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飞机一起飞,就派人过来接我出院。他让我在机场等他落机。
    等人是件很无聊的事,我开始还在玩电脑,后来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开关车门的声音将我惊醒,我还以为是枪声。
    “走吧,”老大道。车启动了。
    我揉着惺松的眼。
    “睡吧,”他叹:“早知道你这么困,就让你直接回去睡了。”
    我道:“本来不困,就是等得无聊——你办事可顺利?”
    “还行吧,”他道:“官样文章。永胜迟两天回来,他得罪你了?”
    “没有吧,”我道:“就是谈不来。”
    “没这么简单吧?”他一眼看穿我:“你从不同奴才多说话的,你也不是他们喜欢兜搭的主子类型,他是不是给你摆脸子啦?”
    “说不上吧,”我道:“可能因为他比较关心你,我的行为让他看不上。”
    他道:“以后跟我在一起,跟他处好是基础。”
    我反感:“你尽可不必管我的感受,我会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不打扰别人。”
    “那是你一直想要的?不见永胜,不见我的内侍,最好连我也不见?”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真生气了,横不能为了维护他的内侍就非得踩我吧?
    “我明白了,你不是反感他,你不过借他表示对我不满,”他道:“停车!”
    车停了下来,他推开车门,下了车,上了前面一辆车。车开走了,我下车,对着车猛踢一脚,脚咯得生疼。
    内侍下了车,问:“公主,走吗?”
    “滚!”我吼。谁要坐这破车?又不是我要去的!
    我坐在士兵陵园的门口,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内侍远远站着不出声,也不走远。
    天终于黑透了。内侍走过来,低低道:“主子请您回去,说您该吃药了。”
    “吃什么吃?!死了大家清静!”
    他不敢再说,走开去拨手机,不一时又走过来,把手机递给我。
    倪天远严厉的声音传过来:“你给我马上回来!我告诉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不要总是挑战我的底线!”叭地关了机。
    我也到了底线!
    我走进了祭殿,闭关!
    倪氏族规:进祭殿的人,除非自己愿意出来,否则任何人不能进殿打扰,违者可处死!
    永胜的妹子爱他,晓月爱他,别的女人爱他,不代表我一定得爱他,尽管他对我好得无以加复!
    清修,修身修性修灵魂!
    任何人来我都不理,我任性,在我认为必须时,我无可救药地任性!
    直到天遥叩响了祭殿的大门。
    天遥——影子队的二号首领,天远的胞弟。某些场合,他也是天远的替身。从内到外,他跟天远极象。但他是影子,注定一生要站在天远的背后,直到终老!
    听到他报出名后,我打开了门。
    天遥站在门外,从来镇定的脸上出带了一丝不安与焦急,他告诉我,天远犯了族规,正准备接受处罚——脊鞭三十!
    为什么?天远受罚,可称倪氏奇闻。
    天遥告诉我,一个倪氏兄弟夺了他人之妻,将当事人打伤后出逃了,而他在做这件事之前见过天远,并且两人密谈了有近三个小时。在接受警局调查时,天远否认知道那个兄弟的图谋,他坚称两人只是聊了些平常话题,而且那个兄弟也没表现出异常。但在倪氏内部质询此事时,天远没做任何辩解,包括面对他同谋的指控!
    为什么?天远不是那种纵容兄弟做恶的人。
    天遥说,那个被打伤的人酗酒,虐妻,曾不止一次地意图将妻子卖掉换钱,他曾致使妻子小产三次,而那个兄弟显然爱上了那个女人。
    我无法理解,本来有更多的办法可以体面解决这件事,花点钱让他们离婚,诸如此类,为什么要用这种太低级的做法?我不能想象这是倪氏的人做出来的。
    天遥看着我,带着一丝丝怜悯,他说感情,有时是不能用道理去裁度的。那个兄弟做的不合理不合法,但合情。
    “这个,你还不太懂。”他娓婉地道。
    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去劝劝天远,”他道:“他听你的,我相信他事先不知道这件事,可能那天小淳是跟他说过他跟那女人的情事,但小淳一定不会告诉他他将要采取的行动。天远是个以兄弟为重的人,他倾听小淳,理解小淳,宽慰小淳都在意料之中,但他决不会纵容小淳做这样的事情。你去劝他跟爷爷叔伯们坦白,他不应受到这样的处罚。”
    我试试吧,尽管内心极不自信能说服天远这样的人。
    我坐上了他的车。
    警刑室,慎刑室,公刑室,是倪氏内部三个级别的行刑地方。分别代表了警醒众人,慎待刑法,公开刑法三个阶梯。
    天远在警刑室。
    除了公刑,其他两个是不能公开观刑的。所以倪氏兄弟被拦在警刑室外。他们焦急,紧张,关切而又无奈。
    我忘了说一句:这三个刑室只对一种人例外,不是族长,不是国王,也不是父母家人,是生死结!只有生死结可以进入观刑或——替代!
    天遥带着我进去时,刑罚已经开始了,天远的背上已有了三四道鞭痕。这是我所见的。
    我请执刑的天汶稍等片刻,我需要跟天远先谈谈。天汶同意了,下意识里,他也希望这个刑罚被取消。
    一切取决于天远的表态。
    我走到天远身边,跪下来,因为他跪着,我总不能在老大面前居高临下吧。
    他看到了我,但木无表情。
    “天远,”我低低道:“我刚听说了此事,告诉我,你跟这件事没关系,是吧?”
    他道:“这跟你无关,你走吧。”
    我道:“我相信天淳去找过你,也跟你谈过他爱那个女人,但他没有告诉你他准备做什么,你尽了一个老大的职责劝慰了他,就这么简单,是吗?”
    他闪出一个嘲笑:“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说了什么?是有人来教你这么说的吧?那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天远,你是倪氏的老大,你的名誉与声望不容受损,”我道:“还有,你有那么多事要做,你也不能让自己受伤……”
    “你懂感情吗?你懂什么是爱吗?”他忽然抛出无关的话题。
    我略加思考才转过了原先的概念。我道:“你认为我不懂是吗?”
    “你以为你跟林赛那就叫爱了?那就叫生死相守了?”他的嘲笑更加鲜明。
    “好吧,我们不讨论这个,”我决定还是别费时间在这个千古是非话题上面:“天远,我来是想跟你说,你应该对自己诚实,也对我们诚实,你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后来的走向,就象你在警局说的。现在你可以对爷爷跟叔伯们再说一遍。”
    他冷笑:“政治中没有诚实这一说法,这事对你来说太复杂,你还是回去吧。”
    是呀,我是想得太简单了,正如林赛说的,对政治来说,我还太单纯,太天真。警局中天远说的是不是真话对我无所谓,我只要他现在再说一次,以免去刑罚即可。
    “很多人在外面等你,不是为了看到一个受过刑的老大……”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真想帮我的忙,就替我劝他们回去。此外,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他闭上眼,不想再与我交谈。
    看来,我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