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对此早有预料。
“大人，左贤王实为南匈奴之酋首，其部虽众、可战之兵虽近十万，然甲胄、兵刃皆不如大汉齐备、精良。
何况，此番大汉出征，非为大4屠戮，而为震慑其部众、迎回蔡昭姬也。”
杨彪轻叹1声：“即便如此，阿旻，仍是敌众而我寡焉。”
赵旻抱拳笑道：“大人，兵者诡道也，作战绝非仅仅比拼兵力，制胜之道何其多也。”
当然，作战也绝非开嘴炮。
只是，赵旻若连匈奴人都打不过，也不用再考虑如何争霸天下。
因为袁绍绝对是赵旻无法逾越的大山。
袁绍可将匈奴、鲜卑、乌桓、张燕等周边强敌摁在地上摩擦，赵旻若连袁绍手下败将都打不过，何谈与袁绍争锋？
然而，杨彪苦笑道：“阿旻有所不知，即便袁本初，亦对左贤王无可奈何。”
作为冀州常山国人，赵旻并不知并州方面的军事情况。
因此，其人愕然：“大人，袁本初亦难胜左贤王乎？”
杨彪颔首：“今南匈奴单于呼厨泉虽依附于袁本初，然左贤王并未奉袁本初为主，上郡名为高元才管辖，实为左贤王之属地。”
前文提过，高干之所以向雁门、西河、定襄3郡增兵驻守，其目的便是为防备左贤王犯境。
但话说回来，左贤王也未必敢与袁绍硬碰硬。
杨彪的意思很简单：赵旻挑的左贤王这个柿子，其实并不软。
赵旻微微1笑：“大人勿忧，此番远征，猛将有颜良、家叔父、文远、公明及文谦；谋士亦有公达、子扬，此外尚有妙才及大兄，应不会出差池。”
赵旻派出这套阵容，便已足以说明赵旻对左贤王的重视程度。
因为这是目前，赵旻所能拿出来的最华丽阵容。
杨彪无心对军事指手画脚，其人微微作揖：“阿旻，万万不可轻敌！”
赵旻抱拳还礼：“大人放心，此番旻既未随军出征，便将临战决断之权交于诸君。以诸君之能，必不会轻敌。”
言罢，其人起身告辞。
赵旻没有袁绍那事事过问、事必躬亲的臭毛病。
这1点他倒是像极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曹操。
虽然让曹操疑而不用的人，委实有些多。
赵旻遣1路疾行的赵贲返北军军营休息后，前者仍是向城外行去，试验低成本、易量产的竹纸和线装书。
竹纸做法其实非常简单，技术要诀在于各种助剂的配比。
此事根本难不倒赵旻。
半日功夫下来，赵旻便用线性回归方程及多次线性试验，计算出蒸煮纸浆时，烧碱与纸浆的最佳比例；以及絮凝成纸时明矾、松香胶以及淀粉的最优配比。
于是乎，到当日傍晚，做了1整天格格巫、前世曾评到副高职的工程师赵旻，便拿着整理好的工艺及成品竹纸，兴冲冲地找到了荀彧。
当然了，由于缺乏大苏打、次氯酸盐及双氧水，赵旻无法进行漂白，所以这竹纸是天然的淡黄色。
就这，还是赵旻进行增白处理后的结果。
纸张大小，则与这时代惯用的尺素差相仿佛，裁纸刀不难制作。
当然，竹纸成本要比素帛低9成9。
荀彧捻了捻质地坚韧、厚重的竹纸，听到竹纸发出“沙沙”声，登时便极为满意。
其人迫不及待地化开墨锭，提笔在竹纸上誊抄了《大戴礼记》中的1篇。
结果…当然不洇墨、不发涩，书写效果好得出奇。
赵旻将制作工艺塞给荀彧。
还是老规矩，赵旻控股、荀氏出资，双方共同建造纸工坊。
对荀彧而言，这是白捡的钱；对赵旻而言，这只是费费脑细胞、做做格格巫那么简单。
于是双方1拍即合。
荀彧捧着竹纸抚须自得：“阿旻，如此1来，简牍恐将消亡矣。”
赵旻抱拳：“大人，简牍笨重且不易收藏，焉有纸张方便？何况，竹纸之价与简牍仿佛。”
竹纸和简牍原料都是竹子，所以竹纸成本必然低于简牍，但赵旻加价率高啊！
有本事你们也造出烧碱来啊！
荀彧连连颔首，兴奋之下，其人遣仆客请杨彪、钟繇和孔融赴宴。
荀彧不是吃独食之人。
赵旻有心巴结巴结宗正刘艾，恰好这几位重臣与刘艾关系不错，于是乎，赵旻也请来了其人。
如此这般，1场饮宴下来，赵旻便融资成功。
裁纸、雕版、印刷、装订、成册、甚至贩卖成书、纸张，1顿饭的功夫，这1整套体系便悉数落实到位。
空手套白狼的赵旻再也不用担心军粮问题。
颖川士人，乃天下士人之风向标，颖川1旦流行竹纸、线装书，此2物何愁销路不畅？
当书籍成本大幅降低之时，赵旻下1步计划便可实施。
若赵旻的计划成功，此时门阀虽尚未完全成型，却将迎来尾声。
宴后，刘艾请赵旻赴自己府中做客。显而易见，其人已得知伏寿向赵旻摊牌之事。
心里有鬼的赵旻看向杨彪。
