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三 众生皆苦
七、娃娃亲
在小肉球四岁的时候，他终于化去了头上的小肉角。
由于他始终没有露出自己的尾巴，所以夜南柯就没有给他的耳珠染色。
初次来到人间的小肉球，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祖父祖母，也因此而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伏鄢。
伏鄢伏鄢，绝非敷衍。
也不知是不是隔代亲的缘故，平日里对伏湛十分无感的护国公伏恒，对伏鄢却偏爱的紧，不光亲自教他读书识字传授武功，还没事儿就领他去街上转转。
结果没过多久，青都的大街小巷就都传遍了，平昌王和王妃游历归来，护国公府喜添新丁。
这事儿百姓知道，自然也瞒不住俞子霄的耳朵。
一日清晨，她郑重其事的把睡眼惺忪的太子拎了起来，好一番打扮之后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兴奋的说道：
“儿子，还记得娘给你说的娃娃亲不？现在人回来了你可得好好表现，我跟你说啊，她娘长得可好看了，你媳妇儿肯定也差不了！”
“母后，既然是娃娃亲，不是无论如何都要成亲的吗？为何还要儿臣好好表现？”娃娃脸的小太子摇晃着脑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嘛，你爹打不过她爹，我呢又打不过她娘，如果你不好好表现的话，只要她不喜欢你，别说娃娃亲了，天王老子都没用，所以儿子，你可一定得争气啊！”
俞子霄给自家儿子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拉着他风风火火的上了战场。
今日她邀请夜南柯一家进宫，不到晌午她就带着儿子等在了园里，大抵白等了几个时辰，小太子也开始在温暖的阳光下昏昏欲睡，夜南柯这才带着小伏鄢姗姗来迟。
刚一听到宫人的通传，俞子霄就一巴掌把自己儿子拍醒了，吓得小家伙一个激灵。
他揉揉眼睛，噘着嘴，不太高兴的往前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愣在了原地。
眼前这个妹妹，他没见过，但是，这个妹妹比别的妹妹都好看！
俞子霄一见夜南柯过来就迎了上去，她热切地蹲下身，拉起了伏鄢的小肉手，惊喜的说道：“哎呀这就是嫣儿吧？长得可真好看，话说咱那娃娃亲是不是也该安排上了？”
夜南柯一脸茫然的看着对自己挤眉弄眼的俞子霄，诧异道：“我们离开的这几年，你又生了个女儿？”
俞子霄闻言也是一愣，她疑惑道：“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那我们哪来的娃娃亲？”
“我儿子和你闺女啊！”
“……”夜南柯闻言沉默半晌，随即开口斩断了俞子霄的念想，“我们家，也是儿子，鄢儿，这是你子霄伯母和九言哥哥。”
“子霄伯母好，九言哥哥好。”伏鄢奶声奶气的问了好，心里却不热衷交际，在他看来还是爷爷教他的东西更有趣。
虽然以前的时候爹爹就教他站桩打拳，娘亲也会教他识字给他讲故事，但他还是更喜欢爷爷教他画画给他讲史书。
小伏鄢想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和他说话的胥九言。
被人无视的小九言无助的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袖，却发现自家娘亲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像比自己更无助，无法，只得又说了一遍：“伏鄢弟弟你好，我是胥九言。”
虽然娘亲的娃娃亲吹了，到嘴的妹妹也飞了，不过一直没什么小伙伴的他现在有弟弟了呀。
父皇母后不是没给他找过伴读，只是那些人要么卑躬屈膝，要么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他都讨厌的紧，反倒是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弟弟，他好喜欢。
小伏鄢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答应道：“哥哥好，我是伏鄢。”
此话一出，胥九言登时就精神了，他有弟弟了，他现在是哥哥了，他一定要做个优秀的哥哥照顾好伏鄢弟弟！
暗暗下定决心的胥九言，笑容灿烂的拉起了伏鄢的手，欢喜地说道：“你第一次进宫，我带你到处看看！”
小伏鄢回头看了眼母亲，便见夜南柯笑道：“去玩儿吧，要保护好哥哥啊。”
