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极光猎人 > 寄生
    贺安接了电话。

    “是你啊, 南梦宫的人已经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你们在那里搞什么鬼?”

    “……”

    “那两个人工智能也跟你们在一起?”

    “……”

    “大司命现身?你们居然放他走了?!”

    “……”

    “我不管那两个人工智能在搞什么,你们在下层区绕开联盟跟司命的人接触,我很不满意。”

    “……”

    “你们搞到什么情报了?”

    “……”

    贺安挂了电话,一向就很臭的脸色因为贺东延的一通电话, 变得更难看了。

    “立即召集特别行动小组的所有成员……我不管现在几点, 总之我要在二十分钟后见到所有人。”

    特别行动小组, 在神照寺事件后由贺安组建,全部八个成员都是他从联盟所有的极光猎人里亲自挑选。

    司命圣堂一战是特别行动小组首次集体行动, 本来踌躇满志想大显身手, 不料出师不利,两人被少司命转化成魇,还被逼得只能被动防御, 要不是东君及时出手,恐怕他们会全军覆没。

    还有樊自在——他一向对那个开酒吧的所谓“下层区教父”十分不爽, 结果却被他救了一命, 再加上之前和东君谈判樊自在帮了大忙,这样下去联盟欠那老狐狸的人情永远也还不完了。

    折腾了这么大半天, 又是卫星武器又是聚能阳炎炮的,少司命居然“可能还没死”?

    然后现在还冒出个“可能更厉害”的大司命来?

    贺安突然一脚踹上墙角的饮料机,同时破口大骂!

    去他妈的异魔, 去他妈的魇!

    去他妈的少司命, 去他妈的邪教!

    什么民众、媒体、政客, 都他妈统统是屎!整个下层区就他妈的是个屎坑!

    老子继承老爹的遗志, 苦心经营了这个破联盟五年!他杀了那么多异魔,那群废物对他感恩戴德过了吗?

    没有!他们不但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还骂他是独.裁者,说下层区已经不需要他了!

    既然司命这么好,那就都去加入啊!被异魔吃了不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吗?

    每次一有极光猎人牺牲,他就得去听那帮家属哭哭啼啼,还狮子大开口索要天价抚恤金,贺东延和猛光什么时候管过这种事了?

    没有!他们只知道两件事:不停赚钱成天买买买,以及在他们的高级公寓里没完没了地啪啪啪!

    他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

    好像跟苏特分手后就再也没接触过什么女人了。

    居然已经快有半年了?!

    贺安巨大的咆哮声在走廊回荡,不少人驻足张望,没人听得懂他到底在骂什么,反正就是各种操。

    当那台可怜的饮料机被弄得几近报废时,贺安终于结束了无能狂怒,重新找回了理智。

    “你们看什么看?!”他回头瞪着那些早就吓傻了的极光猎人和临时总部的工作人员,“滚!”

    众人飞快逃离现场,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被暴走的老大逮住猛削一顿。

    贺安盯着饮料机上的标签入神。

    他可以扔下联盟和极光猎人们不管,也去当个赏金猎人,没事杀杀异魔赚点钱,去异乡人买醉挥霍,再勾搭上几个漂亮辣妞纵情销魂,哪天死在异魔手上就自认倒霉吗?

    不可以。

    他能离开太一城,在太阳护罩外找个还没有被异魔侵蚀的地方隐居,逃避一切,指望若干年后忽然有一天,异魔消失了,太阳恢复了,人类安全了,噩梦般的黑夜从此一去不复返吗?

    不能。

    还有那么多人在指望着他啊。

    他对老爹发过誓的。

    贺安脸色阴沉,在饮料机上按了几下,拿了罐合成咖啡,朝会议室的方向慢慢走去。

    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陆续到了,原本八人,司命圣堂一战牺牲了两个,还没来得及填补空缺。

    “怎么才五个人?”贺安眯着眼问,“小乌龟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表示不知道。

    “小乌龟”是个绰号,他本名叫魏武玄,武玄常被错念成玄武,一来二去就变成了乌龟,再加上他是特别行动小组里年纪最小的成员,所以大家都叫他小乌龟。

    魏武玄能被贺安选进特别行动小组,实力当然不在话下,而且他是个乐天派,并不介意大家给他取绰号,所以在联盟里人缘也很不错。

    贺安一直对魏武玄寄予厚望,有心培养,而魏武玄也的确表现很好,随叫随到,无论贺安下达什么命令,都会全力以赴,所以贺安发出紧急召集令后,他的缺席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他不在家,智能管家没说他去哪儿了。”

    “他也不在线,联系不上他。”

    贺安皱起眉头:“你们今天谁见到他了?”

