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见了我老大,跟他坦白从宽,向他借永明一个小时,他这次倒没为难我,让人叫来永明,让出了他的办公室给我询问。
    我直奔主题,问永明:“你为什么去找拉尔?”
    他沉默。
    “他遇到了麻烦是吗?”
    他还是不说话。
    “永明,猫鼬是我最好的兄弟,搭档,你知道拉尔对他意味着什么,我们别浪费时间好吗?你知道我至少有三个办法让你说实话,但我认为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好。”
    他看看我。
    “永明,这件事迟早要为人所知,就算你不告诉我,我自信要在这城里查一个人的踪迹还是能查到的。”
    他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过了约有十分钟,他才慢慢告诉了我全部事实。
    “拉尔的二妹被人引诱吸了毒,借了高利贷,人家追上门去,威逼要钱,拉尔的母亲当场急的晕了过去,后来中了风,半身不遂,他的父亲为了挣钱,去给人家打了三份工,由于太劳累,从山上滚落下来,摔残了,全身瘫痪,为了避债,拉尔退了学,把家人搬了出去,现在在玉佛寺附近的一处免费的庙产中存身。”
    我怒目而视:“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告诉队长?你以为你一个人杠得下来吗?”
    “队里已经给猫鼬家里很多的帮助了,队长他们每月还给他们寄钱,队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阵亡的,拉尔说不能再麻烦这里了,他是家里的男人,他得撑住这个家。尤其不让告诉你,他知道你上次已经把所有的存款都给他们家了,你也没那么多钱。”
    “那你有?还是他有?”我道:“我再没钱,我也姓倪,论家底也比你们厚些。钱的事你不用管了,他父母现在在家还是在医院?”
    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没在医院。
    “公主,我知道您会尽全力帮他,但您不能一辈子帮他,他的事最终还要他自己解决。”
    我道:“我明白你跟他的意思,我也没打算帮他一辈子,但总得让他把书读完,这是他哥哥一直的心愿,他不在了,我得替他完成。他家里的我也不会麻烦队里,放心,我会另想办法。你去告诉他一声,别去卖东西了,要卖也得在读书的业余时间里做这些事。我先去跟我哥哥们借点钱,你先给他带过去,把他父母送到医院,去找我三姐,病得治,医药费的事她会料理的。我这里有两个远方来的朋友,等过两天他们走后我就去找他。不要再跟我讨论这件事了,你在队里不是一两天了,你知道我要么不做,要做就没人能反对,快去吧,我会跟队长说代你请假的。”
    他敬了个礼后转身走了。我出屋找到训练场上的倪天泉,将他带离训练的队员,把这事前后说了。
    “你想怎么办?”他问。
    我道:“我想先去找找教育部的兄长,看看能不能先把拉尔的学给复了,落下的功课也得找个人想法给他补上。再把他二妹送去戒毒,家里的高利贷……”
    “这个我来想法找人摆平,”他止住我道:“你不用管了,今后怎么办?就算医药费三姐那里帮你都结清了,拉尔一家的日后生活及留学的费用你从哪里来?我看那小子不会接受嗟来之食的。”
    我叹气道:“我刚想过了,妈那里有几个基金会,她在慈善界也有点影响,这事只能用这个法子去解决,援助金加上低息或无息贷款应该能让他在读完学位前全家以最低生活保障度日。”
    他道:“想的倒是不错,但是你去找妈?你刚退了婚,妈的话早放出来了,你怕是连家门都进不去。还是我去吧,反正猫鼬也是我的队员。你还是在老大那儿猫一阵子吧。你现在成了倪氏新的头痛人物了,升得还真快,本来八辈子也想不起的人,一下子成明星了,小心天帆,他可不喜欢自己的队员那么出风头。”
    我道:“还是我去吧,总得回去的,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好吧,迟早要过这关的,你哪天回去找她?我先打个电话给爸,让他在旁边给你兜着点儿。”
    我看看表,道:“我先在队里蹭顿饭吧,我不想让她用晚餐时不愉快。晚些再过去。这样明天一早她就能帮我想办法了。”
    “你可想好,你去说,她不一定答应。”
    “不会,她公私分得清,不会因为我的恶阻碍她的善行。”我有把握地道。
    “她很喜欢林赛,这小子善于讨女人喜欢,除了你。”他道:“说话小心点儿,无论她说什么你认了就是。千万别说林赛的不是,不然她说不准真的会跟你当场翻脸,她性子象小孩子,善良但任性。”
    “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说,我也认。林赛是个好人。”
    他有点奇怪:“你居然会说他是好人?连我都没认为他是好人,不过妈也挺奇怪的,非喜欢他,他不也是狙击手吗?”
    “妈不知道他是狙击手,谁也没跟她说起过这事。”我道。
    他这次真的吃惊了:“不会吧?林赛父母也没跟她说?”
