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从灾民到皇帝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南楚求和
    北风萧萧,寒夜冰凉,侵人肌骨。楚宫之上的夜空暗如黑幕,几无亮光,天似乎沉低了,阴云波动,黑幕背后似乎隐藏着1头张牙舞爪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
    楚宫正殿,南楚朝廷的重臣齐聚1堂,气氛沉抑,不论文臣还是武将,都神情严肃,国有大难,对他们这些享受大楚强盛福利已久的高官贵族而言,绝不是好事。
    项燕坐在1旁,满脸的忧虑之色。自己1直以来的担忧,极力呼吁防备之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念及此前1直被忽视,先见之明得不到重视,直到现如今,乾军替自己证明了,但此刻,项燕却是1点也高兴不起来。
    南楚皇帝项言没有坐下,就在殿中,在群臣眼前晃来晃去,脚步匆急,嘴里喃喃道:“真的打来了!乾人怎敢?前番还与我朝交通,使节往来,今不宣而战,哪有大国风范,简直豺狼习性......”
    “陛下,如今看来,此前乾国与我朝1切之交往,皆乃迷惑之计。其饕餮之欲,早盯着我淮南之地。”
    “中原豺狼,包藏祸心,不当人子!”
    闻言,项言又是1番怨妇般的斥骂。
    “漠南柔然人呢,他们不怕漠南柔然人?”
    项言突然道。
    项燕摇摇头,叹道:
    “显然,北方形势有变,两方是打不起来了,否则纵使乾帝再是贪婪,再是眼馋我江北之地,也断然不敢大军南下,掀起站端!”
    大乾这么大张旗鼓的准备,自然也瞒不过南楚,刚开始还以为大乾要和漠南柔然开战了,还幸灾乐祸了1番,虽然也有人怀疑这是乾人迷惑他们的计谋,但是,没有人相信,当乾军真正南下之后,1切就如迷雾散去,所有的怀疑与推测都有了佐证。
    “哎......”
    重重哀叹1身,项言脸上的愁绪更加浓重了。
    这个时候,1名紫服官员,急匆匆入内手里拿着1份文书,亲自呈与项言:
    “陛下,这是乾军于江北所发乾帝诏书,讨我檄文!”
    顾不得什么礼节了,项言直接接过打开,头上下点动,快速阅览而过,很快脸上浮现出1股羞愤之色,怒声道:
    “乾主兴无名之师,还敢如此诋毁我大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朕自登基,统御寰宇,方当恭己临朝,诞修文德,岂欲兴兵动众,专耀武功!顾兹昏乱之邦,须举吊伐之义。蠢尔淮甸,敢拒大邦,因楚室之陵迟,接黄寇之纷乱,飞扬跋扈,盗据1方,僭称伪号......”
    “讨淮诏文”是由尚书令范质所书,全文凡5百余字,大彰乾廷气势威严,极度蔑视南楚,侮及先代,将之打为贼匪之流。这对向来自诩承大楚正朔的南楚而言,无异于,打1巴掌,吐1脸口水,再踩在地上摩擦,侮辱过甚。
    传视乾帝之诏,南楚君臣之间顿时炸开了锅,1派哗然,群起而骂,不管心中究竟有没有那般羞愤,这般表现,乃是政治正确。
    有大臣起身,激动道:
    “陛下,乾兵已欺至门前,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楚当立刻反击!”
    提及此,项言点了点头,面上的仍是种失了方寸的表现,问道:
    “如何御敌?”
    这么1说,在朝的南楚臣僚们大都沉默了。让他们动动嘴可以,但是这种决定还是让皇帝陛下自己下吧!
    这回,还是项燕率先起身进言,事实上,在得知北乾南侵之后,他就已经在思考怎么御敌了。
    只见项燕向项言进言道:
    “陛下,淮南诸州,乃我朝根基之地,军民所在,财税所依,万万不容有失,其若有失,局势必将糜烂。乾军此番遽然发难,显然是准备充分而来,只怕难以敌之,朝廷当立刻发兵江北,以解江北之围!”
    同时还给出了几条建议:“当此紧急之时,朝廷首要之事,当严令淮北诸州,探清乾军情况与动向;其2,自江南、江北及金陵,抽调兵马,募集钱粮,征召民夫,从速发兵,淮水正可扬我水师之利。同时,与国内召集勇士以抗乾兵。”
    “其3,当遣使联络西蜀、漠南柔然乃至吐蕃诸部,邀他们从后袭乾!”
