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那一瞬间，景筱晓一直带笑的双眸中，有冷芒四射而出，震慑了厉衍。
景筱晓注视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一个平凡的女人，能让这样一个君王露出这样一个表情。
她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有的反倒是落寞和伤痛，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放开一切，在一起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的认死理，看开一点不行吗！这是我和你的宿命，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
景筱晓叹息般的淡声道，她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小时候练武术的时候，扎马步，负重跑，她都没有这么累过。
那个时候身体酸了，乏力了，大不了就睡一觉就好了，现在是怎么都弥补不了了！
“不要给我提什么该死的宿命，这辈子你都是我的，这个事情一开始就是你在主动，我不过就是收回主动权。”
“所以你没有资格说这些，我不让停止，一辈子都不行！这辈子你都得在我的身边，哪怕是死！”
“不……除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一个人的，谁敢抢你，我就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让你永远属于我……”
“啪……”
景筱晓的手一松，酒坛掉落在地上，酒四溅打断了厉衍失控的的话语。
厉衍的话，她听了说不震惊是假的，只是她的心里更苦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誓言，来的太晚了！太晚了！
现在的景筱晓，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儿了。
她为了厉衍义无反顾的去西陵国谈判，回来却受千夫所指，她失身，原以为厉衍不会这样就嫌弃自己。
但是谁知道，她被千夫所指的原由，都是厉衍给的。
没有他的命令，谁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况且知道这个事情的人，除了厉衍和他身边的人，谁又有这个本事呢！
景筱晓的反应，让厉衍瞬间，似被打进了地狱般，冰寒彻骨……
东翼国一时间可谓是喜事连连！每个人都有好的消息，得了赏赐！
就像是丽美人，前一刻还在暗自垂泪，不过是因为一个称呼原因，就被厉衍废了。
后一刻不过半天时间，竟然被皇上封为“丽妃”，而且是越级晋升，让所有暗地里高兴的人，下掉了大牙。
随后就是各种赏赐绵绵不断地送去，只是细心的人才会发现，名贵的，有价值的东西，都在景筱晓的瑶华宫。
丽美人没见过世面，所以一些寻常的金银首饰珠宝，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就是这样，都够她炫耀的了，毕竟东西不在于名贵，在于送的人。
厉衍就是送她一棵草，都有好多人挣着抢着要，别说珠宝了。
与此同时，受封的听说还有一个妃子，原本是个才人，不知道为何，直接就被封为了贵妃。
而且平日里，她也没有什么存在感，宫里很多人就叫不上来她，甚至是几乎不知道这号人。
景筱晓从莺歌口中知道，这位被封为贵妃的女子，竟然就是那日在瑶华宫，丽美人闹事的时候，景筱晓印象深刻的妃子。
那样的清高，让她很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但是景筱晓又否认了，因为她好像不认识那女子那般气质的人。
想了好久，她忘了自己也是她身边的人……
景筱晓犹记得初听时，惊讶了一下，稍后便恢复了淡然。
厉衍宠爱丽美人，是为了间接地警告景筱晓，她之于他只是他的女人而已，至于其他的都只是奢念。
他喜欢谁，就可以随便的宠爱谁，没有人能够左右他的思想。
就像是曾经的欧阳媛，那样的风光，经历了小女子的情怀，对厉衍的爱慕，为人母的喜悦。
失子的痛楚，仿佛是一下子让她明白了过来，倒也是个聪明人。
厉衍对她的愧疚，让她得了权势，后宫没有人再比她高贵。
反观是自己，明明被伤得那么深，但是就始终上不到心里去。
刚刚失去孩子的时候，她那样的伤神难过，不过就几日，她不一样能够对厉衍笑得温柔。
景筱晓知道丽美人的原因，却不知道那位女子的。
但接下来封那个不知名的女人为贵妃，也许厉衍是因为气愤景筱晓，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她只知道，那个女人好像是身为晋国一个御史的小女儿，在一次东翼国朝宴时。
她就曾经随她的父亲入了宫，坐在最不起眼的右下角，原本像她这样身份的人，对于这种宴会，就相当于沾沾光，走走过场。
能够进来就已经是万幸了，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厉衍坐在龙座上，本是随意的扫了她一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蓦然失常的盯着她良久，那御史见状，心下窃喜。
当下想起升官加爵之事喜不自胜，当下便顺水推舟，将那个女子送给了皇上。
一时之间，名声大噪，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唯有坐在高位上的果贵妃，就是欧阳媛才明白其中的苦楚。
她就是差不多这样进宫的，虽然是选秀，但谁不知道是家里人送她进宫的。
所以在场的人，除了欧阳媛为她感到悲哀以外，其他的人都以为她得了莫大的荣幸。
只是不知道为何，那女子看起来，虽然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是绝对不会让厉衍就看一眼就把持不住。
活了那么久，一直在后宫长大，厉衍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但凡是见过景筱晓的人，也觉得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美则美矣，少了景筱晓那样的神韵。
看着那个女子，虽然好看，但众人均觉得，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像是在哪儿遇到过，至于是什么，一时半刻又说不上来。
而且能够让皇上看着她发呆，显然她在外貌上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许就是喜欢这个样子的。
