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新脑子一直是空白。
“你这次回去几天？”
妻子胡雨一边给他收拾着换洗衣服一边问。
“怎么能定？爸妈现在情况怎么样都不知道。”
人还是抢救。
“对了，家里还有多少钱，都给我准备上。”
“钱，家里有钱？”胡雨气笑了：“就你那点工资，还不够糊嘴巴，你觉得家里有钱吗？”
黄维新咬了咬嘴唇。
她也没有说假。
“买房子的时候让你爸妈给钱他们不给，让给婷婷报培训班学钢琴他们也没有支持。”胡雨冷哼一声：“你担心什么，他们两个都有退休工资，有钱得很。”
黄维新闭了闭眼。
身为一个男人养不起家是他的无能。
父母……他真不好意思开口。
但是他也清楚，因为这些事儿胡雨和父母的关系越发不睦。
甚至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所以，这次出事儿他压根儿提都没提让胡雨一起回去。
因为他清楚得很，就算喊了胡雨也会以要照顾婷婷为由拒绝的。
没有钱……
黄维新摸了摸荷包，只有十来块零钱。
“那你……给我一点车费。”
“钱钱钱，拿回来的还没有拿出去的多。”
说完胡雨从一个包里翻了一百五十块丢到床上。
黄维新看着这个动作有些气愤。
“真是的，年纪大了还这么粗心，还能搞到煤气中毒，这不是找事儿吗？”
“闭嘴！”
一直以来，黄维新从未对胡雨说过一句重话，这会儿忍不住喝斥她。
“出事儿是他们愿意的吗？”
胡雨一愣，看向黄维新。
“你冲我发什么疯？”
胡雨气狠了：“是我害他们的吗？”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黄维新知道自己再和她说下去就得吵架。
他没空。
“我走了。”
抓了包拿了钱转身就走：“记得给我请假。”
他晕乎乎的往家跑，回来后才想起自己忘记给学校请假。
“你在教两个班的初三化学，学校每个老师的课都排得满满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更何况你还需要出成绩……”
黄维新几乎是用跑的方式往车站而去。
对胡雨的话他充耳不闻。
她的意思自己清楚，就是不让自己耽搁太多的时间。
父母都要死了，自己还能顾得上工作？
三中校没有他黄维新照样能运转，但是如果世界上没有他的父母……
黄维新不敢想。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母就是自己的天，就是自己的支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父母会有坐到下的那一天。
而且，来得这么突然。
坐上长途班车，一路走走停停的，黄维新感觉时间过得太慢了。
此时急救室的父母怎么了？
等待他的是什么情况?
黄维新简直不敢想象。
当他走到三合县人民医院门口时，天已黑尽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急救室在二楼。”
问过小护士后他提着灌铅的双腿往二楼走。
在二楼尽头，急救室的门紧闭着，有灯在闪烁。
黄维新看焦急等在那里的人有七八个，突然觉得内心悲凉，自己的父母在里面，自己却远在他乡。
门突然被打开。
杨智和其他几个家属立即就涌了上去。
“李长风家属。”
“在在在，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一对中年夫妇挤了过去，其他人自觉往后退。
“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摘下口罩无力的安慰：“你们节哀。”
“不……”
妻子一声凄叫就晕了过去。
“他娘……”男子将人抱在怀里望着急救室的门泪水长流：“长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惶。
他们在这里等待着，盼望着有消息，又害怕有消息。
如果是这种消息，谁也无法接受。
黄维新看着医护人员将一张床推了出来，一张白布单遮了个完整，内心的恐惧无法形容。
“医生，请问黄成国苏兰宜……”
“噢，那对煤气中毒的夫妻啊，还在抢救之中，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谢谢，谢谢医生。”
这话就让黄维新的心一下就落了回去。
闭上眼，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是黄维新？”
杨智这才注意到这个年轻男子，长得有点像苏老师。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杨智。”杨智想了想自己在他心里或许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印象：“我妹妹小四在跟着苏老师学唱戏；小五跟着黄老师学书法。”
“噢，我知道我知道，这次是你们？”
“是的，是我去找苏老师他们发现出事的。”
“杨师傅，感谢，太感谢了。”
黄维新激动的心情无法形容上前双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杨师傅，我……”
“黄老师。”
好吧，不像是个小人，他脸上的神情让杨智觉得到底不愧是为人师表的人。
“叫我维新就好，我多次听父母提起过你们，你们是很能干的人。”
屁，就算听过也不见得会记在心里。
“黄成国苏宜兰的家属。”
护卫站走过来一个小护士拿着单子喊：“黄成国苏宜兰家属在不在。”
“在。”
这一次不再是杨智一人的声音了。
跟着应答后杨智才反应过来，真正的家属来了呢。
而且，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没猜错的话是……
“交费，抢救费住院费，先交上三千块。”
“啊，噢。”
黄维新下意识的接过单子，然后去摸荷包。
手在荷包里，人脸上就僵住了。
他哪来的钱啊？
胡雨一共只给了一百五。
“黄老师，是不是走得急没带着钱？”
杨智看出了他的窘迫。
“是啊，我一接到电话一着急就走了，我还真是忘记了拿钱。”
黄维新红着脸说着谎言：“真是的，我怎么就那么粗心呢？这可怎么办？”
他想得等着父母醒来再给。
“没事没事儿，我老婆去找表哥借钱去了。”
杨智心里就呵呵了。
还是自家老婆聪明，说黄老师家情况不好说，怕万一没钱耽搁抢救，她还是去找李军那边拿一点再说。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黄维新的心啊，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父母出事，胡雨只给了一百五，这个时候还在惦记着说父母手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