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首辅医娘 > 第338章 给李家赔罪
    林大夫,又是这个林大夫。
    王氏暗自把这人记在了心里,赵老夫人怎么为难她她都不怕,但要是赵子俊的病好了,那就麻烦大了。
    这些年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这才让老爷把心放在了他们母子几个身上,以后赵家的生意是要交给她的两个儿子的。
    如果赵子俊好起来了,周家必定扶持赵子俊和她的儿子争抢,她娘家太普通,哪里比得上周家,到时候没有胜算啊。
    赵老夫人和赵老爷说了好久的话,这才看了王氏一眼,“让几个孩子都过来吧,我也许久没见他们了。”
    王氏生了四个孩子,两儿两女,都排在中间,年岁倒是都差不了太多,最大的女儿十九岁,去年出嫁了。
    两个儿子一个十七一个快十六了,还有个小女儿十二岁,如今就是这几个孩子在身边。
    见了孩子,赵老夫人也露出了笑脸,她再不喜欢王氏,也改变不了这几个孩子是赵家血脉的事实,她自然是喜欢孩子的。
    “都过来陪着祖母说说话,你们爹娘狠心,常年在外,倒是让我见不着你们。”
    二少爷说道,“奶奶,我们也很想念您呢,只是爹爹平日里很忙,我们不想让爹爹那么辛苦,所以就留在他身边帮忙了,到了年底,生意差不多可以歇一歇了,我们立马就回来陪着奶奶。”
    赵老夫人点点头,“过了年就在家里多住些时候,子俊一个人孤单,你们留着也热闹一些。”
    三少爷笑了笑,“奶奶,我们也想留着,可是府城那边也有许多事的。”
    赵老夫人也就不说了,这几个孩子在王氏的教导下,不会跟子俊亲近的,这个她早就知道。
    她又问了孙女几句话,然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王氏不甘心,老太太的眼里只有那个病秧子,这几个活蹦乱跳的只是敷衍几句,凭什么要这么对待她的孩子?
    “今年到了这个时候周家都没有来人,也没让人传个话,怕是不会来了。”赵老夫人说道,“子俊一年没见他舅舅,心中十分想念,你看看要不要去个信问问。”
    赵老爷在意周家的人,但是又不想刻意讨好,“没来就没来,子俊本就是赵家的人,他们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
    他想着,周氏已经过世多年,子俊又年幼,而且身子不好,周家这几年都没有对赵家帮衬什么,怕是没那个心思了,拉拢也没有什么用处。
    赵老夫人骂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子俊可是周氏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个孩子,周家十分看重他,那毕竟是周家嫡长女的儿子,也是周家的念想。”
    赵老爷说,“云安县乱得很,整个江州就没有几处不乱的,周家的生意做得大,子俊的两个舅舅自然也惜命,这时候肯定不会来看他的,他们要是想念孩子了自己会想办法的,娘又何必替他们操心?”
    赵老夫人欲言又止,“你啊,凡事不懂得看得长远些,不如你爹。”
    “在娘心里,我自然是比不上爹。”赵老爷笑了起来,“可是这儿子再怎么不争气,也是娘一手调教出来的,还就这么一个,娘也只能忍着了。”
    母子之间打趣几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王氏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周家今年不来人也好,要是他们发现赵子俊身子好转了,肯定会在他身上用更多心思,没准儿就真给完全治好了,这可是她两个儿子的劲敌。
    赵老爷又问道,“娘刚刚一直说林大夫,那位林大夫是哪里的能人?把娘的身子调理好了,该赏些东西。”
    “胡言乱语。”赵老夫人立马正色,“林大夫是知县夫人,为人和善,与子俊投缘才愿意替子俊调理身子,哪里轮得到你来赏?年礼倒是该好好备着。”
    赵老爷和王氏都很惊讶,他们都没怎么在意老宅这边的事,就一老一小,平日里能出什么岔子?所以还真不知道替他们调理身子的是知县夫人。
    “就是那位新上任的知县,他家的夫人是大夫?
