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看着尤文月在自己对面坐下，她并没有看自己，也没有对他的出现有任何表示，相反，她很冷淡，冷淡的让姜尚也冷静下来。
“有烟吗？”尤文月问。
姜尚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进口香烟，抽出一根，隔着桌子递给尤文月。
尤文月接下香烟，含在嘴里。
姜尚又掏出打火机，替她点上香烟。
尤文月动作生疏的吸了一口，咳嗽几声，这才抬头朝姜尚看过去，见姜尚一直盯着自己，尤文月嘴角努力扯出一丝微笑的弧度，但是没有任何笑意：
“姜尚，我没想到是你。”
姜尚坐回椅子里，问了句：
“你希望是谁？”
“我没有希望过任何人。”
姜尚终于笑了，这说话的语气，果然还是尤文月。
外貌虽然变化巨大，但一个人骨子里的性格很难改变。
“文月，这些年你受苦了。”
“不用假惺惺的可怜我。”
姜尚有点伤心：
“你怎么知道我是假惺惺，难道我不是真心真意的关心你吗？”
“我一个人老珠黄的劳改犯，不值得你关心。”
姜尚听她说这话，知道她还是在自己面前自惭形秽，这反倒让姜尚觉得真实。
姜尚朝前靠近了些，望着尤文月说：
“文月，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以前那个尤文月，没有任何改变。”
尤文月平静无波的眸光微微起了一丝涟漪，随即又硬下心肠：
“说点有用的吧，为什么来见我？”
“那我说点有用的，你被提前释
放了。”
“——”
“我替你翻案了，法院那边重新审理了你的案子，推翻了之前的刑期，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回家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
尤文月像座石雕似的一动不动，呼吸都滞住了。
自由了？
她自由了？
几年的牢狱生活，她几乎快忘了自由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可以离开这里，不用再无休无止地每天跟着队伍出工种棉花了？
这意味着，她不用每天计较那一碗寡淡无味的热汤、那几个发霉的窝窝头了？
这意味着，她可以回京城了？
巨大的惊喜来的太突然，尤文月胸口起伏，吐出几口浊气，手指颤抖的把香烟送到嘴里，安静的吐出一口白烟。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任何表现。
冷静的出奇。
直到一整根烟烧完，尤文月才问：
“是你替我翻的案?”
“是。”
尤文月抬起目光，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对面的姜尚，缓缓说了句：
“多谢。”
姜尚再次露出一丝微笑：
“你现在自由了，跟我回家吧。”
说完，姜尚站起来走到尤文月身旁，尤文月懂他的意思，但还是有些犹豫，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被释放了。
恰好这时候，有人推门进了会见室。
狱警拿着份文件走进来，放到尤文月面前的桌上：
“九三七，京城法院送来文件，你的刑期被改判，法院决定你当即释放！”
尤文月只觉得耳朵里一阵嗡鸣。
释放！
真的释放了！
她
真的被提前释放，恢复自由了！
她浑浑噩噩的听到姜尚在面前说“你现在相信了吧”。
尤文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跟在姜尚后面走出会见室。
来到门外，抬头看见一片昏黄的暮色，呼吸着带有尘土气息的空气。
现在的空气里，带着自由的味道！
自由！
尤文月完全忘了自己一身尘土狼狈不堪，她转过身，张开手臂，像是要寻找一个支撑，姜尚顺势搂住她，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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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尤文月连自己的行李衣物都没收拾，直接恢复自由身。
姜尚带她到劳改农场工作人员的食堂里吃了顿饭，尤文月吃的不再是寡淡的西红柿汤和发霉的窝窝头，这天晚上她吃了一大碗羊肉。
吃完饭，不用再回牢房，直接住进了劳改农场的招待所房间。
在房间里，借用招待所的脸盆洗了澡，洗了头发，换上农场发的全新的劳动服。
她想找面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究竟什么样。
牢房里连一面镜子都没有，每天只能在洗脸的时候，从水里的倒影看一眼自己。
她现在很想好好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了。
但是，招待所房间也没有镜子。
“咚咚。”
房门响了。
“谁?”
“是我。”是姜尚。
尤文月打开房门，姜尚举起两瓶啤酒和两个酒杯在尤文月面前晃了晃，很有兴致的问：
“要不要喝一杯?”
尤文月没说什么，把姜尚让进房间。
房间里除了
一张床，靠墙还有一张小方桌和两把椅子。
姜尚走到那张方桌旁，把啤酒和酒杯放到上面。
拿了一瓶，直接用一把钥匙撬开瓶盖，在两个玻璃杯里倒满淡黄色的啤酒。
尤文月走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尤文月端起酒瓶，问了句：
“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怎么，你还不死心的惦记他?”
“只是问问。”
“人家好的很。”
姜尚端着酒杯望着尤文月落寞的神情，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的尤文月没那么狼狈了，恢复了往日的几分姿色，但仍然肉眼可见的老了许多，湿漉漉的头发上隐隐能看见几根白发。
好在姜尚心里仍能记得尤文月年轻时的容貌，记忆里的人和眼前的人一对比，姜尚反而有些心疼她的遭遇。
姜尚主动跟尤文月碰了下杯，灌了口啤酒。
尤文月也喝了一口，久违的酒精带来的刺激让尤文月头皮微微发麻，品了一口，直接将整杯啤酒一口气喝干。
姜尚又替她倒满。
尤文月还是忍不住打听：
“他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
“还没有。”
“没有，为什么没有，是两人不合还是怎么回事?”
“都不是，”姜尚见尤文月问的第一个人居然还是周自衡，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你是不是希望他们不合，还是希望他们不能生?”
“----”尤文月不说话。
“我告诉你，他老婆考上清北大学，是清北大学有名的高材生，还在忙学业，
人家甜甜蜜蜜、夫妻恩爱，关系好的很，比我见过的所有夫妻都幸福，怎么样，你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