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安默默地思索着，灯光照着他冷峻的脸孔。他是个沉稳的人，从不为1时的得失欣喜若狂或失望沮丧。多年的公安工作使他养成了1种习性，凡事多问儿个为什么？哪怕是别人不介意的细微疑点，也绝不放过！
用他的话来说，1个1个的疑点，连在1起，就是1个疑团，这1个1个的疑团连系在1起，就结成了整个案子侦破的环节。越是重大案件的侦破，越是靠着那些罪犯所暴露的蛛丝马迹。无论案子办得如何顺利，他也从不得意忘形！无论案子办得如何别扭，甚至走弯路，他也从不灰心丧气。
2十几年来，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案子他都办过。每件案子都有它的共性和它的特性。
生活是极其复杂的，每件案子的发生背景、环境、当事人的职业、性体等都互不相同，案子的侦破也就不能用同1个特定的框子去套。只有根据实际案情，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分析、判断、假设、不断去伪存真，才能形成正确的认识，得出科学的结论。
因此，从接手饮马涧案件的第1天起，他曹小安1直在思索的1个问题就是凶器11柴刀！
为什么凶手要用受害人的柴刀呢？如果他是蓄谋杀人，为什么自己不带凶器呢？如果是盲目杀人，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曹小安不止1次地在老顾和姜海面前提出这个问题。归纳起来，就是“杀人动机”，启发他们去深思、去判断。
曹小安深知世界上最容易破案的凶杀案是凶手机关算尽，自以为万无1失！而最使人伤脑筋的凶杀案是几分钟前突萌杀念的凶杀。这前1种凶杀，它的普遍性、规律性很多！而这后1种凶杀，它的特殊性、偶然性很多，往往给侦破工作布下迷阵，引导你绕圈子。
小3来报告的情况，就像1颗石子扔进平静的小河，荡起满河涟漪。
乔芳芳的信、栾志玉的劣迹、柳玉庆的血衣，这1连串的现象简直就像是9连环！这个套着那个，那个联着这个，1时竟让人扑朔迷离，眼花缭乱。
姜海回来了。小伙子大概也不习惯在山区走夜路，进了屋就呼呼哧直喘粗气。
曹小安把情况讲了讲，几个人便悄悄关上门，走了出去。在院门口，曹队长悄声嘱咐不要打手电，以免引起群众猜疑。
小3在头前带路，往埋血衣的山涧走去。从柞树底下扒出小包袱，老顾和姜海又照原样把土培好，丝毫看不出有人动过的样子，4个人悄悄出了山涧，照原路走回村里。曹小安让小3回去睡觉，1再叮嘱要保密，不准向任何人讲这件事。小3
连连点头答应。
回到屋里，曹队长把马灯捻亮，搁到地上，3个人屏住声息打开了包袱。里面果然是件灰颜色破旧工作服，上面沾满了星星斑点的血迹。衣服的后背、袖口上还沾着1小块牲口的粪便。
曹小安闻了闻，猜出是猪粪，证实了小3提供的几天前柳玉庆往地里送粪时曾穿过这件衣服是正确的。
又仔细检查了1遍衣服的口袋，见没有什么物件，曹小安便重新包拢好包袱，对姜海说：“你马上叫起小田，骑上车，连夜返回县局，连同月季花上提取的衣服纤维1块交给技术科鉴定。明天你自己回来就行了，让小田在家值班。1个女孩子，在这儿也不方便。”
姜海把包袱放进手提包，斜背在身上，转身要走的时候，曹小安又嘱附，别在村里发动摩托车，推出村外再发动，深更半夜，影响群众休息。
老顾边打着哈欠边说：“奇怪？柳玉庆怎么能杀人呢？”
“老顾，这血衣是另外1件案子……”
“什么？”老顾1惊，猛地从炕头上坐起来，睡意全抛到9霄云外去了，惊讶的问道：“矫芳芳被害还没了结，又出来1件命案？”
“我是这么推断。”曹小安自信地说，“柳玉庆这个人，我自从来饮马涧的第2天就注意到他了。要说他为什么能引起我的注意呢？因为他在我面前显得很紧张、心虚、脸色恐慌。我仔细观察了他的脚，他的脚很大，大约是穿大号鞋，根本不是现场留下的2十7厘米脚印。我也已经调查了9月5号他没在饮马涧，他到小林寨村帮他姑姑家盖房子去了。发案当晚，他在小林寨，小林寨村治保主任出具的证明。再说，从小林寨到饮马涧，来回骑自行车最快也得4个钟头，他不具备作案条件。所以，我分析，他埋的血衣是另1码事。他这是惊吓过度，他极有可能犯了别的罪！怕我们在这里侦破乔芳芳的案子牵涉到他。既然这样，侦破范围不妨再大1些，明天跟周围村和乡政府、派出所电话联系1下，从9月5号到昨天为止，有无其它案件发生。”
“嘿！这才叫搂草打兔子，1举两得哇！”老顾兴奋地说道。
曹小安说：“不管什么案子，只要损害了国家和群众的利益，我们就要管到底！”说到这儿，远处传来1阵火车汽笛声：鸣……
