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公主日记 > 第26章 不行的男人
    楚泽冷笑一声:“太子文韬武略,我这种既不明白针凿,又不会服侍公婆的女人自是配不上的,谁想进宫做妾谁就去吧,不要带上我就好。哼,要是陛下真这么想不开非要让我服侍太子,那也好办,先问问我手里的长戟同不同意,到时候太子有什么闪失就不是我的错了。”

    楚渊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大姐,难怪父亲身边明明缺人手,还是被每日以泪洗面的母亲说服,硬把你送回咸阳了。你性格如此火爆,她怎么能放心。”

    楚泽眉头一皱,眼中却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她摆摆手,赶忙分辨:“女孩子的东西我也不是不喜欢,可那小小的针鼻就是不如长戟舒服,整天把我扎的满手流血。再说整天坐在屋子里,哪有在草原里面任意驰骋舒服!风从脸上吹过的时候,舒服得让人把什么烦恼都忘了……”

    楚泽轻声说着,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她微微阖上眼,红润的嘴唇上翘,神色一如她热爱的草原,充满了飒爽魅力。

    可惜,不是承平日久的大周朝对女子的审美。

    天下安定的越久,富贵人家越以女子贞静柔顺为美,哪怕勋贵家中也接受不了楚泽这种武功不输男儿的英俊女子。

    楚泽小时候正是大周和葛逻打得最为激烈的时候,初次生产伤了气血的楚夫人只能把楚泽托给婆母照料。

    没成想身为东葛逻单于亲女的楚老太君教导孩子非但不是教养,反而自动套用葛逻族中“女儿不输男子”、“比男人强,你才有资格说话”的教育方式,硬是在棍棒之下把楚泽教育成了小霸王。

    整个高昌大营将士家中的孩子就没有打得过楚泽的,各个都怕她。

    幸亏为了方便骑射,楚泽从小在外便穿着有箭袖的男装。

    楚霆大将军也不是迂腐的人,见女儿如此,干脆对外谎称楚夫人当初产下双胎才体虚的,也就越发放纵了楚泽飒爽的性格,甚至让她以楚家长子的名义立下赫赫战功。

    因此,凶名在外的楚泽直至一十有八的年纪,婚事仍没着落。

    楚夫人是京中贵女,见女儿花期被如此蹉跎如何不怒?

    原本拦着楚夫人的楚霆大将军跟妻子“恳谈”了整整三个时辰时候,垂头丧气的从大帐中走出来,肿着一对熊猫眼给泰兴帝上书,陈明其中缘由,让“楚大公子”顺势阵亡了。

    “大姐,父亲和我都知道你不喜欢女子闺阁那一套小打小闹的乐趣,但母亲出身咸阳高门,诗书传家,她能忍到今日已是难得。再说,母亲说得也没错,你没尝试过,怎知不会遇见一个举案齐眉、知冷知热的丈夫呢?”楚渊伸手揉了揉长姐头顶,明明比楚泽年幼许多,却像是个大哥哥似的温和劝说。

    楚泽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无踪。

    她抿紧了嘴唇,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什么‘寻一段良缘’,你们是怕我跟北葛逻吒齐部单于闹出对名声有碍的事情罢了。”

    楚泽正要再说,楚渊已经握住她的手掌,神色冷静又坚决的说:“大姐,我信你不会做下那样的事情,父亲和母亲也不会信的,你别妄自菲薄。”

    楚泽脸上冰封的神色霎时消隐无踪。

    她弯起嘴角露出灿若朝霞的明艳笑容,爽快的在弟弟手臂上用力拍了一巴掌,高兴的说:“当然了!我们楚氏每代都有子孙为了维护大周疆土安定战死沙场,阿提拉区区一个男人算得了什么?等他带着吒齐部归顺大周,再说什么真心假意的事情吧。”

    “今儿姐姐我兴致高,咱们演武场上杀一局!”楚泽一个小擒拿手扯住楚渊的手腕,强拉着他往荒废成野草院子的演武场走去。

    楚渊脸上仍旧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低声道:“大姐,母亲布置的针线功课,你今日做完了吗?做完的话,小弟便有时间;没有的话,弟弟也改忙着去各处姻亲家里登门拜访了。”

    楚泽脚下一滑,险些被弟弟所说的话吓得摔倒在地。

    她赶紧松开楚渊的手腕,飞身逃离此处,口中忍不住小声嘟哝:“思邈的性格这么阴损,也不知道像谁。丁点事儿都记在心里,怎么就不能把母亲嘱咐的功课忘了呢。”

    楚渊站在原地动了动耳朵,嘴角轻轻一挑,勾出得意的味道,随即转身往正院走去。

    楚老太君果然挺直了腰板端坐在刚收拾出来的正房花厅里。

    她反复擦着当年用过的一对弯刀,动作轻柔小心,一见楚渊身后没跟着楚泽,不由得眯着眼睛笑道:“阿泽被你赶回去绣花了?”

