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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满庭芳·年节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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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o-->    又过了月余,媛姐儿身上的痘疤已经淡得只剩下浅浅的一圈粉色淡印了。其间方大夫又来看过两次,直夸六娘子心细照顾得好,倒是把六娘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一次方大夫来的时候是六娘子亲自送他出的垂花门,还送了他一坛佳酿。

    “知道您好这个,这酒不上头,马上过年了,给您尝个鲜。”见方大夫有些推辞,六娘子便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不过味道有些特别罢了。”

    方大夫闻言,这才不再坚持地收下了酒,随即道:“那涂抹的药膏夫人记着一定要继续给姐儿用,好在眼下隆冬天寒,正是敷药的好时机。”

    六娘子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目送方大夫出了垂花门外的抄手游廊。

    折回身的时候,六娘子经过月牙湖,遇到了正在湖边散步的钟氏和惜燕,两人见了她皆微微一愣,随即冲她福身请了安。

    待六娘子笑着让她们起身后,钟氏便道:“连着阴了几日,感觉待在屋子里都要发霉了,难得见了太阳,便出来走走,夫人这是从哪儿回来?”

    经过这小半个月的相处,六娘子发现钟姨娘是个很有趣的人。很多事其实她都是拎得很清楚的,但她看在了眼中却能当作没有看到似的。她不愿说的时候,只会淡淡地看着你,浅浅地笑,笑不达心,可嘴角却勾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假。而纵使她笑得多么的不由衷,却还是能给人一种愉悦感。但只要她心情好了,愿意开口了,便又会变成一个很健谈的人,天南地北的,让人听几句便能知道她小的时候也是有先生给启过蒙也是有读过书的。

    所以有好几次,六娘子都很想用一用钟氏,不过总也凑不好时间,便这样耽搁了。

    想到这里,六娘子便笑道:“刚让方大夫来给媛姐儿瞧瞧身上的痘疤。”

    “姐儿如何?”一旁的惜燕闻言问道。

    “姐儿恢复得不错,再过两日就可出屋子了。”六娘子因为得了方大夫的赞赏,心情颇为不错,笑的时候便如那绽放的白莲一般,清雅明艳,令人眼前一亮。

    “夫人劳心劳力,辛苦了。”惜燕闻言,恭敬地回了一句。

    六娘子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那你们接着逛,我还有些事儿。”说着便笑着越过了两人,带着竹韵往暖香坞而去。

    看着她那娇小玲珑的远去背影,钟氏出了片刻的神,半晌才转头问惜燕道:“那第一日的晨昏定省散了以后,夫人单独留下了你,真就是同你那么说的?”

    在凉都的那几年,从一开始的时候,钟氏便是独来独往的,不管是怀了身孕,生了大姐儿还是后来大姐儿夭折,她似从不黏着沈聿白,也不刻意亲近宅子里的任何人,那些伴随着她韶华岁月的开心和痛苦,全都只由她一人默默地承担着。

    能和惜燕亲近,刚开始纯属一个意外。那时候大姐儿刚夭折没多久,她心里实在难受得紧,白天人多的时候她不敢哭,入了夜总是会在内宅后墙的南角一边哭一边绕着那棵似永远也结不了果的梨树踱步,就这样撞见过几次也喜欢在树下蹲着想家的惜燕。两人默契得从不开口问对方发生了什么,却就这样生出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惜燕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无措,便一边回忆一边点头道:“夫人是这么问我的,她说,侯爷不准备再在屋子里放通房了,若是勉强抬了姨娘,我每月也肯定是要喝避子汤的,那与其这样在宅子里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熬日子,还不如放出去找户老实的人家嫁了,下半辈子也能换个活法。”

    钟氏听了,嘴角弯了弯,看了看六娘子消失的方向道:“还真是瞧不出,她小小年纪有这份心思,也不知道这真是侯爷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如果早些年先夫人能有她一半的大气聪明,只怕……咱们现在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挨了。”

