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上的月色真好。”顾媛媛仰着头，看着那一轮明月皎皎。月光朦朦，笼着雾影。
“明月还是那轮明月，在山上与在山下并无不同，只是鸢妹妹赏月的心境不一样了。”空明将炖的正好的桂花酱鸡丝往口中送着，这鸡丝十分香软透烂，口感浓郁又不失鸡肉的原本滋味。空明吃的开心，将鸢姑娘自动提升为了鸢妹妹，以表示亲昵之情。
园中的石桌子没有任何雕刻点缀，十分古朴的立在院子里，桌子上放着一秉烛台，烛火在风中摇摇晃晃。顾媛媛微微侧过头去，见空明吃的正欢快，唇角沾染了一些酱汁。
一方素白手帕递到空明眼前，空明持筷子的手一顿。待反应过来之后一双桃花眼弯弯的：“鸢妹妹真细心。”说着接过了手帕。
顾媛媛也是下意识之举，往日里对谢意也是这般的，想到谢意还真是让她有些不安，要说起来谢意那园子里二三等的小丫鬟有不少，定然不会有照顾不过来的情况。可是顾媛媛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这个大少爷，早上别人唤他起床会不会又带床气，每日里吃的什么餐食会不会不合胃口，平日里的熏香分量那些丫鬟们有没有拿捏好，味道太重会不会惹得谢意不喜...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总是在脑子里转来转去。
虽然顾媛媛觉得这种琐事应该不会出问题，都是没有必要去担心的事情，可她还是有些许放不下。
顾媛媛甚至觉得自己压根就是老妈子的命，要不然就是这么多年来被压迫惯了直接养成了奴性。想到这顾媛媛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几顿，决定抛开这些奇怪的念头不要再去理会了。谢意并没有说什么时候让她回去，那她且安心在这里住着好了。
空明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便放下了筷子，看了眼天色道：“鸢妹妹想不想卜上一卦来玩玩？”
卜卦？顾媛媛看了眼空明，见对方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不用了吧...”顾媛媛表示拒绝。
空明一脸失落的看着她，星眸中满是委屈：“可是有很多人想要让小僧为他卜卦的，鸢妹妹何必拒绝的这般干脆。”空明当然没有说谎，想找他卜卦的人可以从山顶排到山脚下了。今天来了兴致，主动要给人算上一算，结果还被无情的拒绝了，这让空明觉得很郁闷。
“这样啊...还是不用了吧。”顾媛媛看着空明的神色，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从往她是不信这些的，算卦占卜之流在她看来不过是些胡说八道的把戏。可穿越这一遭，让顾媛媛什么都信了，这世上总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状况，这让她不敢再否定。之所以会拒绝空明，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信任才产生了恐惧。
对于未来的恐惧。
“真的不要试试么...”空明觉得自己受挫了。
看着顾媛媛飘忽的眼神，空明只能认命的收起这个这个提议，十分没有精神的坐在一旁，像是霜打了茄子，耷拉着脑袋。
顾媛媛觉得有些不忍心了，思量了一会对空明道：“要不...就试试吧。”
空明虽然的到了占卜的机会，可还是很失落，他从小就被认定为檀香寺的下任住持，并荣获最具慧根称号。虽然为了清修，并未在外界大肆留下什么名号，可好歹也是有实力的。如今却是巴巴的想给人占卜，结果人家很勉强的说了句试试吧...
“空明师父...”顾媛媛见空明默不作声有些疑惑。
空明调整了一下心态，从怀中掏出了三枚普通的铜钱。默默地盯着顾媛媛看了一会。然后将三枚铜钱高高抛起，铜钱在空中打着转，然后尽数落在空明的手心里。
双手合十，空明闭上了眼睛。
尽管这种占卜的方式看起来好像并未任何稀奇，但是当铜钱抛起的那一刻，空明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玩闹之色。那种专注与严肃让顾媛媛觉得震惊，忍不住想要去敬畏。就像是看到寺院大殿的庄严宝相，令人不由自主的肃严起敬。顾媛媛屏住了呼吸，紧张感油然而生。
空明摊开掌心，看着三枚铜钱，神色依旧严肃，眉间却不着痕迹的微微蹙起。
顾媛媛一动不动的观察着空明，见他蹙眉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有些不安的问道：“这...卦象上怎么说...”
