绷着,不自然地苍白了许多。李明则拜道:
    “我主不知陛下之威,乾军之强。惟愿陛下宽臣以3两日之期限,愿还金陵,请献整个淮南之地与陛下!”
    听其言,齐枫神色这才缓和下来,看着这李明,这才是识时务者嘛。沉吟了1阵,盯得此人,心情忐忑,暴生冷汗,齐枫幽幽道:
    “既如此,朕给你1个机会,暂留你1命!”
    “谢陛下!”李明顿时道。
    齐枫手遥指南方,说道:
    “你回去,告诉项言,朕所求不多,割地、称臣、纳贡!而今,我诸路乾军,正在席卷淮南各州,他的时间不多了,待朕尽取,仅仅淮南,可不足以令朕罢兵!听明白了吗?”
    “是!”李明道:“臣明白!”
    “派人,送他们回去!”齐枫吩咐着。
    待两名楚使离去,齐枫再度掩起了他脸上所有表情,麻木如常,心思则异常活跃。
    “陛下!”
    符安国将整理好的几封奏报,放于案头,轻声问道:“如此威吓伪楚,若迫之过甚,只恐适得其反,使其生顽抗之心!”
    “你所虑甚是!”齐枫说道:
    “不过,人呢,意志1旦放松,想要重拾志气,可没那么容易。更重要的是,朕不能让项言君臣,看透朕的意图。侵之愈急,逼之愈甚,是为加深其决议。即便适得其反,朕也不过变急取为缓图罢了。”
    想了想,齐枫又道:“拟诏传令诸军,加强进攻,继续拔除伪楚沿江之戍堡据点,将楚军,给朕赶到江里去。和,不妨议;仗,不妨打!”
    楚使这边,待遇看起来还不错,被乾帝的大内侍卫护送着向渡头,上船,拔锚起航南下。
    船舱内,张、李2人,对面而坐,状态都不好,面沉如水,没人说话,气氛1时沉闷异常。过了好1会儿,张廷终于开口了:“李大人,当真欲还金陵,请陛下献淮南?”
    “不然呢?”李明抬了下眼皮,冲张廷说道:
    “乾军之凶暴,你也见识到了,动辄杀人,蛮狠无情。乾帝之贪欲,岂是小利所能满足,如不举淮南而献之,如何能罢战事,消兵祸?”
    听其言,张廷面色怅惘,道:
    “假使提出此议,日后,何以立足于庙堂,如何面对江淮父老?青史丹书之上,留有1笔,亦是千夫所指,恶名昭昭啊!”
    “张学士如惧非议,回朝之后,就由我独奏吧,你自可缄默,置身事外!”李明淡淡地说道。
    见其态度,张廷闭嘴了,不复赘言。
    事实上,李明也是没办法了,回想起来,在乾帝面前,他表现得实在过于不堪。尤其为求活命,自请劝献淮南的话,1说出口,就没什么后路了。
    另外1方面,他也看出来了,此议虽有过于楚,不利于江淮,却大功于大乾。他日,大乾若能灭得南楚,凭着这份功劳,在大乾朝廷那边,也能有1席之地。
    此番大乾征楚,随着战事的进展,可谓天下瞩目,有不少人都意识到了,这乱世纷争,已近尾声,从大乾蒸蒸日上的发展情况来看,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天下再度归1,也仅是时间问题。
    在1般人看来,大乾征楚,只是贪婪于江淮之富庶。但在有识之士眼中,这便是1统天下的前奏。而李明,显然就是这诸多有识之士之1。
    张、李2人,还归金陵,将出使的情况1汇报,果然,顿时引起了项言的盛怒,对2者大为不满。
    “强盗,恶匪,暴徒!”
    内殿之中,项言气得手直抖,差点将御案掀翻了,怒声道:
    “朕连番遣使,求告于彼,已是低声下气,极尽屈辱。6州广大之地,犹不能满足其野望,竟欲贪图我整个淮南,欺人太甚!”