    ”
    赵老夫人点点头,“知县一家都是好人,云安县在知县大人的治理之下,已经跟先前不同了。”
    赵老爷说道,“再是好人也待不下去的,云安县就是个烂摊子,听闻那位知县十分年轻,怕是镇不住。”
    赵老夫人可不这么认为,她将林喜悦先前说的那几种方便食品说给赵老爷听,又说道,“我倒觉得十分可行。”
    “娘,这生意之事没有那么简单,知县夫人说给你听也是想借赵家的势,如今家里的生意经营得很好,不必看重这些蝇头小利。”
    一路回来也累了,赵老爷又说了会儿话,这就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管家已经将云安县的大事打听了一遍,去跟赵老爷回了话。
    赵老爷叹气,“娘又让人给哄了,竟把铺子卖给了知县,人家还开了医馆,这不是和李家作对吗?”
    管家说道,“铺子是小少爷的,老夫人自然是顺着小少爷。”
    “他一个孩子懂什么?我供他吃穿,从未让他吃过苦,还抵不过那几个铺子了?就算是在他名下,但他也是姓赵的,这都是赵家的产业。”
    管家点头,“是,仁济堂开张以后,仁医堂还让人上门闹过事,李为事情没做干净,不仅没讨着好处,还让人家给警告了一番,仁济堂如今怕是成了李家的死对头,听说李家不让药商给他们供药,现在药材都不全了。”
    “替老夫人和小少爷调理身子的林大夫也是仁济堂的,同时还是知县夫人,咱们如今是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赵老爷说道,“这还用想?云安县再来十个知县也翻不出浪花来,李家虽然不如从前了,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旦切断药材来源,仁济堂很快就开不下去的。”
    赵老爷很想把铺子拿回来,但这是卖给人家的,又不是租,钱货两讫就不好再反口,只能之后再找机会。
    他之前不在云安县,现在回来了,那就得当面跟李家赔个不是。
    “去准备一份厚礼,我要去李家一趟。”
    “是。”
    虽已九月,但江南秋老虎的余威仍在,尤其午时的日头,依旧明晃晃的耀着人眼。
    此时若打梁溪县宁府门前经过,便能闻到混合着菊香的满月酒香。再看府前两尊石狮子,一个脖子上扎着条红绸,一个挂着副小小弓箭,有经验的老人便知这府上刚刚添了丁,还是一男一女。
    若再懂行些,数数这对石狮子头上的卷鬃,便知这府里最高出过四品大员,也算是官宦人家。
    若再细看那墙角幽深斑驳的青苔,和石阶上磨去的光滑凹影,便晓得这户人家兴旺了也是有些年头的,不比那些新墙新瓦的暴发户。便是个叫花子,趁着今日重阳佳节,去门前说几句吉祥话,讨几个赏钱,多半也比旁处容易些。
    只与府门前给人亲厚喜庆的印象不同,宁府后院此时却是一片肃穆。
    眼看丫头婆子都被赶出了东小院,一个樱红色的小小身影才悄没声息从后花园的蔷薇花架下钻了出来。
    看年纪她不过六七岁大小,小小一个女孩儿生得肤白眼净,十分清丽。一对小小巧巧的红珊瑚耳坠,在雪玉般的耳垂下晃来荡去,很是俏皮。
    可宁芳费尽心机躲过丫鬟婆子,溜到这儿来,却没有半分小孩子顽皮的心情。
    一路踮着小脚尖,顺着墙根溜到西院正屋底下,比比窗户的高度,懊恼的瞅一眼自己的小短胳膊小短腿儿,只得又咬唇憋红了小脸,将檐下一盆比她还高上大半个头的丹桂无声无息的拖过来。然后小心翼翼扒着窗棂,踩上花盆边缘,屏住呼吸,探出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
    “休妻!”
    透过黄花梨四季屏风的镂空雕花,宁芳瞧见自己年近五旬,却依旧腰背笔直的祖母宁宁四娘,冷冷扔出雪白一页纸。
    那清洌的墨香刮起的风,如薄薄的刀片,激得窗外的宁芳也不由打了个寒战。
    再看跪在地上的少妇,宁芳的娘亲夏氏珍珍,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连看都不敢看那纸休书,只会哭泣,“娘……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
    “你就不要再狡辩了!谁都看到你进了辛姨娘的屋子,然后小哥儿就出了事。你还说不是你,谁能信?”