    “下午还见过他。”一个猎人说,“他说他有点事就提前走了。”

    贺安:“……”

    有事?还能有什么事能比特别行动小组开会更重要?!

    ……

    魏武玄喘着粗气,睁大眼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他的旁边躺着一个女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你说,老大知道我们的事吗?”魏武玄问。

    “知道了又怎么样?”苏特翻了个白眼,“他管天管地还管我们跟谁上床?”

    “那我刚才表现怎么样?”魏武玄又问。

    “还不赖。”苏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现在封你为小狼狗一号,你可要好好表现,姐姐我这里竞争可是很激烈的。”

    “还有二号三号啊?”魏武玄睁大眼,“我还以为和老大分手后你就没和别人交往过了。”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哦。”苏特冲着他摇了摇手指,“还有,我们现在这样可不算是在‘交往’哦。”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呢?”魏武玄问。

    “唔,孤男寡女,各取所需?”苏特想了想,“大家都有需求,又不肯将就,难得遇到顺眼的当然要抓住机会啊。”

    “那你觉得我顺眼不?”魏武玄笑着问。

    “不顺眼你还上得了我的床?”苏特在被单里踢了他一下。

    “哦哦。”魏武玄笑嘻嘻地说,“那我要争取一直做你的小狼狗一号。”

    “心情不错嘛。”苏特笑道,“成功消灭了少司命,立了大功,你们老大有没有奖励你们啊?”

    “奖励?没骂我们就不错了。”魏武玄举起双手枕在脑后,“特别行动小组首次出战就有两人牺牲,要不是东皇集团的卫星武器,我们恐怕就回不来了,怎么看怎么狼狈……而且后来还被你和樊爷救了,他从那时起就一直不爽到现在。”

    “贺安这人吧……”苏特撇了撇嘴,“其实他人不坏,能力还是有的,但就是心眼小,爱记仇,而且还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钻牛角尖,然后把自己气得半死的那种。”

    “老大好歹是联盟首领,多少给他点面子嘛。”魏武玄可怜兮兮地望着苏特。

    “就是给他面子的人太多了他才觉得自己事事都占理,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苏特哼了一声,“他在莫名其妙的猜忌和怨恨上浪费了太多精力,这限制了他的眼界和格局——他跟贺东延之间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魏武玄点头,“联盟里是个人都知道。”

    “他所有的不爽都来自贺东延,谁跟贺东延走得近关系好,谁就会自动变成他的敌人,比如猛光、樊爷还有我。”苏特说,“我提分手的时候,他居然还以为我跟贺东延好上了,傻逼透了简直。”

    “贺东延不是和猛光……是一对的吗?”魏武玄抓了抓头。

    “当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猛光一直在追贺东延,但贺东延也是个别扭货,直到最近好像才开了窍,和猛光正式交往了。”苏特说,“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各走各路,有什么好纠结的——这年头能活到五十岁寿终正寝的有几个?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说不定哪天人就突然没了。”

    “是啊。”魏武玄感慨道,又说:“我去下洗手间,等着我哦。”

    苏特趁他下床,又伸脚在他毛茸茸的腿上踢了两下,魏武玄回头笑笑,吹着口哨去了浴室。

    魏武玄对着镜子弄了弄头发,又端详着自己赤.裸的上身——嗯,围度和线条都还可以,而且也没有经过义体改造,都是天然的——苏特对他的身材还是很满意的,而他也乐于向苏特展示自己的身体。

    虽然现在两人还只是□□关系,但两人似乎都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思,他可不能让苏特失望。

    他拧开水龙头,用手接水抹了把脸,忽然身上某个不起眼的微小变化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肚脐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些细小的脉络——不是因为低体脂而暴露出来的静脉,它们是黑色的。

    而且它们似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蔓延。

    是他眼花了吗?这不可能吧?他没有和异魔发生过任何接触,而且他也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是光明领域强化剂的副作用吗?毕竟在司命圣堂他们都用强化剂暂时提高了自己的光明领域……但他也没听其他人说起过。

    黑色的脉络依然在扩散,不一会就覆盖了整个腹部,并开始朝大腿内侧和胸口蔓延!