    “妹妹……什么意思?”惜燕有些不明白。

    “唉,其实咱们的日子都成了定数,也没什么可说的,倒是你。”钟氏将视线转回了惜燕的身上道,“过了今年你也二十有三了吧?”见惜燕轻轻地点了点头,钟氏又道,“想那时候你和梅姨娘一样,都是侯爷的通房,不过是后来家里太乱,先夫人只管着和侯爷吵架,都没心思管我们,这才让梅姨娘得了运气怀了身孕。可抬了她,你就被压下来了,这一压,就压到了现在。”见惜燕闻言,神色有些怅然,钟氏继续道,“可你想想,即便今儿侯爷点头要抬了你,做了姨娘又如何?”

    “我……”

    “前有这么聪明能干的一个夫人,年纪轻轻,娇容如花,不说别的,就单说子嗣这件事儿,她不生,我们谁都别想越过了她去生。等她能生了,不用防着我们了,可那时候你还有多少时间能把握?”

    惜燕忽然明白了,可明白了却不代表她能下定决心,“但……不瞒妹妹,我八岁进的府,如今一转眼在沈家伺候爷已经十几年了。这会儿说要打发了我出去嫁人,我……我也不知道要嫁给谁啊。”

    “找夫人啊。”钟氏笑道,“既是夫人先开的话头,这事儿自然应该她来操办。不管她真的是只想眼不见为净地打发你,还是真的想给你找个好归宿,你找了夫人,她自然是会有办法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的。”

    “妹妹为何这么肯定?”即便是听钟氏这么说,惜燕心里依然没有底。

    “因为说到底你毕竟是侯爷的通房,你若真要出府嫁人,夫人看在侯爷的面上,也会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话说六娘子回到暖香坞的时候,却见屋子里聚着好几个人。

    正坐在窗边和媛姐儿玩翻花绳的沈慧蓉,带着彤姐儿吃点心的周氏,还有凑在暖炕边和沈慧湘闲聊的安氏……这许多人让素来很是清冷安静的暖香坞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禁愣得六娘子一时半刻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哟,四弟妹回来了啊。”飞扬的笑声中,还是周氏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六娘子,便站起了身,擦了擦手,然后迎了上来道,“我瞧着难得天气好,便拉着人来你这儿坐坐聊聊,却没想到扑了个空,这不请自来的,四弟妹不要见怪才好啊。”

    六娘子觉得周氏有一种很好的本事——自来熟。打从他们住进侯府开始,在六娘子的印象中,她们之间的对话几乎全是周氏主动挑起和引导的。这样的人,六娘子很是佩服,却也暗暗地觉得有些不想和她有过多交集。

    其实六娘子的性子属于慢热,对于熟的人,她会掏心掏肺,笑得真切,关怀备至,但对于不熟悉的人,尤其是像周氏这样会主动来笼络示好的,六娘子便会习惯性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其实比起那种性子阴郁不定的,像周氏这样活泼开朗的,六娘子却还是很喜欢的,便不由得顺着她的步子入了屋道:“不知道大嫂要带妹妹孩子们过来玩,我这儿也没什么准备,若是大家不嫌弃,不如今儿中午留在暖香坞吃了午饭再走吧。”

    周氏一愣,随即立刻爽快道:“哟,既然四弟妹开口了,那咱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一旁的沈慧湘便轻笑道:“大嫂嫂今儿在四嫂嫂这儿可赚到了,今儿大哥外头有局子,大嫂方才还在愁,一会儿中午是带着彤姐儿吃面好呢,还是蒸两个馒头随便喝点粥好。这下可好,面也不用了粥也不用了,还能美美吃一顿。”

    周氏闻言,佯装微怒地上前拧住了湘娘的小胳膊,眯着眼笑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促狭鬼,以前嘴馋的时候哪次不是跑到我屋子里来尝这尝那地解馋的,如今到了宣城,知道你四嫂嫂屋里有好吃的了,就把我这个大嫂的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湘娘怕疼,躲到了安氏的背后举手讨饶,一屋子的人见状便哄堂大笑了起来。六娘子则顺势拉过了一旁的染画道:“去和项妈妈说一声,中午加四个热菜,两个凉拌,再做个甜羹。”

