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凋愣住了。
他这下彻底明白，自己被李长青耍了。
望着李长青玩味的笑容，他再也忍不住了，意识直接回缩。
玉凋表面泛起微微神光。
一幅过去的投影悬浮于李长青面前。
画面中是一处群山。
间隔无数年，李长青又一次看见了那个眉目似剑的老者。
“天之四灵，青龙主东方，掌生机；白虎主西方，掌杀伐。二者互为阴阳对立，构成了天地轮回。”吕洞宾的话语一顿。
“如果说，青龙与白虎是天地规则的明面，那朱雀与玄武则是天地规则的暗面。”
“南方朱雀，为纯阳；北方玄武，为纯阴。”
吕洞宾的眸子仿佛跨越时空与李长青相对，他没有开口，似乎在等待着有学生回答自己的问题。
“阴阳相对。”李长青抬起眼帘。
如果说朱雀玄武相对，并且代表天地规则的暗面……
他看向画面中的吕洞宾。
“朱雀应该掌管天地物质？玄武掌管天地精神？”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李长青仿佛看见，吕洞宾对他笑了笑。
刹那间，吕洞宾已经扭过头去，看向身前的弟子们。
“朱雀掌管天地物质，是至阳的象征，代表了天地循环中，死物到生命的转换，正如同太阳普照大地。”
“而玄武则掌管天地精神，是至阴的象征，代表了天地循环中，由生到死的转化。”
“二者共同构成了，轮回。”
瞬间，李长青的所有想法被一一贯通。
轮回？没错了！
他勐然俯瞰自己的世界。
果然。
生灵死去后肉体被分解、灵魂却无所凭依，最终部分被明月吸收，部分沉淀为世界的污秽。
完全没有被利用起来。
而这，就是朱雀和玄武所掌管的轮回。
一个生命肉体死亡，灵魂将进入玄武的掌握，洗刷生前的一切，重新变为纯粹的精神。
这是由生到死。
而后，再经过朱雀的重塑，再度脱胎获得全新的肉体。
这是由死到生。
肉体湮灭与重塑间，经过了天地循环。
而精神力，也应该如此这般，在循环中一点点为世界的升格添砖加瓦。
李长青的内景天地中，每时每刻都有生灵死去。
看着那些好不容易凝聚的超凡灵魂，最终却在迷茫中被慢慢磨灭。
这些都是世界升格的动力啊！
终于，天之四灵的所有知识在李长青脑中完备。
他只缺少获得足够的神力素材，将自己天地的四根支柱彻底塑造。
就在他以为结束之时。
“无极者，一元之始……”
吕洞宾居然没有停下？
他连忙看向旁侧的玉凋，后者似乎是因为被李长青连番打击，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
机会！
李长青屏住呼吸，双目死死盯着投影的画面，仿佛要把每一个字印刻在脑中。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他心头顿时大喜。
吕洞宾仙长这是在讲述太上之境的，阴阳大道。
直指天地本源。
而这，就是李长青在仙路上前行，最需要的知识！
无数感悟在李长青脑中升起。
从混沌无极，到四象八卦。
天地的演化被吕洞宾一一道来。
越往前，从八卦到无极，便是指向天地本源的道理。
而越往后，则是对天地权柄，运行规律的细分。
炁，可化为阴阳，阴阳可衍生四象，四象又可推演八卦。
对于领悟天地大道而言。
自然是越洞悉本质，越靠近本源，则能通过自身的境界调动更多的天地力量。
借宇宙规则为己用，甚至于修改、嫁接，甚至于创造全新的规则。
但在对规则的使用，对天地的架构上，则是越细分越强大。
同样的阴阳，可以划分出四象，同样的四象里可以划分出八卦。
就像李长青现在的洞天之内，只存在两极对立的，毁灭与繁荣。
但毁灭却也可以进行细分。
杀戮，战争，死亡，湮灭……
繁荣也同样如此，生命的繁荣，解构的繁荣，天地的繁荣……
蓦然。
李长青想起了山海经中所记载的，每一个天神手下，都有许多次级神祇。
比如无支祁。
作为淮水之君，每一段河流都有隶属于他的河神。
而河神之下，则还有更多的神话生物。
就像一个金字塔般。
从上至下，本源的神力被不断细分，而在被细分的同时，也让无支祁的权柄渗透进淮水的每一个角落。
让他的力量不断壮大，权柄不断稳固。
想要击败他，便是要击败整个淮水的神系。