空明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绽开了一个笑，方才的庄严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顾媛媛被空明突如其来的如花笑颜晃得没有反应过来。
“鸢妹妹的命相很好呢。”空明笑着说。
顾媛媛呆呆的看着空明：“然后呢？”
“没了呀。”
这就没了？那么正经的神情，结果就一句命相很好？至少也要说几句玄奥的令人听不懂的话吧。这么一句大白话也就算了，可是一点信息量都没有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空明师父你到底卜算出了什么!”顾媛媛一脸黑线的看着空明。
空明一脸奇怪的看着顾媛媛：“算的是你今后的命相呀，很好呢。鸢妹妹是个好人，以后会有好报的。放心吧！”说着空明便拎着石桌上的盘碗一闪就没影了。
留下顾媛媛一人在那先是惊愕，随后郁闷不已。空明给算出来的卦象，听起来还没有街头摆摊子算命的专业。害得她白白紧张了一番，结果竟然就这么简单。是个好人...会有好报...所以顾媛媛可以理解为自己以后会一帆风顺么？姑且就这么认为吧？可是一点满足感都没有好不好。
“鸢妹妹记得早些休息啊。”空明将盘碗放到厨房后，出来跟顾媛媛招呼了一声，一溜烟又跑了。
......
顾媛媛无奈的看了看空明的背影，起身准备去睡觉。刚刚走到房门前，忽然背后一阵风刮来，猛地回头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空...空明师父...你吓我一跳！”顾媛媛往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胸口，夭寿了，空明这神出鬼没的功夫太吓人了。前一刻不是已经回房了，这会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
空明眼中带了几分抱歉：“都怪我吓到了鸢妹妹。”
“没有没有，空明师父还有什么事吗？”顾媛媛忙摆手道。
空明欲语还休，看向顾媛媛的神色也带了几分羞涩：“倒是有事要同鸢妹妹讲的...”
顾媛媛掩袖轻咳：“空明师父要说什么，就直接告诉阿鸢吧。”拜托不要做出各种表情啊，你好歹也是传说中最年轻的得道高僧，敢不敢严肃一些。虽说往日里就知道空明就是这个样子，但是因为有谢意在身旁，空明总是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如今只剩下顾媛媛一个，这一口一个妹妹叫的她头皮都发麻了。
“那个明天早上...鸢妹妹能不能做八珍蓬头呢？”空明满脸期待的看着顾媛媛。
“......”
最后顾媛媛自然是应下了，空明说的八珍蓬头，其实就是烧麦，烧麦皮中的馅儿是由鸡肉，豆干，香菇，虾仁，蘑菇，豌豆，香肠，青葱组成，所以才称作八珍。虽然听起来不过是馅儿跟皮这么点东西，可要坐起来还真是要精细。
明天要早些起来才行，顾媛媛这般想着。忽然又想到谢意，谢意向来喜欢吃蟹黄小笼包，不知道自己不再身边...连忙打住了这个念头，谢意想吃什么没有，她难道还怕谢意饿着不成，这也太杞人忧天了。
顾媛媛不知道，此时的谢大少爷就是饿着的...处理完手边地账目，谢意只觉得眼睛都看的恍惚了。一件衣袍轻轻地搭在身上，谢意忽然愣了一下。
“阿鸢？”谢意回过头去。
“爷，阿鸢姑娘不在府里...”茜草忙伏下身子道。她本来是院子里的二等丫鬟，顾媛媛走了之后谢意总要有人在身旁打点着，便挑了她过来贴身伺候着。
谢意有些恍惚的点点头，眼前这个丫鬟容貌清清秀秀的，陌生的很，又怎么会是阿鸢呢。
“爷，您还要继续看么。”茜草小声问道，倒不是她多嘴，只是此时已经快要到寅时了。谢意太专注的查看账目，倒是忘记了时辰，她也不敢私自退下，只能安静的在一旁候着，这样熬了大半宿。好几次都差点打盹睡着。
谢意这才发觉竟然已经这般晚了：“不看了，你先下去吧。”
茜草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起身给谢意福了一福，刚刚退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她有些诧异的顺着声音看去。
谢意怔怔的看着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难怪都饿了。
“大爷，要不要奴婢去小厨房里给您拾掇些吃的。”茜草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谢意觉得他真的有些饿了，这种饥饿感随着他放下手中的事务后瞬间席卷了大脑。于是他同意了茜草的提议，让茜草去弄些吃的来。
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连星子都不见几颗。谢意忽然觉得有些寂寞，这种孤零零的感觉来的这般真切，让他心头有略微的不开心。
他想，他是真的思念他的大丫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