    染画应声出了屋子,六娘子又在心里数了数屋子里的人,随即转头细细吩咐了妙琴一会儿小花厅里摆桌放椅和布置碗筷的讲究,待一切安排妥当了,她才安心地落了座。

    而众人闹了一番以后,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安氏这才笑眯眯地坐到了六娘子的身旁道:“其实今儿来找四嫂,本也不是来蹭饭的,这不却歪打正着了。”

    “哦?”见一旁周氏的大女儿彤姐儿正好奇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珠串猛瞧,六娘子便摘了下来套在了彤姐儿的手腕上任她把玩。

    彤姐儿得了珠串,开心地跑到炕头找媛姐儿炫耀去了。周氏见状,狠狠地瞪了小姑娘一眼,然后坐在安氏的左手边笑中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道:“之前我听母亲说,过年的时候,弟妹要请金麟班的人来唱戏,这事儿可定了?”

    六娘子一愣,却没想到她们这些妯娌姑嫂侄女的兴师动众地挤到自己的暖香坞竟只是为了金麟班来唱戏这件事儿。

    见六娘子有些诧异,周氏忙不迭地继续道:“不瞒弟妹,以前在凉都,就常听母亲说起这宣城的金麟班,日子久了,大伙儿光闻其声未见其影,难免心痒痒。”说着,她叹了口气道,“凉都那儿的日子,着实清苦了些,别说是听戏了,便是连寻常的玩乐消遣也不多见。这不,听说过年弟妹准备请金麟班,大嫂我啊,就来凑热闹了,你可千万别嫌弃大嫂我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啊。”

    周氏这番自谦的话六娘子倒觉得说得在理,便笑道:“大嫂您千万别这么说,宣城毕竟是皇都,天子脚下,那有些什么本事的,一传十十传百地也都放大了。不过金麟班是有几个不错的角儿,若是没听过金麟班唱戏的,确也应该瞧一瞧的。”

    “哟,要不怎么说弟妹会说话呢。”六娘子几句话说得周氏很舒心,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自在了许多。

    六娘子见状,继续道:“其实若是大嫂和几位妹妹爱听戏,那今年过年我便准备准备,让小梨园也来一个班子,给大家伙儿过过戏瘾。”

    见安氏等人闻言面露疑惑之色,六娘子忙解释道:“宣城之大,三个戏班子打着擂台,南边的九云台擅京腔,不过大多是爷儿哥儿爱看的曲目;北边的金麟班是五花八门皆囊括其中的,所以但凡谁家府邸有宴请,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金麟班;可那小梨园,里头的角儿唱的一出《牡丹亭》,却是连先帝爷都频频称赞的呢,若是错过了也可惜。”

    六娘子这一解疑,众人便是恍然大悟,连带着对小梨园也充满了好奇,便都怂恿六娘子干脆两个班子都喊来唱他个一整天,让大家伙儿趁着年节也都高兴高兴。

    六娘子一一允了下来,众人随后又嘻嘻哈哈地闲聊了片刻,染画便进屋来说,小花厅已经摆好了午膳。

    六娘子带着大家说笑着移步小花厅,席间吃得高兴,也不知是谁起了头,竟就这样在白日里喝起了酒。

    但本都是家中女眷,今儿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客人上门,是以六娘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结果却没想到,周氏光有酒品没有酒量,而安氏几乎是一杯倒,闹到最后只剩下素爱小酌的湘娘和滴酒不沾的蓉娘在一桌子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还清醒着。

    六娘子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马上唤了秦妈妈带着几个仔细的丫鬟,将周氏和彤姐儿还有安氏好生地送回了各自的园子,然后才回来对也准备起身要走的湘娘和蓉娘道:“且不要说你们大白日的在我这儿吃了酒,不然回头母亲定要不高兴了。”