    我摇摇头。应该没说,他们都知道她的性子。我想那应该是父亲要求的。
    我老大又在吼人,倪天泉看看那边道:“没办法,你知道他的毛病,只要在这里就不能闲一分钟,这次是你自己找回来的,先去训练吧,一会儿跟我去吃饭。”
    我敬了个礼回到训练场。
    倪天泉亲自开车将我送回家,在院子里不熄火等着,说万一我被撵出来,也好跳上车就跑。妈虽然不会打人,但她会让别人来替她干这活儿,比如内侍。
    爸妈正在客厅里,看样子正在讨论去拍卖行时要买的艺术品——也许是古董字画,反正我从来分不清哪些是古人的,哪些是现代的。看到我,妈立即起身准备离开。我忙道:“妈,请等等,我有些事想请您帮忙。”妈停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看我,冷冷道:“谁让她进来的?守坚,让她出去!”爸的内侍无奈地看看爸,爸道:“仪儿,至少你先听听她说什么,也许她真的遇到了难题。”
    “她很能干,她一向自己处理难题,用不着理会别人,你没领教过吗?”
    爸不再跟妈纠缠在这种无结果的争吵,直接问我:“找你妈什么事?”
    妈又要走,我忙道:“妈,您怎么怪我骂我都行,只要您肯帮我这个忙。”
    妈道:“我不想帮你,找你的队长,你的父亲,或是你的战友……”
    “就是我战友的事——确切地说,是前战友,”我很快地道:“他阵亡后,他的家人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父母重病在床,女儿吸毒欠了高利贷,儿子被迫掇学做生意养活一家七口,我的存款已经没了,我想是不是可以申请一些慈善基金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只要那个最年长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就可以了,他会还钱的,真的,他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
    客厅中安静下来。妈仍然没理我,但也没离开。爸对我使眼色,可我不知道该跟妈说些什么,头一次,我觉得很无助,我需要妈的帮忙,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帮我。
    “把这家人的姓名,住址写下来,交给你的父亲,”妈终于开口了,很冷静理智:“明天早上我会让人去看看能否帮的上忙。我累了,先睡了。”到底没有看我一眼,就离开了客厅。
    爸站起来,走到我身边,道:“行了,她同意了。你去跟她说说好话,哄哄她,趁这事儿跟她和好了,总不能以后一直不回家吧。”
    我不会说好话,也不会哄人,见了她的冷脸,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掏出早已写好的纸,交给他。爸接过,看了一眼,走到桌边写了几个字,过来交给我一张支票,道:“先拿去给那家人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回头我让天帆给你卡里打点钱,以后没钱,跟我说一声,就你一个女儿,总不能委屈了你。”
    我摇头:“不委屈,平时我也用不着钱。爸,妈那儿,帮我谢谢。我先回去了。”
    爸送我到门外,看到天泉坐车里,道:“来了怎么不进去?”天泉笑道:“我不陪挨骂,完了就走吧,送完你,我还得赶回去呢。”我上了车,爸看着我们离开。天泉道:“看到没?爸眼圈都红了,以后多回来看看爸妈,你现在比我们自由。”
    我重新成了周剑一家的陪游,在最后一天,周剑说想去我们的士兵墓地祭奠一下,他说这是军人对军人的尊敬。我开车带他们全家去了墓地,在猫鼬的墓前,他伫立良久,敬了一个军礼。周周也很安静很肃穆,她跟着父亲敬礼,象一个小小的士兵。
    他们上飞机前,永继过来递给他们一张行李票,说老大给他的礼物已托运了,到目的港后凭行李票取礼物。我们送他们直到飞机起飞。然后将夏英雄送回报社,我跟永继回去报道。
    爸打电话给我,说那件事妈已经给我办好了,拉尔的家人可以获得医疗援助及低保救济金,另外还有某慈善会的月救济补助,日常生活是没问题的。妈还帮拉尔申请了所在大学的最高助学金,并帮他联系了国外的几所大学,一旦申请获得通过,他就可以去国外留学。妈的效率还挺高的,这么几天就全部搞定了。爸让我最好回去当面谢谢妈,这是当然的。我跟永胜说了一声,就赶回家。
    妈在家,不过看样子正打算出远门,她仍然不理我,我谢了她,顺口问她打算去哪里。她也象没听见似的,爸告诉我,她要去参加两个国际慈善活动动,然后再去林赛那儿,林赛要过生日,妈去送个礼物,也当面对他和他的家人表示一下歉意。
    林赛要过生日?我忙转身出门,连夜开到那个小山村,拍门叫醒那户人家,我跟他们说我要买把最好的廓尔喀弯刀,不管多少钱。那对兄弟是打刀世家的第七代传人,夏英雄曾带周剑一家来过这里看他们纯手工打制的弯刀。弄清来意后,那个哥哥回身进屋,拿了一柄古迹斑斑的刀出来,说是他们祖上留下来的宝刀之一,送给我了。我从鲨鱼皮的刀鞘中抽出那把刀,刀的寒气让我不由打了个冷战。我忙千恩万谢,拿了刀跳上车赶回家,爸妈已经休息了,我将刀交给守坚,跟他说明天送妈上飞机时让妈带上,算是给林赛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