    宁四娘愤怒打断了她,眼角的皱纹里却刻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失望,“夏氏,你走吧。看在你曾为宁家生育三个女儿的份上,我允你带走你所有嫁妆,再额外送你一个田庄。日后不论是你再嫁,还是自己守着过日子,都是不愁的。”
    跪在地上的夏珍珍拼命摇着头,抬起的一张脸上,已是涕泪交横。看得令人不忍,却也实在不想再看第二眼。
    若是十几年前,兴许她还能博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但如今的她,臃肿肥胖得整个人都变了形,五官全挤在一起,象发过头的面团,怎么看怎么让人厌烦。
    看婆婆态度坚决,夏珍珍只得说,“娘,求你了!别,别赶我走……算我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吧?”
    眼看这儿媳妇至今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宁四娘堵得胸口都疼。
    “你改?你怎么改?难道等你再杀一次我的孙儿,再来等你改?那辛姨娘不是普普通通的通房丫头,她也是明堂正道抬进家里来的良妾,你这样害她的亲生儿子,她岂能善罢甘休?”
    跪在地上的夏珍珍哭得更大声了,一身肥肉颤得更加厉害,勒在那身明显不合适的茄红色的衣裳里,看得人都替她累得慌。
    “我不过是去看了眼哥儿……谁知,谁知竟会那样!”
    “那你的意思是,他一个没满月的小哥儿,想自己把自己闷死吗?”宁四娘气得眼泪也下来了。
    “夏氏啊夏氏,我们宁家待你不薄吧?当年你闹出那等笑话,好,我认了!既我儿子愿意,我就娶了你进门!你商户出身,担不起这主妇之责,天天缩在这小院子里不肯出去。好,我也认了!你不操心我操心,只当我多养个闺女罢了。你进门三年不曾开怀,我有没有说过你一句?往二郎房里送过一个人?好容易等你第四年生了芳姐儿,我可有半分嫌弃?比你还诚心的去菩萨跟前跪拜许愿,求你早生贵子。直到你再生茵姐儿时伤了底子,大夫说恐难生育,我是问过你同意,才抬了辛姨娘进门。她身份贵重,你也晓得。可人家进了门,哪天不到你跟前恭恭敬敬的立规矩?可你呢,你怎么能这么狠的心?你若是对我不满,对宁家不满,大可冲着我来,怎么就能对一个还没满月的小娃儿下那样的毒手?他就算不是你生的,也是你丈夫唯一的儿子,也得管你叫一声母亲啊!”
    跪在地上的夏珍珍哭得几成一滩烂泥,“不是!
    真不是我……”
    可宁四娘比她更加伤心,“我原想,你就算再不成器。好歹心眼不坏,总没什么害人的心思,又给你公公服过孝,这辈子也就这样处着吧。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动起这样的歹心,你要我怎么留你?”
    夏珍珍哭得只会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宁四娘深吸口气,拭去脸上泪水,重又挺直了腰背,“如今,我不怕老实说一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一时心软,娶了你进门!害了我儿子不说,如今还差点害了我孙子。这个家,如今是留不得你了,你走吧,不要逼我赶你出门!”
    看她心意已决,夏珍珍绝望的挣扎道,“娘,您也说了,我还有三个女儿……我,我若是被休了,她们怎么办?”
    宁四娘道,“日后,这三个丫头会由我亲自教养,总不至于让她们学得跟你一样不成器!往后对外,我只会跟人说,是你不讨我喜欢才休了你。可若是你不肯走,那我就只好把你做的丑事,去跟亲家说道说道了。只是这样一来,难保不连累你几个孩儿。难道你要让芳姐儿她们几个,日后被人指着鼻子骂,说有一个毒害庶子的娘亲吗?”
    “不!”夏珍珍拼命摇头。
    “那你日后,好自为之吧。”宁四娘最后说完,决绝转身,便要离开。
    而夏珍珍浑身颤抖着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在宁四娘背后磕了个头,“娘,媳妇自知有错,这些年,蒙您厚待……往后,往后我那三个丫头就托付给您了。还有,我真的没有害那孩子!”
    说完这话,她忽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在窗外小姑娘惊呼声里,一头撞向墙壁!
    砰——当从高高的花盆上摔下来时,宁芳只看到血红一片,在眼前轰然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