老头儿挥挥袍袖：“阿旻尽管去，切记勿晚归。”
走进刘艾的宗正府后，赵旻便下令亲卫布防，随即，2人联袂进了刘艾的书房。
刘艾点燃油灯、关紧门户后，凑到赵旻身畔压低声音道：“主公，伏皇后已言明1切？”
赵旻向其人深深1揖：“皆赖刘公之助也！”
刘艾坦然受了赵旻这1礼，随即前者便扶起后者。
“主公，此事虽大逆不道，然终强于弑君多矣。主公，老夫有良言相劝，请主公勿动怒。”
赵旻叹道：“刘公不必多言，皇后之子女，必为刘氏子孙也。”
皇后生的孩子，当然不可能姓赵，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艾长长出了口气，深深1揖：“主公英明！主公可收子为徒，以补缺憾。”
明明是自己的子女，却不能相认，哪个当父亲的心里能好受？
但这种事儿能怪谁呢？
赵旻长叹1声：“刘公大恩，旻没齿难忘。但使旻1息尚存，必保刘公子孙富贵！”
刘艾叹道：“主公，老夫不求富贵，但求平安耳！”
刘艾在委婉提醒赵旻，这是掉脑袋之事…赵旻应该早做打算。
赵旻颔首：“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旻自有分寸。袁本初，非旻3年5载可胜之。”
赵旻已明白刘艾要表达的意思。
刘艾虽未明言，但话已点到，见赵旻已领会精神，其人便不再提此事。
“主公尽管放心，禁中起居注，老夫必如实记载。”
赵旻笑了起来。
他再次向刘艾深深1揖。
“如此，有劳刘公！”
赵旻直起身后，转身便走。
刘艾送赵旻到书房门口便止步，躬身目送赵旻远去。
待府门“吱呀”1声关上后，刘艾关上书房门，转身坐到几前，取出坚韧厚重的竹纸仔细观摩，眸中精芒闪烁。
此后数日，赵旻先将雕版工艺试验完毕，随后将其甩给杨彪。
紧随其后，赵旻从陈留严畯处借调来数十名匠人，以从各地搜寻来的石英岩、石墨和斑脱岩为原料，烧制出许多石墨坩埚。
没错，赵旻要用坩埚炼钢法，打造各类刀头，组装成诸如车床、铣床、钻床和钳台等标准件加工机械…
当然，这些都是脚踏式的原始版。
有了这些原始机床，才能量产更为精细化、标准化的曲辕犁、钢制螺杆泵、及装订机，甚至是简单的螺丝、齿轮和螺母。
因此，在忙碌5日之后，机床尚未造出，但简陋版装订机已成型，并且已投入使用。
这时代没有棉花，但可用丝线替代棉线。
在忙于发明之时，赵旻当然也不会冷落佳人。
赵旻每日清晨，先要到伏府为伏寿做好早餐、再温存1番，方才去城外。
在冬季农闲、大军出征、各方蛰伏的情况下，赵旻享受了1段甜蜜又忙碌的日子。
直到两封急报送来…
【作者题外话】：赵旻虽然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但其人的思路与本朝太祖1样：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格格巫这个梗…年轻些的读者或许不太了解。
云某小时候，觉得格格巫贼酷，于是对化学、生物产生了浓厚兴趣，恰好亲戚有化学老师，小学时便跟着进了实验室。
结果，云某成了1个工科狗，这辈子全毁了…
放着大有前途的中医不好好学，非要学西洋玩意儿…唉！悲催！
大苏打是硫代硫酸钠，通常被用来做次氯酸盐的脱氯剂，以及重（chong）铬酸钾的还原剂。
若不慎误食氯化钡，可第1时间服用少量大苏打溶液急救。
因为氯化钡毒性太强，就医恐怕来不及。
赵旻的计划，前文曾有伏笔，而且那个坑云某1直未填。
赵旻和刘艾说的是让刘协正常死亡。
因为赵旻和伏寿的子女，长的肯定不像刘协。
此事不能急，因为袁绍和刘备都对赵旻虎视眈眈。
先秦时墨家便已造出各种机床，而且是脚踏式的。
本文中墨家不可能登场，实际上，无君无父的墨家早已消亡。
强调1点：公输班不是墨家弟子。
昨晚云某喝多了，所以竟然说起了荀彧…
咱们聊1聊手戟。
寻入后园，正见吕布和貂蝉在凤仪亭下共语，画戟倚在1边。卓怒，大喝1声。布见卓至，大惊，回身便走。卓抢了画戟，挺着赶来。吕布走得快，卓肥胖赶不上，掷戟刺布。布打戟落地。--《3国演义-第8回》
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
这是脍炙人口的经典段落。
温侯和貂蝉，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不料被董太师撞个正着，戴了绿帽儿的董卓愤怒难忍，抄起方天画戟，掷向吕布。