这一路上小伏鄢都在听胥九言如数家珍得到介绍着各种草鱼鸟，他心中不耐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觉得这个哥哥虽然热情却难免有些啰嗦。
正与胥承弈叙旧的伏湛忽然听到了宫人的通传，说是小世子将太子殿下推入了湖中。
伏湛闻言神色一凛，与胥承弈对视一眼，随即快速赶到了湖边。
结果他们并没有看到落水的胥九言，反倒是看见了小小一团的伏鄢骑在一个宫人身上落下小拳拳无数，奶凶奶凶的质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伏湛见此立刻上前一步，将伏鄢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什么损伤才放心。
然而被伏湛抱在怀中的伏鄢却气呼呼的竖起了眉毛，小脸红红的控诉道：“这个人居然想把我俩推湖里，真是太坏了！”
呆愣在一旁的胥九言看到胥承弈后，乖巧的行了个礼，恭谨的说道：“见过父皇。”
胥承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的问道：“可有受惊？”
提及此，小太子就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嗫嚅道：“没有，多亏了伏鄢弟弟及时发现，不然儿臣此刻只怕已经……”
“那以后要不要跟先生学凫水了？”
“……”小太子欲哭无泪，他真的……天生怕水啊。
就连刚刚路过湖泊时，他都是为了不在伏鄢面前露怯，才硬着头皮介绍水里的鱼的，等那个宫人突然出现从背后推了他俩的时候，要不是伏鄢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只怕他现在都沉底了。
胥九言打了个哆嗦，完全不敢回忆自己看见水那睡觉冰凉四肢麻木的感觉。
就连平时洗澡都只能用浅浅一层水的他，要学凫水可不就是要了他的小命了吗……
宫人被带下去严刑拷打，不一会儿就招出了幕后主使，夜南柯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冷冷一笑。
她有意放过，偏偏有些人还就喜欢作死。
第二天一早，丞相因设计谋害太子被判了满门抄斩，景仁极其妻女被关押在狱中时畏罪自杀，皇帝仁慈，放过了其他人，东陵沿用千年的丞相制就此废除。
八、浮罗山事
胥华玖去看过夜浮罗了，夜南柯得到陪同下。
他就依靠在那棵老树上，安静的好像只是睡着了。
胥华玖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最后也不过是在心中一遍一遍地描绘他的模样。
自从夜南柯顺利生子之后，胥华玖就在浮罗山上安了家，每天在山间采药，累了，就坐在夜浮罗身边絮絮叨叨的讲些以前的事。
比如她小的时候偷吃御园的锦鲤之类的事情，不胜枚举。
时间一晃就过了四年，这四年的时间里，夜浮罗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胥华玖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见自己说的话。
临走前，她去见了夜浮罗最后一面，这一面就成了她此生的最后一眼。
那一天她坐在夜浮罗身前，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她才缓缓说道：“我会等着你，但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我还有想做的事、想看的人间，我不愿停下，即使是因为你，但我愿意相信来生，是因为你。”
懿慈大长公主薨逝的时候已有九十七岁高龄，她一生未嫁，却救人无数，出殡那日满城缟素、举国同丧，百姓夹道相送，无不哀恸。
她离世的那一日，南冥深山里沉睡的玉人，落下了一滴眼泪。
九、边关旧忆
风烛残年的老将军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眺望京都，飞雪漫天像极了那年秦山城的冬日。
独臂的青年在雪中练刀，偶然经过的女子没有出声打扰。
他空荡荡的袖管在风里招摇，李一笑了笑，转身离去时，风雪掩埋了他的背影。
十、易安往事
装饰华丽的屋子里烛影摇曳，偶尔传出几声低沉的咳嗽。
荣鸢披着外套，坐在昏黄的灯光里，桌子上展开的是一幅泛黄的画卷，画上的女子眉目如画，笑意温柔，倘若执笔者对她有意，那又该是另一幅温情景象了。
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拂过画面，不由叹息道：“恒哥的画技，当真是一绝啊……”