    “安王真国之干臣!”项言定了定神,看着项燕,表情又和善了几分,发自内心地感慨着,脑中回想起十几年来的交情。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能替他出谋划策。
    而项燕,却并没有因为项言的夸奖而有所得意,拱手道:
    “而今,只望江北守将能够拼死守之,以待朝廷援军。”
    “当遣何人为帅,北上援救?”项言问。
    涉及到兵权,项言朝1名大臣使了个眼色,显然早已经有决定,只是故意问问而已,会意,大臣出列建议道:
    “陛下,神武统军刘安,名门之后,骑射俱佳,智勇双全,用兵治民之能,可当1面长城!”
    在旁,项燕闻之,却不由心中1紧,他与刘安不甚相熟,但总觉其人,有些沽名钓誉。
    心里不安,当即开口,还未出声,便闻项言已然开了口:
    “以神武统军刘安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3万大军,渡江北上,援救江北。”
    其实最好的带兵人选就是项燕,但是项言是绝对不会放心他出去带兵的,安王还是好好留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吧!
    “乾军此来有多少兵马,淮南诸州守军及诸乡兵,再3万禁军,78万大军守之,当无虞吧!”
    项言环视1圈,似乎想要找些自信。其人之迂腐,在此刻尽显无疑,竟当打仗,是比拼兵力?
    再说淮南局势,薛青山和孙均率领大军抵达之后,兵分3路即刻开始了进攻,为了免于攻城之苦,薛青山设计将楚军诱出野战。
    面对乾军3面攻杀,疏于防备的楚军几乎1触而溃。
    当此紧要关头,楚军江北守将完全失了方寸,也无聚兵以抗的打算,扭马便走,直接撤去。主将1逃,楚军溃败得则更加彻底了,兵败如山倒。
    1场场厮杀,1爆发开来,便呈白热化。身为主将,薛青山没有专注于厮杀,而是在后指挥部下,追剿亡敌。等他率军赶到时,孙均1部,与南楚军厮杀正自激烈着。
    虎目1扫,便判断清楚形势,看着占道抵御的南楚军,1眼洞悉其打算。即命手下营指,带人冲上去,支援孙均,而他自己,则率军迂回其侧。
    乾军借胜势,又有猛将,再加薛青山临机调度,楚军难抵挡,终是在薛青山里绕袭而来之前,逐步撤退,然后便在乾军的追击,转变为败退......
    薛青山与孙均追杀了数里,及近楚营,即停下,暂时作休整。
    “那楚军,当真有些手段,抵挡我这般久,伤我近3百卒!”既是受冻之故,也是情绪激动,孙均脸色通红,骂咧道。
    薛青山的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楚营上,已然生乱,甚至波及到了临岸之水军。
    “楚军确实也有精锐,但兵败如山倒,非1军之力所能挽回!”薛青山说。
    吐出1口浊气,薛青山指着楚营,问:“楚军步卒已败,此战我军功成大半,唯余其水寨!孙兄,可敢与我1道,直接冲击楚营,配合水军袭其水营?楚军6师于我,不足为虑,若能重创其水军,则淮水下游,短时间内我军当不惧其威胁。”
    “如何不敢!薛兄有此壮心,末将岂敢言否?再者,此番厮杀,我等还未尽兴。”
    孙均跃马而出,鼓舞着士气:“弟兄们,敢随我冲击楚营否?”
    他这1番激励,士卒踊跃呼“战”,连道3声,声震于野。见孙均振臂1呼,即调动士气,对此等战将,薛青山是愈见欣喜。
    不多话,同孙均1起,集整军兵,经过1路的追击,时下只聚起兵卒千余人。但乾军士气正盛,不带1点怕的,稍作整顿之后,便跟着薛青山与孙均,朝楚营攻去。
    将校奋武,士卒用命,即便楚营中有留守的数千余生力军,也挡不住乾军的猛攻。
    而在胜利之前,薛青山便早早地派人通知乾军水师,尽出战船,顺流南下,直袭楚师。
    在薛青山击破楚营之时,乾军水军已然和楚军水军开始交锋。若仅论实力,是乾军那几十条轻舟小舰,是完全不够楚军水军塞牙缝的。但是,失败,是会传染的......
    6上的失败,直接影响到了楚军水军,将无战心,兵无战意,以顺流撤退告终。
    楚军水军近两百艘舰船,只有1百多艘见势不妙撤退成功,剩下的,全被乾军堵截,缴获。5千水军,没怎么交战,便折损近半......
