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什么时候来的白玉并不知道，她不知道肖玲跟她说的那些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又相信了多少，她淡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心一片通红，真的好疼好疼，隐隐作痛牵引着神经。
原来，打人的时候自己会比对方还要疼。
“我看看。”
韩墨要来碰她的手，依旧扑了空，他的手定在半空，久久没有收回。
“没事。”她收回手，淡淡地问：“你不好奇吗？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人吗？”
她其实是想知道他到底知道她多少事，在别人嘴里听来是一回事，白玉想听他亲口说，可是韩墨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他越是不开口她就越堵心，像喉咙里卡着鱼刺，微痛却难受得要命。
“为什么打人？”
韩墨看着她的那双眼如旋涡般黑得不见底，让她的呼吸没由来地一滞。
韩墨松了口气，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像是喃喃自语：“气坏了自己可怎么办？这几天我想你想得厉害，给你打电话你又不理，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这句话他说得好温柔，温柔得让人心醉，白玉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她咬了咬唇，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出口时仍带些微的更咽：“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呀！
白玉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鬼知道她多想见他，想跟他诉诉心里的苦。
眼泪很不争气地掉落，将手从他手心中抽出，白玉侧过脸倔强得不肯看他。
韩墨见她一脸的失意委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说他太忙，那叫敷衍，说他不敢，谁又能相信。
实际上，他是真的害怕，他害怕自己靠她太近了会给她带来太多不可估量的麻烦和危险，韩信是一方面，韩家也是。
所以，哪怕很想念，韩墨都一再地克制自己，说服自己，尽量不与她见面。
他想把她藏起来。
当韩墨知道蒋欣找过白玉之后，他便有些沉不住气，他一度暗自揣测白玉的态度，还有她的想法，现在见到了，韩墨又退缩了。
“小玉，别生我气好吗？”他放低姿态，指尖小心地碰了碰她眼角残留的泪，万般无奈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是有意的对吗？”
白玉的情绪又上来了，这些天她一忍再忍攒下的所有委屈和伤痛在这一刻猛然炸开。
她皱着眉，呼吸急促，口气终于不耐：“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对吗？你说你爱我所以你就可以以爱的名义看我笑话！”
韩墨一怔：“你怎么会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会笑话你？”
“不可能？”白玉点了点头，咄咄逼人：“那我问你，你之所以会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长得像你以前的女朋友对吗？你早就调查过我，对我所有的过往都一清二楚！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白玉越说越伤心，到后面她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你早就知道我那几年是在哪里过的不是吗？你都知道！可你不告诉我，我居然还傻傻地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我是不是特像一个小丑？韩墨，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多害怕被你嫌弃！我真的怕极了，我想要的不多啊，可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白玉拍打着他的胸膛，哭得伤心极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韩墨怕她太激动，一把将她牢牢拉在身边：“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这些，我爱你跟谁都没有关系，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怎么会这么看我？”
“韩墨，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之前你跟温瑶订婚的事，你解释了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的，可是没用啊韩墨，温瑶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她是真心想跟你结婚的，她是认真的！”
“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谁在你面前搬弄是非？”
乱七八糟？搬弄是非？
真是这样吗？白玉不禁苦笑，她是亲耳听见的啊！
她抹掉泪水，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一字一字慢慢地说：“你母亲找过我这事你知道吧，她说你家不可能接受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家庭过往，谁都会嫌弃的对吧？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肖家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我，她们一次两次地找上门来，不管我躲在哪我都躲不过，我真的是没办法了，还有严熠，他也恨我，他恨死我了……”
韩墨拢紧了眉头，额间青筋若隐若现，身侧的手指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
“……对了……对了，她还给了我这个……”
白玉突然拉开了包包的链子，扒拉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一张薄薄的东西出来。
她已经不哭了，反而咧嘴笑了笑，她将东西凑到韩墨眼前，像是怕他看不清楚似的，她还特意用手指夹住两端直直地对着他的眼睛。
是支票，一张没有填写数额的空白支票。
韩墨一张原本俊朗的脸霎时绷紧了，脸色阴沉得让人害怕。
白玉却还在喃喃说着什么：“韩墨，你看见了吗？我收了这张支票，我没拒绝呢，你是不是更看不起我了啊？”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在克制怒气：“给我。”
白玉没有依他的意，她把支票从他眼前拿开，想重新放好，韩墨却迅速一把夺了过来，几下便将支票揉成一团。
她却伸手来抢，愤愤开口：“你把钱还给我！这是我的钱！你凭什么这么做？韩墨你凭什么？！”
他紧紧将她禁锢在怀，见她还不死心，一只手高高的扬起。
白玉挂在他身上动不了，伸手又够不着便只能口不择言地开始骂人：“你还给我！还给我！韩墨你个王八蛋！臭男人！你把钱还我！你把钱还给我……”
“你疯了？！”
“你才疯了！”
白玉被他控制得死死的，她红着眼睛，对着他的手臂嘴一张便不管不顾地咬了下去，她咬得又凶又狠，好像这样子便可以把胸口的所有火气和委屈给发泄出来。
韩墨一声不吭，任由她出气：“你咬，只要你能好受些……”
他看着她，目光慢慢转柔。
半晌，白玉还是哭了，她不敢放声大哭，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闷闷地，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他的手臂被她咬出很深的印子，点点红血。
韩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怀里的女孩终于安静下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难过呢，他就是知道这个结果才没有告诉她，没错，白玉的事情他都知晓。
他怕她退缩放弃，所以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过什么，虽然他知道迟早有一天这层纸会被捅破，但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他爱她，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变过，这份感情，他是真心地想要守护。
“韩墨。”
怀里的女孩轻轻地唤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的头更低，靠得更近：“怎么？”
“我累了，我们还是……”
白玉的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她紧紧揪着他胸口的衣衫不放，没说完的两个字硬生生地更在喉咙里，堵得她心慌。
韩墨将她的脸挖出来，一点点地吻着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柔得让她心酸，白玉闭着眼睛不敢看他，任凭他的唇细细地描绘着。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我不放弃，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白玉猛地睁开眼睛，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的眼角又湿了一片，伸手把他推开。
“小玉……”
白玉吸了吸鼻子，倒着身子慢慢后退，她一退，韩墨便跟着上来，他见她红着眼睛疲倦的冷清面孔，胸口一阵刺痛。
他要来拉她，白玉却退得更快，她转过身就要跑，却还是让韩墨给拉住了。
“白玉！”
酒吧门前的一角，左崎出声唤她，他本来在里面等她的，却久久不见人。
他坐不住，便出来寻她，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韩墨拉着白玉不肯放手，白玉又哭红了眼睛，左崎一口气瞬间便提了上来，他大步走近，语气还是温和的。
“等你很久了，我们进去吧。”
韩墨并没有松手，左崎看了看白玉，又转向了韩墨，再次开口说道：“韩先生，请你放开她，不要强人所难。”
闻言，韩墨蹙紧了眉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淡淡说了一句：“不关你的事。”
的确是不关他的事，毕竟他们才是一对，人家小两口闹矛盾是不关别人的事，但现在白玉明显受了欺负，那他就不能干巴巴地袖手旁观。
左崎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善：“她不愿，你就不能强求。”
白玉不想让左崎难堪，也担心这两人会吵起来，所以她趁韩墨分神，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你走吧。”
她没有再看他，低着头很快走进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