    其实六娘子倒真不是怕沈老夫人会念叨什么,只不过这些天下来,六娘子始终觉得,她和沈家人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尤其是这些内宅女眷,她们敬她,无非是因为她是沈聿白的续弦,是这个侯府的当家主母,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更自然和亲切的情感维系了。

    六娘子觉得,本来各自管好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这是没错的,可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虽她也有些吃不消太过热情的周氏,可也不能整得大家好像陌生人一般,这才有了眼下这番看似俏皮的话。

    因为有的时候,想要拉近你与别人之间的距离,一起守住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小秘密,也不失为一个小捷径。

    果不其然,两人闻言都偏头笑了笑,然后湘娘道:“四嫂这会儿可有把柄捏在咱们手里了,回头过年的时候四嫂可要让我先点戏。”沈慧湘是沈家嫡女,虽身份娇贵,可她却是从小在凉都长大的,所以身上没有宣城贵府里那种千金大小姐的做派和习性,倒是随和自然得很。

    而一旁的蓉娘,闻言只是悄悄地转头抿着嘴轻笑。她是庶出,虽比湘娘要大一岁,却是个内向的,平日里话很少,总是端着一副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让六娘子很容易想到和自己初见面时的初娘子。

    见两人因为一顿午膳多少和自己亲近了点,六娘子很是高兴,闻言便道:“放心,既然妹妹都开口了,那回头等过年看戏的时候,母亲点完了戏,我就让妹妹接上。”

    湘娘点头,三人随即又聊了几句,六娘子便差了鱼安亲自送两人出了暖香坞。

    可正当六娘子准备去净房洗个脸换身干净的衣裳赶紧睡个午觉的时候,茜草跑进来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六娘子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沈聿白已经大跨步地进了屋。

    而闻到一阵酒香的沈聿白凑近了六娘子,随即失笑道:“这年还没过呢,你们大白天就吃起了酒,怎么弄得和爷们儿下馆子一样。”

    六娘子本有些微醺,红红的脸蛋衬了双水漾清眸,正是眉黛春山秀,横波剪秋水,看得沈聿白哭笑不得,心里却是一阵欢喜。

    而被他盯着瞧的六娘子却感觉到了浑身不自在,想到这两天沈聿白晚上缠着自己的劲,她便佯装咳嗽道:“那个……大家本是在说过年请戏班子的事儿,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就开了酒,大嫂来劲了,拉着我喝,结果她自己反倒是个没酒量的。”

    “大嫂和五弟妹酒量都不太好。”看着六娘子紧紧地拢着衣领躲他躲得远远的,沈聿白笑出了声,“去去,赶紧去洗把脸换了衣裳,大白天的喝酒像什么样子。”

    六娘子自知理亏,匆忙地福了身后便带着丫鬟进了净房。

    等她出来的时候,沈聿白正坐在炕头和媛姐儿玩九连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了头吩咐一旁的秦妈妈道:“带姐儿下去午睡吧。”

    秦妈妈笑着抱起了媛姐儿,然后福身退了出去。

    六娘子看他眉头微蹙,似有心事,便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丫鬟,然后脱鞋上了炕,伸手从玉雕兰花的白瓷果盘里拿过了一个蜜橘,一边剥皮一边问道:“侯爷今儿不是去了校武场看操练么,怎么回来却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六娘子其实很少过问沈聿白的公事,不过相处的这些日子,六娘子发现沈聿白是个特别公私分明的人。一般外头的事儿,不管好坏,他很少把情绪带回家。很多时候,六娘子看到他都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跨进门的,所以见着眼前有些一筹莫展的沈聿白,六娘子便生出了一丝下意识的关心之情。

    而沈聿白看了她一眼,也不回避,开口就道:“回来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母亲那儿,刚好看到梅氏也在。”

    六娘子一愣,眉眼微挑,一记轻笑就敲在了心里:“梅姨娘这两日似是日日到母亲跟前请安的。”