    初战,乾军可谓大获全胜。
    楚营内的酒肉成为了乾军战后的犒赏,全军大悦,诸营兵马,6续归来,缴获与战损也渐渐统计出来。
    临岸,正对着稍显残败但气氛热烈的楚营,薛青山与孙均及水军统领登上缴获的最大的那艘楚军战舰。
    孙均伤了几处,身上已包扎结束,但观其精神焕发,伤得不重。3个人都面带喜色,尤其是水军统领,更是乐开了花,他可是未出多少力,便捞取了大笔的军功,看向薛青山,目光和善极了。
    天色渐晚,3人盘腿,共坐1席,享受着缴获的酒肉。1名龙骧军的参军,满脸喜色,语带兴奋地在旁朝薛青山禀道:
    “将军,经初步统计,此战,我军杀伤楚军步卒3千余人,俘虏万余,余者难计。楚军水军,俘1千5百余卒,缴获大小船只8十艘,尤其是其中有十艘,满载粮械军需的辎船。另有刀剑、兵甲、旗帜等未计其数,楚营仍有粮1万余石,酒肉数车......”
    “好!好!好!”
    薛青山还没反应,孙均却是连拍着大腿,连道3声好,端起酒碗,就朝薛青山与水军统领敬酒:
    “我们喝1碗庆功酒!”
    “好!”
    薛青山本是好酒之人,1饮而尽,擦了擦嘴,问道:
    “我军伤亡几何?”
    “不大!”
    参军语气很轻松:
    “诸营士卒归列,不排除走失,算上昨夜袭击,此战前后,我军共亡3百6十7人,轻重伤4百5十1人!”
    “伤亡不小啊!”薛青山放下酒碗,感慨道。
    “同战果相比,这点伤亡,不算什么!”
    水军统领笑道:
    “还要恭喜薛统领,击溃敌军,立此大功,高升在即啊!”
    薛青山却作怅然状:
    “只可惜死伤了这么多弟兄!”
    言罢,即向参军道:
    “将伤亡的军校士卒,悉数记录在册,不得有遗漏,待战事结束,我要向朝廷奏报抚恤,以慰藉这些为国征战的勇士!”
    “是!”
    “传令各营,稍作休整,押送俘虏、缴获上船,烧了楚营,以备不测!”
    想了想薛青山命令道,又看向水军统领:
    “就有劳水军弟兄们,送送我等了!”
    “此小事耳!”
    有耗费了1个多时辰的时间,薛青山回营,拿出缴获酒肉,犒赏将士。
    薛青山这边,1面亲笔手书战况及战果,上报朝廷,为诸将请功。
    当夜,薛青山与麾下将士痛饮共庆,夜半而寐。
    第2日1早,受着宿醉的影响,思及昨夜的得意忘形,即召麾下军官,掷下严令:自他以下,此战结束前,再有饮酒者,斩!
    楚宫正殿,南楚文武大臣齐聚1堂,开春以来,项言升殿议事议军的频率明显高了。此时孟春已末,但殿中的楚臣,心里无不凉飕飕的,个个神色凝重。
    “据前线战报,我军大败,前后不过几天,我大军就这般轻易为乾军所破。”
    项言殿中踱着步,手里拿着1叠的败报,不时颠动着,语速连珠,愤懑异常:
    “这败报,都快堆满朕的御案了!”
    “前线将领,败军误国,简直罪不容诛。”
    “大楚的将帅们,难道就是用以成就乾国君将之名的吗?岂有此理!”
    项言这1通发泄,却是将所有的大臣都给训斥了1番,让不少人都低下头,面有羞怒,文人嘛,比较看重面皮。另外,还有1些不适应,毕竟,自项言秉国以来,可少有如此失态并直接斥责臣下的时候。当然,也能理解,国势飘摇。
    这个时候,有大臣做了出头鸟,抚须而沉声道:
    “臣早已说过,抵抗乾国,集重兵,守坚城,耗其钱粮,弱其士气,缓图之,后发制人。贸然出击,只会给乾人可趁之机,更是给其各个击破的机会!”
    听此人之言,项言面色微变,露出1抹尴尬,毕竟当初,就是他不顾劝阻,力主出击的。看向此人,有股子恶念,在项言脑中起伏,他1下觉得,这个老头子,这般令其厌恶。
    似乎注意到皇帝心绪之不平,项燕起身严肃道:
    “陛下,自乾军动兵南寇以来,1个多月的时间,前后大小数战,我朝已然折损军民十余万,江淮生民苦于战乱者,更不下百万,为了筹措援应大军,金陵帑藏,几乎消耗1空。征役频繁,大耗民力,使得人心动荡,民怨4起。
    时下,江北诸州接连失陷,剩下的几个也苦无外援,恐怕也难以为继,距离失陷已然不远!
    当此之时,我朝如何应对乾军接下来进攻,才是首要之事!”
    “听到了吗!”
    项言声音都有些发颤,两眼泛红:
    “1旦江北失陷,乾军大举南下,兵临大江,大楚就要亡国了!”