    “乾人要打,朕陪他打!辱国至此,辱朕至此,再难向那小儿低头!”项言1手奋力舞动,高声叫嚣着。
    有的时候,叫嚣得越厉害,反而衬其心虚,无能狂怒罢了。李明与张廷跪在御前,待其发泄完了,李明方才沉声禀道:
    “陛下,扬州等淮南6州,而今已尽在乾军掌控,仅以6州,实难满足其野望啊!”
    “难道,我大楚就只能任其予取予求吗?”项言瞪着李明。
    李明道:
    “而今乾人,十数万军,正攻伐我沿江戍防。臣北上,观乾军之强,天下无双。我朝连败,如何能挡。陛下若以意气,拒绝和议,与其相争,如若彻底激怒乾帝,渡江南攻,陛下何以当之?1旦江防有失,悔之晚矣!”
    听李明之言,项言怒容稍敛,流露出少许畏惧之色,意识到那等情景,不由哆嗦了两下。
    但显然,其犹有不甘,目露颓然:“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陛下,而今北乾对江北之地,侵攻愈急,如不尽早决定,赚其退军,1旦淮南尽陷,唯恐江北之地,亦不能满足乾帝之贪暴!”李明怅然叹道。
    为了完成任务,李明也是豁出去了,1言1句,尽显“投降派”的风采。
    但是,项言仍显犹豫,江北6州与整个江北之地相比,这其间的差距,可不是1星半点。这个时候,助攻的来了,项燕古前来禀报:“沿江3州之地尽降乾军!”
    闻言,项言看起来再无奢望,意气消沉地摆了摆手,语气哽咽:“罢了,朕愿尽献淮南之地!称臣纳贡,以退乾兵!”
    “什么!”项燕闻言,色变,惊诧至失声,有点不敢相信地向项言确认道:“陛下说什么!”
    “除此之外,如欲乾师罢战北退,别无他法!”项言紧绷着脸,指节捏得发白,满面的屈辱之色。
    “陛下不可啊!”项燕当即拜倒,急声道:“淮南乃国之半壁,如人之双脚,若失其1,大楚何以立足天下?江北若失,江南何以守之!”
    “不献江北,乾军不依不饶,只怕连江南也难以保全!”李明在旁,驳斥道。
    闻言,项燕顿时扭头,怒斥道:“定然是你这奸贼,向陛下进此谗言。乾帝向你许诺了何等好处,竟然敢提此卖国之议。”
    被项燕这般指着鼻子斥骂,李明哪里受得了,也是怒火中烧地回应道:“我只是将乾帝之所愿,陈与陛下,何谈卖国!
    只有尔等,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自不量力,妄谈军事,若不是尔等,大楚何以连连败绩,至此危难境地!难道,尔等当真要致大楚以亡国,方才满意?”
    “奸臣!奸贼!奸佞!奸邪!”项燕直接起身,撸起服袖,竟欲要动手的样子,仍旧劈头盖脸,4连责骂:“行龌龊之事,还敢于大殿之内,天子御前,大言炎炎!”
    “都给朕住嘴!”项言被他2人吵得心烦,忍不住怒声,叫停2人。
    殿中的争吵戛然而止,倏地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颓然地坐于御案后,项言看着张廷与李明:“你2人,再往江北去1趟,与乾帝商谈和议,告诉乾帝,朕答应割让淮南,请乾军暂时休战!称臣纳贡之议,另制表单!”
    “臣遵命!”李明当即道。
    “陛下3思啊!”项燕再劝道。
    “再思,3思,能退乾军吗,被北乾侵占的城池、土地,尔等能拿得回来吗?”项言反问,问得项燕哑口。项言打心里,是真不想再听到败报了,开春以来,已然被淮南战事烦得神经衰弱了。
    退出殿后,项燕急匆匆地,别开李明,追上张廷,问道:“张学士,你2人北上,面谒乾帝,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正使,何以让那李明,逞邪弄奸?”
    迎着项燕逼视的目光,张廷只是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安王以为,乾军能够轻易便退去吗?”
    “那也不能尽割淮南!”项燕厉色道。
    方才在殿中,张廷没怎么说话,任由李明发挥,任由2李争吵,打算尽量淡化自己在此次和议中的份量与作用。此时,面对项燕,也不打算多言,只是做出1副哀颓无力之状,缓缓出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