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问:“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她想了一会儿,道:“我妈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我嫁给军人,她以自己切身的经历告诉我,嫁给军人就等于做了半寡人,你生病时他不在身边,你生孩子时他不在身边,孩子必须自己独自抚养。在老周那次住院时,我想过放弃,不是因为怕面对他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会残废的事实,而是人怕他心理上渡不过这道坎,从此放弃自己,成为一个心理上的残疾人,那段时间,他就象一个刺猬,见谁扎谁,好象全世界的人都跟他有仇似的,无论你怎么好颜相向,他都不领情,更会更深地伤害你。那时是我爸支持着我,让我坚持下来,他说象老周这样的男人,可能不会象普通男人那样围着老婆家庭转,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会撑起家里的顶梁,也会毫不犹豫地上拦在你身前为你挡子弹!他坚信老周会站起来,象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继续走下去。他说如果我真的最后决定不选择老周,也至少要等老周伤好出院之后,这是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后来证明他的眼光无比准确。以那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感到孤独抱怨老周不在身边不能帮忙时,我都会想起父亲那句话:他是那个毫不犹豫为你挡子弹的男人!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什么气都平了。”
    她说完转向我,轻声问:“那么,谁会为你挡子弹的男人?如果你对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你就找到了属于你的男人。”
    我苦笑,我的战友都会有这个选择。
    “战友之外的男人,”她道:“比如那个林赛。”
    林赛?似乎不会。我苦笑,几乎在第一时间里就否定了,我想象不出这个男人会为任何一个女人挡子弹。
    “郑虎会!”她肯定地道:“在老周第一次将他带回家里来时,我就明白为什么老周那么喜欢他,他跟老周年青时几首一模一样,一样的骄傲,一样的钢强,一样地好胜。所以老周总是用那种溺爱一般的口气跟我谈起虎子换急躁,虎子的宁折不弯,虎子的火爆脾气,他对郑虎甚至比对女儿还要在意还要了解还要宠爱。”
    我回想两人在一起的样子,觉得她说的很准确。
    “好吧,天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她对我道:“洗洗睡吧。”
    那天晚上,我不停地坐着梦,很多人挡在我身前为我挡住了射向我的子弹,有花匠,有羚羊,有伞兵,有鲸鱼,有周剑,有郑虎,甚至有懒散的猫鼬,就是没有林赛!
    李玉洁将我推醒,对我道:“你的电话,虎子来的,看样子他有急事要你帮忙。”现在?我看看电子钟,凌晨两点四十。
    我跟她走到客厅,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郑虎焦急的声音就传过来,问:“我听说你家乡有一种土方药,专治伤口溃疡肿痛的?”我回答:“是,有。”“现在身边有吗?”“有。”“好,”他很干脆:“半小时后有辆车过来,你将药送到楼下交给来人,他们会带过来——别忘了把使用方法写清楚放里面。”我没及言语,他已挂上了电话。纯粹的命令口气,虽然我不是他的兵。我没来得及说明的是这种药含有剧毒,稍有运用不当,就会造成死亡。我开始收拾行李。幸好随身行李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
    李玉洁问:“有任务?”我点头,她说:“我去做点东西,你先吃点,到他们那儿未必能吃上早饭,顺便带点过去给他们。”边说边套上衣服去厨房打开灯,开始揉面烙饼。我回屋穿衣收拾行囊洗漱,十分钟已全部搞定,然后去厨房帮忙。二十五分钟后,我已背着行囊,拎着热腾腾的烙饼站在大院门口了。
    一辆军用吉普飞快地停在门口,我跑过去,拉开门就上车。车上一个上尉转头看着我发怔:“副营长让我来拿个药。”我拍拍背包,道:“带着呢,走吧。”他道:“没命令叫我带人回去。”我道:“是我自己要去的,跟你无关。”他道:“你把药交给我就行。”我道:“我必须亲自送去,否则我不会交给任何人。”他看着我,很无奈:“可这不是我接到的命令。”我道:“这是我给你的命令,我的职位比你高,在你们国家的条例规定里,是不是有这么一条?军阶低的军官必须服从军阶高的军官的指挥?”他不再说话,再次看了看我,发动了车子。
    在军用机场上,一架军用运输直升机正在停机坪上整装待发,有几个人正在往里面有条不紊却又极其快速地往里装物资。上尉将车直接开向运输直升机。将车直接停在直升机旁边,然后利落地跳下车,打开后备箱,将车上的东西一件一件递给那几个人,送到直升机上。我下了车,看着那架直升机。然后准备上机。
    “喂,喂,”有人叫住我:“你干嘛?下来,谁叫你上机的?你是哪儿的?怎么这么随便?”
    我笑笑,将踏上机舱的那只脚放了下来,上尉在那边听见了,忙跑过来,冲机长耳语。
    机长听完,打量着我道:“你这是违反纪律呀,我不能带你上机。我们部队有严格的军纪,跟你们那儿不一样。你回去吧。”
    我笑望着他道:“我去送药,你捎带我一程吧。”
    他道:“那个地方现在很危险,你不能去。快回去吧,我们马上起飞了。”
    我看看那飞机道:“我也开过运输直升机,要不这样吧,如果我能把这直升机给你开起来,你就带我过去。”
    他道:“这不是玩具,你别给我们添麻烦了,我知道你是国外来这儿特训的特种兵,但我们真有紧急任务,不能跟你在这儿玩了,好了,回去吧。”
    我看着他眼底的那丝蔑视,知道他们对于国外军人和女人的看法。我将背包从肩上卸下来,小心地放进机舱里,退后几步,背手而立。
    他们终于装完了货,机长,副机长跟机务上了飞机,巨大的螺旋桨缓缓转动起来,越转越快,然后带动整个机身,缓缓升起。所有人都被带起的飞逼得后退,有人在身后叫我后退。
    退?不,我从来不做无谓的后退。
    在飞机升起到一人多高时,我甩开拉我的那只手,向它冲过去,到近身,借着跑步的冲力,上跳,抓住了直升机下起落架,攀上机身,伸手用腰间的登山钩扣住起落架,然后向机舱口爬过去。
    这套动作是日常演习的一部分,对每个特战队员都不陌生。
    机舱门打开,一只手将我拉上去,我一落在机舱里,就按了自动钮,收回挂钩。门立即被拉上了。
    “谁让你上来的?”有人冲我吼,带着满腹的怒气。
    我道:“生气有用吗?我已经上来了。”
    地面已传来质问声,机长顾不上再来训我,急着向地面指挥部解释。我靠在座位上合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