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又放下水壶，把水壶丢到篝火旁，让篝火的热度把水壶里的水烤化。
那边有人端来一个洗脸盆，盆里是堆的跟小山一样的积雪。
伐木连队的人冬天吃水是个问题，有雪的时候，他们用雪煮水。
没有雪，就到已经结冰的小溪里去凿冰，把一桶桶冰块拎回来烧成水。
此时，有人端来一盆雪架在火堆上烧。
不多会儿，小雪山一点点变矮，直到最后全部融化成水。
盖上盖子，底下再添些木柴，水很快烧开了。
众人吃过又干又硬的馒头，正噎的要命，都围过来从盆里舀水喝。
“场长，你也来点热水。”
有人舀了一勺热水要给周自衡装上。
周自衡打开行军水壶，把水壶递了过去。
但是，瞄了一眼那个烧水的铁盆，看起来既像洗脸盆又像洗脚盆，周自衡忽然问道：
“烧水用的盆，是洗脸盆吗？”
“哦，那个啊，是大胡子队长的洗脸盆。”
“——胡队长会用这个盆洗脚吗？”
那人一脸理所当然道：
“是啊，又洗脸又洗脚！”
那意思仿佛是，洗脚洗脚不都用一个盆吗，谁还分开用！
周自衡连忙把水壶收了回来：
“我壶里还有水，不需要了。”
那人手里的勺子僵了一下，眼看着一勺滚烫的热水马上要冷了，那人干脆自己喝了。
喝了之后咂了咂舌头，没什么味儿啊？
这不挺好的吗？
场长好讲究啊，居然不喝用洗脚盆烧的热水！
周自衡拒
绝了用洗脚盆烧的雪水，喝了口自己水壶里装的刚刚解冻、还带着冰碴子的冷水。
虽然吃不下什么东西，但是知道下午要干重活，周自衡还是咬了一口烤的表皮焦黄的馒头。
一个馒头差不多快吃完，忽然有人冲营地里喊：
“喂，老哥们，抹了蜂蜜的烤兔肉要不要？”
众人刚吃完又干又硬的馒头，忽然听见又是蜂蜜、又是兔肉的，一个个抬起头来张望。
是那个野人，他又来了。
周自衡也转头去看，果然是那个浑身裹着兽皮的大个子野人，手里拎着两个烤的金黄的兔子。
众人一看见那烤兔肉，滋一下嘴里往外喷酸水。
那可是香喷喷的烤兔肉！
抹了蜂蜜的烤兔肉！
“快，快拿走！”有人大喊，“做生意都做到我们地盘上来了，赶紧滚！再不滚，老子把你的兔肉抢了，连你一块架火上烤！”
言外之意，快别馋老子，老子买不起，你再敢卖，别怪老子抢了你的！
还有人朝着周自衡瞟了一眼，见场长在这，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走上来驱赶：
“听着没，有多远滚多远，今天就别来摆摊了！”
言外之意，你眼瞎啊，没看到领导在这，还敢来嘚瑟，平时过来卖点就卖点吧，今天来凑什么热闹。
再说，还有半个月才发工资呢，大家伙兜里都没钱，你卖给你祖宗吗？！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驱赶野人。
伐木连队里好多不好惹的刺儿头，当着周
自衡的面，一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嚣张。
但是面对外人时，又凶的不得了。
可是，不管伐木连队如何驱赶，这野人就是不走，拎着那两只烤的一看就很好吃的大兔子晃啊晃。
他才不走呢！
刚刚耽误了下山，下一趟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耽误了赚钱的机会，他可得抓紧趁着机会能卖一点是一点。
但野人的目标不是伐木连队的人。
他知道这帮人现在穷的浑身叮当响，这帮人也只有在发了工资才会有钱。
所以每到连队发工资时，野人都过来串门，趁机兜售点东西。
也没什么好卖的，就是山上采的一点蜂蜜，林子里打的一点野味。
但就这两样东西，对伐木连队的人来说，也是非常难得的珍馐美味。
所以每到发工资时，野人总能在这边赚到个二三十块。
要是运气好，再卖上一两张袍子皮、兔毛、貂皮之类的，能挣四五十块！
比农场正式工挣的还多！
不过只要过了发工资那几天，大家的钱去的七七八八，该托人带到山下的带山下了，该寄回家的寄回家了，手里都没闲钱了，野人就不再来卖东西了。
要是再过来卖，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给人抢了也不冤！
所以什么时候该来卖，野人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挑这个时候过来卖兔肉，那是瞄准了周自衡来的。
这位领导一看气度不凡，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补丁，肯定是个
大财主！
没能下山把那两只狍子给卖了，这几只兔子可不能砸手里！
兴许这看起来风度翩翩、一看就很有钱的领导干部，就是下一个买主呢。
他不能错过这个挣钱的机会！
野人不管众人的驱赶，厚着脸皮一路跑向周自衡，嘴里说道：
“老哥们，别激动，领导大老远上山一趟，别只顾着让人家啃馒头，让领导尝尝咱山上的野味。”
周自衡瞄了眼眼前那两只烤兔肉，抬眼冷道：
“白送的吗？”
“……”野人噎了一下，半笑不笑地说，“领导可以先尝后买，要是不好吃可以不买。”
野人话音刚落，大胡子队长上来一把薅住野人的后脖领：
“你知道这是谁你随随便便上来打招呼？”
野人听出来这位领导不一般了：
“这是谁——”
“这是咱们农场的场长！”
野人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
“场长？！”
本来只以为是个普普通通的领导干部，万万没料到这人会是场长！
——那这人岂不是个大大大大财主？！
一定老有钱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野人一下子眼里冒金光，大声道：
“好吧，既然是场长，那我就白送，我白送给场长吃！”
大胡子队长听说野人要送烤兔肉给场长吃，这一下不太好赶了，嘴里骂道：
“你特娘的真是个狗皮膏药，说好了，白送给场长！”
“是，白送，送给场长尝尝。”
说完了又补充了两句：
“要是场长觉
得好吃，可以再掏钱买——场长，我再给你放火上烤烤！”
这兔肉是野人在小木屋里烤好了的，一路带过来，已经凉的透透的。
凉了的兔肉影响口感，所以必须先烤热了再吃。
兔肉一热，一种夹着甜香的烤肉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
大胡子队长使劲嗅了嗅，咽了咽口水道：
“你他娘的，还真有一手，居然想到给兔肉抹上蜂蜜再烤，谁能想到还有这个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