实际东汉历史中，既不存在貂蝉，也不存在画戟，虽然正史中，吕布确实绿了董卓。
此外，“手戟”确实有，是1种短型投掷兵器。
手戟，形制类似两汉“卜字戟”，相比唐宋的仪仗兵器，卜字戟外形更类似先秦的“戈”，可视为戈的升级版。
不同于卜字戟和战戈，手戟长度极短。
以现存文物考量，其不足两尺（汉尺约合今天23cm），手戟长度约在半米上下。
这种兵器完全无法用作长柄、进行中远距离格斗，只能藏于袖中，进行近身防护；
或者将其插于背囊/悬挂项上，战场上进行中近距离投掷。
以手戟形制和握柄位置推测，投掷弹道大约是旋转飞舞型，而非直线投射型。
东汉末期3国初期（西历189-220），即董卓上洛至曹丕篡汉时期，距离《3国演义》成书的年代（元末明初）太过久远，时间跨度长达1千年以上，武备形制已出现极大变化。
所以，罗贯中等小说家无法完全理解东汉之“手戟”，遂出现今天《3国演义》中“董太师拿方天画戟怒掷吕布”的段子。
知道的，会心1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董太师是练标枪投掷的奥赛选手。
上面介绍了手戟的形制和用途。
接下来介绍官修史中，手戟的实际应用案例、及使用手戟的人。
1）董卓
董卓出身凉州，处胡汉杂居之地，以骁武善战升至并州刺史、前将军（大将衔）。吕布曾与董卓有牴牾，卓怒，拔出手戟掷向吕布。
这就是小说中的凤仪亭原型。
然（董）卓性刚而褊，忿不思难，尝小失意，拔手戟掷（吕）布。--《魏书6》
（2）曹操
曹操年轻时在洛阳做议郎，曾私闯权宦张让（中常侍，十常侍之乱谋主，汉灵帝称为阿父，也就是老爹的阉人）居室，被张让察觉。
曹操掏出手戟，挥舞格斗，翻墙逃遁。
曹操年轻时的胆魄武力令人叹服。
曹孟德刺杀董卓的演义桥段（实际不存在），大约是以“魏武舞手戟于庭”为原型。
太祖尝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异同杂语》作者孙盛，录于裴注3国志
（3）刘备
刘备少从行5，参与中原混战近2十年。
长坂之败，刘备惊惶亡命。
有人报告赵云北向投曹。
备大怒，抽出手戟掷向信使，高呼：“赵子龙绝不会弃我而去！”
赵子龙心如铁石，刘先主待以腹心，君臣相得，千古佳话。
初，先主之败。有人言：（赵）云已北去者。先主以手戟擿之，曰：“子龙不弃我走也。”--《云别传》录于裴注3国志
4）太史慈
不同于演义小说，太史慈的官修史定位是诸侯，与刘繇、士燮同传。
当然，太史子义的具体履历（3国志与3国演义）2者相差不大。
太史慈身长7尺7寸，猿臂善射，早年交结刘备、孔融。
后转斗江淮，曾与孙策贴身肉搏，夺走孙策头盔；自己背囊中插的手戟也被孙策所夺。
原文为：“项上手戟”。
太史慈之手戟，或悬挂在脖颈甲片处。
注意：前文提过，两汉有1种“盆领甲”，领口甲片倒立在肩甲位置，几乎可以270°包裹脖颈。
（5）吕布
吕温侯胯下赤兔马，手中方天戟，潇洒风流，天下无敌。赤菟马是真；方天戟为假。
按《英雄记》（王粲著）所录，吕布持重型战矛。
但吕布和其他东汉军阀1样，也有随身携带手戟的习惯。
吕布在徐州，陈登奉命出使汉廷，为吕布谋取徐州牧。
外交结果极为失败，吕布大怒，抽出手戟砍向几案。
始，（吕）布因登求徐州牧。（陈）登还，布怒，拔戟斫几。--《魏书7》
（6）典韦
典韦是曹操首任警卫司令。
其人以擅斗、凶恶著称于世。
兖州之战，与吕布鏖战，曹操招募死士陷阵，典韦率劲卒，人披两铠，陷阵搏杀。
当时阵地西面危急，典韦手持十余枝手戟，如狙击手般连续向吕布军投掷，敌人应声而倒，吕布军惊惧溃散。
人惧，疾言“虏至矣”！（典）韦手持十馀戟，大呼起，所抵无不应手倒者。（吕）布众退。--《魏书十8》
看典韦列传，也可知手戟极短。
如果是撩戟、画戟长度，手持十余枝？那估计真是身高十丈，腰阔百围，巨灵神下凡了。
董卓、刘备、曹操、太史慈、吕布、典韦，皆1时雄人，割据天下。
他们也都是官修信史中、有明确记录使用过手戟的名将。
汉末3国时代，手戟之流行，大约远超今人想象。
赵旻没有使用手戟的习惯，因为他是现代人。
要不，下1章咱们聊聊赤菟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