昔日最喜穿金戴银的易安城主，如今已然撑不住那些浮华的装饰了，白的头发简单的束起，松松垮垮的里衣难掩起颓败的身躯，他坐在灯影里，却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逆天改命啊……”
荣鸢动作迟缓的卷好了画卷，小心的抱在怀中，他伏在桌案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十一、夜兮
夜兮出生的那一日，南冥各家奔走相告，作为南冥除了老祖宗以外唯一的女儿，她从出生起就备受关注，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在她出生长大的这段时间里，老祖宗闭关了。
旁人都说，如果老祖宗没有闭关的话，一定特别喜欢她，说不定直接就进了蓬莱宫了。
年幼的夜兮一直听着其他人对老祖宗的崇拜长大，她似乎很厉害，无所不能，可夜兮没有见过她，她很好奇，于是每天都游出去很远，仰望那座缥缈于云间的宫殿。
她的眼中有了向往。
蓬莱宫中的少年发现了她，他听说过，那是南冥除了老祖宗以外，唯一一条雌性小鱼，宝贝得很。
他无所谓的拨弄了两下琴弦，精致的月琴倾泻出唯美的音符，少年坐在崖边，随风舞动的发丝间暗蓝色的珍珠若隐若现。
夜兮每天都会来，每天来这里看一看，行修岛上的先生教授的课程仿佛都不那么让人头疼了。
她没去过蓬莱宫，直觉得这是一座能自己飘出好听曲子的漂亮房子。
有的时候她也会跟着那悠长的曲调唱两声，不过她总觉得自己的歌声配不上那样好听的曲子。
在行修岛上修习良久，夜兮终于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了蓬莱宫，只不过她仍然没有见到日思夜想的老祖宗。
去往蓬莱宫的那一路上，她都谨小慎微的低着头，想看又不敢看，连心跳都怕太大声，唯恐不慎惊扰了心中的神祇。
给她带路的是位蓝色的师兄，只是那颜色偏暗，看起来老气横秋的，夜兮悄悄地瞥了几眼，没敢细看，她觉得这位少年老成的师兄，恐怕会像行修岛的先生一样古板不知变通。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夜兮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位师兄不但待人亲和，有时还很幽默，虽然大家都说他会是下一任家主的不二人选，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傲自大，做事反而还更加谨慎了。
家主让夜兮留在蓬莱宫中的主要原因就是她特殊，而且这样特殊的她老祖宗还没见过。
可能是因为夜兮和老祖宗没有缘分吧，直到她不听劝阻的闯入人间，老祖宗也没能出关。
夜兮性子活泼待人亲善，蓬莱宫里没人不喜欢她，可也没人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离开南冥。
除了角落里无言沉默的夜明深。
他想继承夜家家主之位，他有梦想和抱负，在他看来夜兮只不过是个天真爱幻想的小女孩儿，他不想沉湎于所谓的情情爱爱，那些事情在他眼中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夜兮走时，他难得的松了口气。
以后在再不会有人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的聒噪个不停了，他很高兴，只是喉咙有些紧。
离开南冥后的夜兮在人间过的还不错，那里的人将她奉若神明尊敬有加。
照理说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夜明深是不屑于看的，可却不知为何，他清楚地知道夜兮在人间发生的一切。
大抵是那些信件会自己跑来自己手中吧，谁叫他偏偏就喜欢喂养那些来往于人间送信的海鸟呢？
他默默地注视着在夜兮身上发生的一切，既气愤她的感情廉价转头就喜欢上了别人，又可恨她心思单纯如此轻易的就被人利用了。
夜明深不是没想过接夜兮回来，可他害怕，怕自己私心暴露，也怕夜兮拒绝。
直到她的命灯熄灭。
夜浮罗曾说有能救她的办法，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可他的话却在他心里扎了根。
没有往生的鲛人啊，除了神明还有谁能救她？
那便跟神明交换吧。
游荡在人间寻找转世灵魂的夜明深，走着她曾走过的路，看着她曾驻足的风景，偶尔也会停下来，再奏一曲她曾和过的琴声。
岁月漫长，总会找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