    楚渊坐到楚老太君身边,云淡风轻的说:“姐姐相貌出众,又有治家之能,想找个丈夫并不难。难的是,京城这群弱鸡日后发现姐姐有一身本领是否还能够同她恩爱如昔、尊敬依旧。吒齐部单于阿提拉不是个小性的男人,他亦能欣赏爱慕姐姐,原本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阿提拉的领地与大周边界相隔太远,纵然阿提拉有归顺之心,他也没办法在群狼环嗣之下有所作为,本领终究差着些。现如今逼着姐姐学着扑蝶绣花品茶这些耗费生命的事情,实在太委屈她了。”

    楚老太君笑眯眯的看着楚渊将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不认为楚渊说的都是对的。

    她一摆手,不当回事儿的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你们啊,都把建功立业放在第一位;女人呢,这心肠更是更软一些,摊上情爱的事情容易昏头涨脑,做出自己日后看了都觉得羞耻的事情。那个吒齐部单于也是个有野心的男人,这样男人不可能放弃水草丰美的领地和自己手下的臣民归顺大周,你就别糊弄我这老太婆了。咱们楚家一祠堂的牌位,难道我会怕阿泽在战场上性命不保吗?哪是咱们楚家人该走的路,死有什么可怕的!当年阿泽愿意以楚家长子的身份随你父亲杀敌,我不管她,那是因为阿泽还没开窍,她狠得下心、动得了手;现如今阿泽知道‘情’之一字滋味了,她自己若是死在沙场不失为一件幸事,可她手下还带着兵呢,咱们不能害人跟着咱们死。阿泽随我回京,回来就回来了,她爱嫁人就嫁人,没有看得上眼的,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咱们楚家也养得起。我看阿泽是个明白人,她既然做不出令祖宗蒙羞的投敌叛国之事,私底下你就随她开心吧。”

    楚渊拱手称是,随后像楚老太君一样温和平静的说:“祖母,父亲呈递给陛下的奏章,孙儿私底下拆开浏览过,父亲不愧是忠君爱国之士,不过言辞‘稍有些’激烈。孙儿不才,能临出几种不同的笔法,已经为父亲的奏章稍作修饰删改。陛下看了绝对不会再有其他想法了。”

    楚老太君登时拍着膝盖大笑出声,她依旧充满力量的手掌拍在楚渊背后,笑骂道:“你这顽劣的小子!让你爹知道准打断你的腿!”

    语毕,不等楚渊为自己辩白,楚老太君立刻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对他努努嘴,悄声说:“你爹跟陛下说什么了?说来给我听听。”

    楚渊垂下眼睫,起身拱手一派恭顺的说:“孙儿自当孝顺祖母,祖母询问,孙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了,装什么样?你爹要打你,我护着!”楚老太君快言快语的承诺。

    楚渊瞬间扬起双眉,眼角泻出一段笑意,轻声解开了谜底:“父亲的性格,您还不清楚吗?纵然海运上赚了许多,可这么多年打下来,国库也不宽裕,陛下原本一次批给父亲一季度的粮食,这几年天公不作美,粮食欠收,陛下只能一个月批一次粮食。父亲跟陛下说‘想彻底平定葛逻,还得再用三、五十年,天天得花精力修城墙,这么半死不活的拖着的大战根本用不着我守。国家现在要是打不起仗,趁早别打了休养生息,士兵们都收拾铺盖回家吧种田去吧!拖着没意思。’父亲直率,孙儿自然不会让父亲的书信就这么呈递到陛下眼前。”

    楚渊说完话,连楚老太君脸上都露出不忍再看的神色,为了儿子的粗豪捏了捏冷汗,心里直骂“外甥像舅舅”,肯定都是自己那个不着调的把儿子带坏了。

    她伸手拍了拍楚渊的手臂,叹息一声说:“哎,孩子,这些年多亏了你和你娘。你爹是个憨人,打仗的时候一副模样,打完仗又是一副模样。天下人只知道他用兵如神、治军严谨,根本不清楚他到底有多会得罪人——跟你舅舅一个样!幸亏你娘帮衬着,时时修改呈递御前的奏章,否则我楚家早就迎来抄家灭祖的大祸了。”

    说到这里,楚老太君忽然道:“京城里不兴早娶嫁,可你在边关长大,看着跟成丁差不离了。再说,你身上胡人血脉看着重,跟你姐姐舞刀弄棒一样,都不招京城人喜欢。要是有相中的姑娘,就早点告诉我,祖母这身份在陛下面前还有点脸面,让他帮着牵线搭桥把姑娘提早定下来应该不会太难。”

    家里的女人一个有一个的特点,唯独相同的是都十分难对付。

    楚渊心想着这个真理,听到祖母的话,不由得苦笑。

    他握着楚老太君的手掌说:“祖母,咱家的亲戚许多年不走动了,谁家女孩什么样,我根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入京到现在才半天不到,我只见过陛下的韩国公主,哪能有什么喜欢的。”

    “韩国公主?!那可是陛下的女儿,这个身份好!”楚老太君猛一拍桌案,精神头十足的决定了人选,表现得极为雷厉风行。

    自古武将对皇帝表忠心的办法就是同皇室通婚娶嫁,要是楚渊有运气娶来陛下唯一的女儿,对楚氏而言真是天大的运气。

    楚渊捏了捏发胀的额头,补充了一句:“韩国公主现如今还不满四岁。”

    楚老太君脸上笑容一僵,放下抬起的手,不满意的嘟哝:“陛下今年快三十六了吧?闺女才三岁多,这也不行啊。不是都说九五之尊超凡脱俗吗?还不敌你祖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