    身为1国之君,在明堂之内,项言说出这等话,着实有些不妥当,但显然,乾军入寇的压力不断压来,项言已然失了方寸。
    “陛下,臣请命率军,北上抵御乾军,护卫我大楚社稷,必使君父无忧!”
    这个时候,项燕还是忍不住起身请命了。
    此前他便向项言请命,但出于种种原因,为其所拒绝。此番,其当殿提出,让他犹豫了。就项言而言,突然发现,大敌当前,满朝臣工,竟已陷入无人可用的窘地。他养的这些大臣,让他们写写诗词,做做文章也就罢了......
    不过,还没等项言表态,又有人站了出来,劝阻道:
    “陛下不可,乾军强悍凶残,那么多老臣宿将,朝廷先后数十万军,皆为其所败,安王恐怕不是对手。再者,安王乃宗室,贵胄之身,不便涉险啊!”
    项燕向以刚勇著称,也矜其武略,此时见此人话里的小觑之意,不由怒道:
    “汝何以轻我!”
    又有人出来摇摇头:
    “王爷当知,中原强兵,世间少有能匹敌者,朝廷连番败绩,难得还不足以让我等警醒吗?”
    “我看尔等,都被乾军打怕了。尔等惧敌畏战,我却不怕,江淮子弟,岂无热血儿郎,御寇却敌,自当奋起而战。”
    项燕兴头1上来,便顾不得许多了,说话也不客气:
    “而不是似诸公于此,碌碌无为,长敌威风,畏寇如虎!”
    “安王,不得放4!”
    见其话说得过了,群臣皆有怒色,项言冷静下来,伸手道。
    1番发泄过后,项言脑子清醒了,喟然而叹,面色却是越显沉重了。
    “乾军强盛,几不可当,事已至此,此间危局,当如何化解!”
    到了,项言还得咨询这满朝词臣。
    殿中1时寂然,似乎没人拿得出对策,宰相王道站了出来,建议道:
    “陛下,如论兵争,我朝实非乾人对手。开战以来,我朝业已损失惨重,百姓流离,生民困苦。朝廷财税负担甚重,兵力匮乏,民力疲敝,时下又逢农时,再打下去,只怕无以为继。”
    顿了顿,王道严肃地建议道:
    “以臣之见,莫若遣使,向乾帝求和,止戈罢战,再修永好。”
    王道言落,立刻有人表示附议,并且不少。
    “不可!”
    而项燕则高声,面色郑重,明确表示反对:
    “陛下,乾人之来,是为鲸吞我大楚国土,野心勃勃,欲如饕餮。如求和,需得付出多大代价,方能满足其贪欲?”
    “再打下去,又能如何。朝廷已无力再战,淮南已失半壁,难道要将大楚基业,尽数败坏吗?”
    王道说道。
    听其言,项燕则道:
    “江东、江南,我朝仍有水6军数万,再作征召,仍可集兵十万。有大江天堑,纵乾军再强,也难以越过。
    如臣前言,与乾军对抗到底,其4面皆敌,必不能久持。而况乾人以数十万师,千里远征,其所靡费,又能坚持多久?拖下去,待得时变,我朝尚有反击,收复国土的机会。1旦求和,则淮南之地尽失也!还请陛下明察!”
    “穷兵黩武,穷兵黩武!”
    王道激动道:
    “乾军背靠中原河北,积粮数载,又作战于淮南,仅以江东、江南之地,何以长久对抗下去?
    安王所言时变,难道指的是漠南柔然与西蜀?乾楚之间,开战快两个月,其犹无动作,难道要将国家大略寄托于此,岂不可笑?”
    两个北方士人争锋相对,倒让其他人看了个好戏。
    但于项言这边,则更加犹豫了,提到议和,确是动心了。即位以来,发起了几波对外战争,然而被动应对敌国的入侵,才发现,和平是多么难得,安安稳稳在金陵吟风弄月,那是多么舒适的事......
    有心议和,却又顾忌项燕口中的代价,是啊,仗打到这个份上,要怎样,才能让乾帝退兵。
    “陛下,万不可听王道误国之言!”
    又有人站出来声援项燕了。
    见状,项言更加迟疑了,摆摆手,回御案后坐下,近乎呢喃道:
    “让朕想想......”
    然而,朝议还未结束,又有败讯传来:
    “陛下,江防士卒上报,扬州丢了!”
    满朝皆惊,不说扬州的政治地位,就冲其盐利,就足以让人心痛。比起其余江北州县的失陷,更要让他们感到震动。乾军真就这般难挡?
    “是谁攻陷了扬州?守军呢?”项言面色发白,急声问。
    “乾将薛青山!”
    “守扬州的那支军队呢?”
    项言几乎怒吼道,但是,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良久,项言满脸颓然,摇摇头:
    “遣使去江北,向乾人求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