    沈聿白抬头瞪了瞪她道:“便是不爱你们这种小肚鸡肠的心思,有什么念头大大方方摆在台面上不好吗?她要把媛姐儿接回自己屋里照顾,本也没什么,可这点事儿,闹到母亲那儿……”

    “侯爷不想吧。”六娘子笑眯眯地看着沈聿白,突然因为自己能一下子看穿沈聿白的那点小心思而沾沾自喜了起来。

    沈聿白正在那儿演着戏呢,闻言,敛了神色失笑道:“难怪皇上说我天生就是个不能求人的命。”

    “那是侯爷傲骨铮铮不屈不卑。”六娘子将剥好的橘子递到了沈聿白的面前。

    沈聿白也不客气,拿过来对半分开来,然后掰了几片丢到嘴里,咽下后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想让梅氏带媛姐儿?”

    “侯爷不是这种斤斤计较的性子。”六娘子擦了擦手道,“这几个月来,我打理内宅的事儿,侯爷从未插手过半分,我决定的,侯爷就点头,也从没有怀疑过我的决定,哪儿有像您今天这样火急火燎的。”

    “那既然你和我也心照不宣了,媛姐儿就养在你屋里吧。”沈聿白语出惊人。

    六娘子吓了一大跳,挺直了腰身道:“这话侯爷怎能说得这么轻松,媛姐儿又不是猫儿狗儿的,她生母又还在,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养在我的名下。”在大周,庶女要养在嫡母名下,那绝对不是一句话就能带过的事儿,这里头的讲究大了去了。先不说要开祠堂把这庶女的名字记在嫡母的名下,就说未来出嫁,那她也是顶了嫡女的名号,和正正经经的侯府嫡出小姐没有区别的。

    六娘子现在还年轻,几年以后肯定是会有自己的孩子的,现在是瞧不出来,但以后等六娘子的孩子一出生,媛姐儿这庶过嫡女的身份就会尴尬了。

    “真是瞧她没有一点点做娘的样子。”六娘子这一说,沈聿白的气就蹿了上来,“你知道媛姐儿上路没多久就开始发烧了,小孩子哪里会装病,说难受就是难受的,可梅氏……梅氏她瞒着不说,就这样硬生生拖到了母亲看出了端倪,这才改了水路的……”

    六娘子闻言,不能说不惊讶,不过这个真相虽今天才听说,但凭之前方大夫给媛姐儿诊断的病情来看,她也多少猜出了一些,便只能无奈地安慰沈聿白道:“侯爷,梅姨娘是太记挂侯爷了,才做出了这样糊涂的决定,您也多少消消气。”

    “她是想害我再送一个女儿走吗?好好的一个孩子,路上病了你说一声,该等的就等,该请大夫的就请大夫,像她这样瞒着,回头若是真的出点什么事儿,谁能……”沈聿白说着说着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难掩眼中的失望之情。

    六娘子忽然明白了,沈聿白有气,却不全是因为梅氏拖着瞒着媛姐儿的病情,还因为早些年,他已经失去了庶长女,这个痛,一直深埋在他的心里,这些年,虽不曾被人提及,但沈聿白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虽还年轻,可看着小小的孩子夭折而无回天之力,六娘子只要想想,就能体会出沈聿白的心境。如今媛姐儿又在鬼门关前绕了一绕,沈聿白明着虽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的关心,可只有六娘子知道,每回方大夫来问诊,沈聿白都记得,都会向六娘子细细地询问方大夫说了什么,每天早上出门晚上回来,他进屋洗了手换了衣裳就会去内间看一看媛姐儿。沈聿白的这份父爱,藏在心里,从不轻易表露,却浓重得让亲眼所见的人无法忽视。

    想到这些,六娘子就软了心,却依然带着最后的一丝冷静道:“侯爷的意思妾身明白了,可侯爷即便是一家之主,却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定了媛姐儿的未来。这事儿若是侯爷信得过妾身,便交由妾身来办吧。”<!--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