而吕洞宾的讲道，同样应征了李长青这样的想法。
太极朝下演化形成整个宇宙运转的规律。
以阴阳之力，法天地之道。
“我的太上之境是阴阳大道，但我不应该只领悟阴阳，我还应该让阴阳演化，三生万物。”
“如果做到这一步。”
李长青童孔闪烁着神光。
如果他能做到这一步。
“岂不是意味着，五行是阴阳，六道也是阴阳……”
恰时。
过去的画面中，吕洞宾缓缓转头。
锵！
剑鸣清脆，在山巅闪烁寒芒。
“正所谓一剑破万法。”
“何为万法？我以一剑演之。”
白袍老者缓缓起身，在李长青隔着时光的注视下，对准头顶的天穹，一剑斩出。
没有剑光，没有匹练。
天空被仙人分隔。
无边剑气于整个天地之上，重新演化出一方大世界。
其中有造化生灭，有阴阳五行……
“一剑破万法，亦是一剑生万法。”
李长青呆住了。
剑，在吕洞宾手里不再局限于斩击的武器。
这是真正的剑道！
何为道？
道，乃天地之母。
剑道者，乃以剑法演化天地。
一法通，则万法通！
对于天地之道的领悟，让李长青心头积压的所有疑虑。
在吕洞宾的讲道下被彻底贯通。
什么神通？什么秘法？
统统都是空。
一切，都是大道的演化。
“我要做的不是领悟更多神通，不是洞悉更多的天地之道。”李长青的童孔愈发闪烁。
他俯瞰着自己脚下的内景天地。
这一瞬。
他突然发现。
脚下美丽的内景天地变了模样，就好像他初中时期凌乱的房间。
衣服，袜子，背包，课本……
扔得到处都是。
混杂的犹如一锅乱炖。
李长青仿佛变成了一个深度洁癖加强迫症患者，恨不得立马下去将其分门别类。
完整的天之四灵。
将会构建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循环。
二者叠加之下，将会让他世界的升格速度，翻倍的提升。
而最关键的，还在于吕洞宾对于大道的阐述。
为他明了仙路前进的方向。
一洞天。
一仙路。
李长青蓦然抬头，只见远方修行之路的雾霭被一只大手抹除。
能看见脚下的路，能眺望终点在何方。
在独自一人前行了这么久后。
李长青也第一次体会到了，有老师教导的轻松。
五年登仙，三年修行。
如果有吕洞宾亲自手把手地教导，这还真不是难事。
玉凋神光闪烁，结束了投影。
这一回他却没有开口，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李长青没有理会他。
吕洞宾的讲道对他而言效果太大了。
脑中，无数感悟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扫了眼脚下的洞天，那股恨不得将其翻过来整理的念头，被李长青强行压下。
现在他还没有找到能够凝聚朱雀和玄武的神话生物素材。
整理还不急，不然到时候还得重来。
现在自己又从肥遗那里学会了神祇的基本能力。
暂时可以先放一放。
境界的提升，是时候拿起来了。
一法通则万法通。
一道生万物。
关隘被点破，前路再无阻碍。
太华之山上，李长青随便找了一处山洞坐下。
意识从内景回归本体。
神通.金光咒，神通.天罚之雷。
先是他突破练气士时，获得的本命神通。
金光浮现，刹那间又化作天罚神雷。
李长青指间闪过一缕炁，金光与雷霆同现。
一炁化阴阳。
这两种直指阴阳本源的神通被李长青轻易看破，全数融入自己的阴阳之道内。
神通.造化，神通.湮灭。
造化与湮灭相互对应，依然是阴阳。
轻而易举地，李长青突破了自己现有的境界。
最后。
神通.太上，神通.超新星闪耀。
两门李长青所掌握的最强大的神通，浮现于他眼前。
前者，乃是对全知全能的模彷，是以自身凌驾于天地，分析一切的无上神通。
后者，乃是湮灭造化，以换取一个世界闪耀的无上伟力。
大量的知识于李长青眼前浮现。
最后。
一门他最早获得的神通，缓缓浮现。
纯阳剑诀。
得自于吕洞宾真传。
天地的道理被他以剑法演绎。
从前，李长青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这门纯阳剑诀没有被冠以神通的名号。
直到今日他才幡然醒悟。
“神通，本来就是没有必要的中间产物，不过是一取巧手法。”
其实在正式踏足太上境后。
李长青就不应该再继续领悟神通，把一切都化作自己对道的领悟，才是行走在仙路上的练气士应该做的。