1声长鸣！曹小安拾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十点2十8分整。他在小本上记下了这个时间。
“老顾，你说刚才那火车汽笛声，是进站呢还是出站？
老顾揉着困意十足的眼晴，回答道：“嗨！管它进站还是出站，与咱们无关，咱们又不去买火车票。”
曹小安的脸色沉了沉，不高兴地批评道：“作为1个公安刑警，这些常识必须掌握，这与我们的侦破业务有极密切的关系！”
老顾脸上火辣辣的，心服口服地说：“你批评得对！我想，大概是进站吧？”
曹小安点点头：“对，是进站。不过，这儿离火车站多远？这站名是什么？这是条什么线路？始发1天几趟客车通过？这些明天都要调查清楚。”
“嘿！”老顾心里笑了笑，“调查这些干啥，咱们又不去出差！”他连连打着哈欠，斜躺在铺盖卷儿上。
曹小安看老顾1副困相，体谅地说：
“睡吧，这几天也太紧张了。明早咱们早起爬山去！这深山老林，风景好，气候好，空气好，真让人舒心啊！要不是这件案子压着，真想在这儿住上1年半载！”
“嘿……想得倒美！”老顾嘟囔着，钻进被窝，呼噜呼噜睡过去了
天刚放亮，曹小安就醒了。夜里无论睡得多晚，身子无论多乏，他也从不睡懒觉，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也是他坚持锻炼的功底。
他悄悄开开门，走到院里，深深地呼吸着甜丝丝的清新空气。院子地势挺高，站在院里，周围的小溪、山峦、村落、树林以及1条条梯田1览无余。
放眼望去，山里的秋雾好大、好猛啊！只见1团团、1层层、1片片、1簇簇，忽而凝聚，忽而分散，在低洼处升腾、回旋。仔细1看，又像1匹匹猛兽在厮打、搏斗，你咬着我的尾巴，我拽住你的蹄子，闹得不可开交。那微微弓着腰，蹒跚走着的，又像1个孤独的老人。婀娜多姿、飘逸俊秀的又恰似妙龄少女，在结伴而行……在城市里，是没这个福份饱览这迷人的景色的。
房东家正在做饭，袅袅的炊烟，宛如1条乳白色的丝带，从他头顶轻飘而过，汇入了远处茫茫的秋雾之中。
鸡啊……狗啊的，这些农家的好伙伴，操着各种不同的嗓门，在各自的院落里，错落有致地欢叫着。瞬间，宁静的小山村，充满了生气和活力。
“如果不是来破案，而是来作客，那该多好啊！”曹小安嘴角闪过1丝笑意。1想到案子压身，他的心情又变得有几分沉重起来。这看起来不算复杂的案子，现在竟变得如同秋雾1般，令人不着际。
“是不是侦破方向出了偏差？”他心里暗暗问自己。
凭他过人的记忆力，这个案件的当事人和所有疑点，几乎都能背诵出来，他甚至都能绘画出凶手举起柴刀杀人的场面。可是，凶手是谁？凶杀动机是什么？这些侦破工作关键的1环，简直就是升腾在山涧底的那团浓雾。
老顾也醒了！其实他早就醒了，不过舍不得那个热炕头。同志们都喊他老顾，其实他的年龄可并不老，才3十出头。只因为身躯粗壮，长1脸络腮胡子，脸孔又黑又红，有些老相，便落了个“老顾”的美称。
老顾原先是县城大桥派出所的民警，因为他所管辖的地段社会治安比较好，工作有成绩，去年便调到了县局刑警队。
老顾能吃苦、性格开朗、诙谐，好逗乐，善于做群众工作，只要是上级交给的任务，无论怎样艰巨，也能完成。不过，比起机灵劲，却不如姜海。
“昨晚不是说，今早去爬山吗？”曹小安拉着老顾的胳膊，并肩出了院门。
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走到拐弯处，在大柳树底下碰到挑着1担水桶的辛大脚。曹队长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个强壮的山里妇女，两只大水桶在她肩上颤悠颤悠地像颤动着两个小玩具。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曹队长忽然想到，抽个空儿找她聊聊天，她和乔芳芳是近邻，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曹小安和老顾两人漫无目的地朝着村外走去，边走边闲扯。聊了1阵，又谈到案子。老顾说：“你说柳玉庆的血衣是另外1件案子，我老想不通。不是他干的，为什么要转移罪证？为什么咱们进驻饮马涧后，他精神恍惚、神情紧张？如果技术鉴定血衣上的血迹是乔芳芳的，这又怎样解释？”
曹队长缓缓地说：“侦破工作是门学，不能主观随断，要靠证据！血衣上血迹如果就是乔芳芳的，也可以肯定说，柳玉庆不是凶手。因为现场留下的鞋印不是他的，9月5号他又没有作案时间。再说，柳玉庆杀人动机是什么？总得有突出的因果关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