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虽然收下她，却也只是封为了一个才人，并没有宠幸于她。
按理说皇上能够看着失神的，应该很渴望得到才是，就算是不想满足她父亲的野心，给她一个才人的地位。
但在情绪上，为何会那样的冷静，就像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厉衍对她的态度，还有就是她的地位。
渐渐的后宫的妃子们，对她也就放下了戒心，甚至淡忘了她的存在，这样的一个美人就淹没在后宫了。
接下来，皇上出兵西陵国，带回景筱晓，就在妃子们将嫉妒的目标，投向景筱晓的时候，皇上竟然出乎意料的冷落景筱晓长达半年之久。
每个人都很诧异皇上的态度，难道不是喜欢的才带回来吗！？
为什么皇上带回来了，反而是不喜欢了！
并在这期间封了两个妃子，前些时候又新添了一位皇子。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孟小妮，也母凭子贵被加封为“容妃”，一时间在宫中可谓是风光无限。
只是她还是像景筱晓离开之前那样的低调，所以即使是有一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威胁！
在这段时间里，厉衍赏赐了所有的妃子，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多情，在后宫雨露均沾。
他对所有人都有情，对所有人都好，一个都没落下。
却惟独好像忘了景筱晓的存在，除了对她不闻不问之外。
瑶华宫更是在半年里，厉衍一步也没有踏进过，就像是她完全不存在。
在这半年里，景筱晓完全和外界断了联系。
其实倒不是厉衍在阻止，而是她完全将自己幽禁在瑶华宫里，不愿意去接触外界的事物，把自己封闭起来。
瑶华宫离厉衍御书台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
在那样诺大的一个宫殿，里面的人寥寥可数，除了打扫的太监，提供膳食的老嬷嬷，就只剩下景筱晓、莺歌。
还有偶尔过来，内心背负着愧疚，默默无语做事的林宣。
什么粗活累活他都抢着干，但是始终一言不发。
景筱晓自从莺歌在西陵国走的那一夜后，便没有再对林宣说过一句话。
景筱晓自问过，有那么多人背叛过自己，为什么却独独不肯原谅林宣。
毕竟就像莺歌说的一样，他的主子是厉衍，他也是无可奈何！
或许这就是莺歌的心结，她也想原谅林宣。
但景筱晓始终打不开心结，也许那些她可以轻易原谅的人，都是一些对自己不重要的人。
可是林宣不一样，毕竟景筱晓曾经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外表看起来很妥当，很喜欢莺歌的男子。
他们的爱情就像是一抹温暖，让景筱晓曾经羡慕过，彷徨过。
也许就像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景筱晓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隔了几天，才会淡淡的对莺歌说上一两句话。
莺歌的内心被一种叫做刀刺般的利器，折磨的鲜血粼粼。
主子这样，她的心亦是不好过。
有时候应该会以为，主子即使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至少景伶儿他们是例外的。
但是带来的消息，也只是换来景筱晓无关痛痒的一个浅淡眼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长此以往，莺歌真的担心，景筱晓会出事。
大白日，房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扔满了空酒缸，有一缕残剩的酒液从横倒的酒口流出，缓缓的地滴落在地上，发出清泉般的声音。
阳光的剪影处，有一双洁白的手轻轻的将它扶正，看着又从外抱来两坛酒的莺歌，再望向躺在倚榻上颓废的景筱晓，心中微叹。
林宣从暗处走出，悄悄地走近，正望着手中酒瓶，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绝色女子，心里一痛。
半年来景筱晓每日嗜酒，每日喝的酩酊大醉，她在变相的自杀。
原本脸色红润的她，经过长时间的嗜酒，脸色出奇的苍白。
衬着额间的更加的没有颜色，让人看了惊心不已。
她的身体本就瘦弱轻盈，如今看来更像游荡在人世间的一缕幽魂似的，微不注意，便会随风而散。
林宣有好几次都想告诉皇上，景筱晓的近况。
但是每次看到皇上身边围绕的妃子，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悉数咽了进去。
他不相信皇上真的会对景筱晓那么绝情，那么深的爱，真的可以说断就断的吗？
但是皇上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好似真的已经将景筱晓给忘得一干二净。
瑶华宫的供给，如果不是他在幕后打点的话，只怕宫里的人早就被饿死了。
他原本以为皇上和景筱晓会是最好的归宿，所以才会冒着被莺歌嫌弃，怨恨的风险，做那些的事情。
一切才没有多加阻止，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落到这份田地，究竟还是他做错了吗？
愧疚、担忧，痛苦一齐压向林宣，他夺过莺歌手中的酒坛，示意她唤醒景筱晓。
莺歌眼眶微红，她又何尝没有试过，只是……
良久，莺歌终于俯下身，低声劝道，“小姐，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子，你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您该休息了！”
景筱晓怔怔地仰头，看着莺歌担忧的脸庞，似乎没有听清楚她刚才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姐，您——”
莺歌忽然间封口不语。
景筱晓虽是看着她，但她的双眸却空洞的如同深井。
此刻的景筱晓褪去了以往的耀眼光芒，她不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惊天绝世，反而像个被人遗弃、无助可怜的孩子。
不知是莺歌，还有林宣，都甚至能感受到景筱晓身上的哀痛有多浓。
这么大的哀伤并包裹着无尽的绝望，看着这样的景筱晓，林宣很心痛。
他的眼角有一个叫做眼泪的东西流了下来。
林宣怔怔地望着掌中被自己接住的一滴泪水，他呆住了。
他曾经还傻傻的以为，身为杀手的他，这辈子最不需要在他生命中出现的就是眼泪，可今夜他却……
“她——”
林宣平复心情，终于淡淡的说了一句，但如他所料的是，景筱晓并没有反应。
这半年来通常都是莺歌在说，景筱晓兀自喝自己的酒，他明白景筱晓对自己的恨，但是他又何尝不憎恨这样的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