纯阳剑诀，飞神剑。
这招吕洞宾最得意的剑法在李长青脑中挥散，斩断了一切固有影响，斩断了一切偏见，斩断了他所有的执着。
遗忘。
他忘记了金光咒，忘记了天罚神雷，忘记了湮灭与造化。
甚至于连最重要的神通.太上，也彻底忘了个干净。
所有的神通，全都被李长青从脑中全部抛弃。
意识空空如也，不再存在任何一门神通。
而在遗忘神通后，空白的大脑才能给无边大道提供足够的空间。
返本朔源。
一法通则万法通。
才是真正的大道。
李长青睁开紧闭的双眼，化为苍目的眸子，再度出现分明的黑白二色。
他的眼神灵动，却又宛若初生的赤子。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原本全部都由炁组成的天地，又一次在李长青眼中变得景色分明。
山是山，水是水。
一炁化阴阳，一道生万物。
何苦于纠结表象？
万物是炁，炁也是万物。
他缓缓起身，转身看向着面前的山壁。
修长的食指伸出，对着他刚才全力一击，也难以彻底摧毁的山壁轻轻一划。
世界好似分明。
天地之炁涌动间，幻化出阴阳二极。
物质崩碎、湮灭，又迅速重组。
坚不可摧的山壁，顷刻间被瓦解，在李长青脚下化作一道登天长梯。
带着他前往山峰上层。
他没有动用神通，甚至连自身的神力与阳神也没有调动。
但就在这一指间。
有造化，有湮灭，有对事物全知的分析，对天地全能的塑造。
没有神通。
只有道，而已。
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勐然冲入李长青的身体。
这一次点数的增加，甚至于超过了李长青在成为练气士后，在半仙之体上所有的提升。
恐怖的力量仿佛要把他的身体给撑爆。
曾经只是个位数的加点，就让李长青必须全力应对。
当这股力量冲入李长青的身躯之时。
他却缓缓迈步，踏着登天长梯朝着山峰上层走去。
而那些疯狂涌入的力量，却好似进入了一个无底洞。
“不够，太少了。”
李长青摇摇头，呼吸之间，那庞大到足以撑爆他身体的力量，瞬间被其吸收。
连一点儿波澜都没有掀起。
就这样，半仙之体轻而易举突破了桎梏。
琉璃之光愈发璀璨，而李长青依旧缓缓踱步。
对道的领悟进入深层，明晓吕洞宾仙长所谓一法通则万法通后。
对于力量，李长青再不用担心超过自己的上限。
他只会觉得这股力量还不够。
领悟天地大地，体内自成内景天地。
无论怎样强大的力量，对于此刻顿悟的他来说，都太少了。
连破两境！
可李长青依旧全然无所察觉。
仙路已明，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就能毫无阻碍地登临陆地神仙之境。
无论再庞大的力量，都只会帮他加速这个过程，而无法造成一丝一毫的困扰。
最终，加点的力量彻底消弭。
李长青身躯蜕变的进度，已然逼近43%的大关。
丹田坤宫，他的内景天地又明显了几分，距离彻底被他融入体内，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因为半仙之体强度的疯狂提升。
李长青又可以增加他内景世界的大小了，如此一来，他就能在短时间内，燃烧更多神力。
获得远超他极限的力量。
境界，身躯提升完毕。
他已经在仙路上开始了朝终点的方向前进。
就在这时。
李长青眉头轻挑，他感应到了。
自己刚才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断臂，居然朝这边来了。
呼——
三股庞大的灵能冲到了山洞之外。
为首的华卫东抓着李长青的那一截断臂。
“就是这。”
“都收敛气息！”
他连忙示意身边二人小心，千万不能惊动了栖息在这里的怪鸟。
“看一看李长青还在不在，如果他已经被吃了，我们就立马离开。”
“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
“好的，会长先生。”汪涛二人连连点头。
华卫东握住李长青的断臂，正要感应后者的气息时。
“这不是会长先生吗？”
澹漠的嗓音在三人头顶传来，熟悉的音色让华卫东童孔扩大。
“李长青！”
看着眼前缓缓降落的身形，华卫东不信。
“你不是死了吗？”
见到浑身上下一点儿伤势都没有的李长青，华卫东无法相信。
这家伙居然能够逃离怪鸟的追杀？
凭什么？
刹那间，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涌起。
李长青在这段时间的修行，又突破了他曾经的实力，已经可以击退怪鸟。
不，不可能！
但很快，华卫东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距离他和李长青分开才几天，那么短的时间，就算李长青妖孽到极点，也最多就提升到和他相当的水平。
绝对不可能这样轻松面对那头怪鸟。
所以，答桉只有一个。
李长青必然动用了上次，他击伤自己的那种力量。
还是上位阶段的李长青，动用那股超越极限的力量，就可以短暂伤到自己。
现在的他能用其击退怪鸟，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而且华卫东可以肯定，那种力量李长青绝对用不了多久，并且使用代价还很大。
既然为了摆脱怪鸟的追杀，李长青使用了那种能力。
那现在的他，应该虚弱到了极点！
霎时，华卫东的精神力掠过周身二人。
三打一。
优势在我！
三道身影齐齐闪烁，将李长青围在正中。
哦？
李长青有些意外，华卫东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有点意思。
“李长青！”华卫东满脸快意。
“原本我以为，今天只能给你收尸，没能亲手把你这个自大狂妄之徒毙于掌下是个遗憾。”
“没想到你居然跑出来。”
“上天都在帮我，今天你在劫难逃！”
李长青有点儿好奇。
“华卫东，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没有被肥遗杀死吗？”
“我当然知道！”华卫东只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了小诸葛，他抬手一指，自信满满道：
“你的底牌我可太清楚了，你能躲避肥遗的追杀，靠的就是之前你重伤我的那种力量对吧。”
“用了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现在的你还有多少实力？”
华卫东分别看向汪涛二人。
“就算是你天赋再妖孽，短短几天时间就有了匹敌灵能者的实力，又如何？”
“你现在状态不佳，我现在状态处于巅峰，还是三对一。”
“你，凭什么和我们打！”
华卫东勐然抬手，汪涛二人默契十分。
“禁锢！”
庞大的引力囚笼，将李长青缩在原地。
华卫东双手聚拢，能对物质进行彻底湮灭的灵能光炮赫然汇聚。
为了保险起见，他直接用出了灵能百分比的全力。
“我打不死那头怪鸟，还打不死你？”
“李长青，你为了阻止我们放出邪灵，把我带入这个世界。”
“就是你最大的失误！”
轰——
绚烂的毁灭灵能，贯通李长青与华卫东之间的时空。
引力囚笼之下，无处可逃。
挂在他腰间的玉佩晃了晃，刚从打击中回过神，就看见了几个送死的家伙。
真没意思。
玉凋很无语，但他可不会对李长青有好脸色。
“哼，堂堂神祇，不会觉得击败几个刚刚飞升的灵能者，就很骄傲吧。”
“要不是肥遗太愚蠢，告诉了你神力的使用方法，你现在早就夹着尾巴跑路了。”
“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赶快燃烧神力，准备送死吗？”
听着玉凋的话，李长青嘴角勾起。
眼前，毁灭的灵能光束近乎贴脸。
“神力？”
他笑了笑。
在华卫东兴奋的注视下，在玉凋不解的目光中。
李长青周身没有浮现一缕神力。
他就这样伸出食指，对着华卫东倾尽全力的必杀一击，轻轻一碰。
呼——
山间掠过微风。
无比灵能化为零碎的光点，消弭于天地。
李长青缓缓迈步，由两个灵能者以神通施展的引力囚笼，在他迈步的一瞬间。
乖巧得恢复成原本模样。
“神力？对付他们可不需要我用这种东西。”
玉凋闪烁的微光，又一次凝固在了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