    魏武玄开始觉得有些不妙了,他开始焦躁地在浴室里翻箱倒柜,但没有任何东西能帮他。

    苏特躺在床上,听到浴室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便提高声音叫道:

    “如果你还想来第三次的话,神奇小药片在壁橱里哦。”

    说完她竖起耳朵,似乎浴室里有没动静了,也不知道她的小狼狗在干什么,苏特懒得管他了,打开个人终端。

    居然有一大堆未接来电,一部分是贺东延打来的,另一部分则是贺安打来的。

    苏特看了看时间,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这么晚了这两个人打电话来做什么?

    苏特想了想,打给了贺东延。

    “东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哦哦,我刚才有点事。”

    “……”

    “你说什么?少司命还活着?!”苏特大吃一惊,“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

    “你们见到大司命了?他就是少司命说的那个‘主人’吗?”苏特更惊讶了。

    “……”

    “行,我知道了。”苏特说,“明天早上在工作间碰头吧,挂了。”

    苏特结束通话,裹着被单走神,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浴室里正在发生什么。

    对于自己身体的异变,魏武玄束手无策,更不敢冲出浴室让苏特看到他这幅样子,慌乱中他开启了自己的光明领域。

    不料这反而刺激到了那些黑色的脉络,他几乎三分之二的体表都瞬间被这黑色的脉络覆盖,它们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至他的全身,并开始侵蚀他的光明领域!

    他的光明领域不足以压制他体内的寄生物,他需要光明领域强化剂!

    但他在苏特家里,上哪儿去找光明领域强化剂?!

    当黑色脉络攀上他的胸口,接触到心脏后,魏武玄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腹腔内急速生长!——他看着镜子,发现自己的腹部转眼间已经膨大如球,宛若怀胎九月,甚至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跟着充了气似的胀了起来!

    他见过这种景象——在司命圣堂。

    那两个被少司命催眠的极光猎人就是这样变成魇的!

    可这是为什么?!少司命已经被消灭了,他的无梦疫苗依然是有效的……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接触了异魔,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从司命圣堂回来后,唯一和他发生亲密接触的人,就是苏特。

    苏特?!

    魏武玄突然全身冰凉。

    刚才和他在一起的女人,真的是苏特吗?!

    浴室外,躺在床上的苏特又拨通了贺安的电话。

    “小乌龟是不是和你在一起?”贺安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苏特一下子愣住了。

    “别不出声,快回答!”贺安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苏特本来还有点懵,被他这么一吼顿时恼了,刚要开启怼人模式,突然浴室的门被咣地一声撞开了!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不是魏武玄,而是一个浑身蠕动着黑色触须、大腹便便、面目狰狞的怪物!

    “你不是苏特!……你是异魔!……”那个怪物叫道,“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我要杀了你!!——”

    苏特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她扔下个人终端,从床头柜里摸出枪对准了那个怪物,同时不忘用被单遮住胸口。

    “该死的,苏特,你说话呀!出什么事了?!”贺安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个人终端里传来。

    苏特和那个怪物对峙,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那个怪物还有半张人类的脸。

    “魏……魏武玄?”她惊魂未定,试探着问了一句。

    “苏特?”怪物低声叫着,“你不是异魔?这不是你干的?……”

    “不!我怎么可能是异魔!……我……我就是我!”苏特举着枪的手不停发抖,她根本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几分钟前还和自己共享鱼水之欢的男人,转眼间就变成了……

    这是噩梦吧?一定是的,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将被永远困在这里,而她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体已经变成魇了?

    “看来……真的被你说中了。”怪物——或者说是魏武玄——扯动嘴角,艰难地笑了一下。

    “……”

    “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说不定哪天……人就突然没了。”魏武玄断断续续地说,“能……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别……别这么说!”苏特叫道,“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你挺住,我,我现在就叫人来……樊爷那里有黑夜病毒血清,我现在就——”

    魏武玄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我恐怕是不行了,就算有什么血清……也来不及了……你……你答应我一件事。”

    “……”

    “趁我还有神志……杀了我,然后带着大家逃吧……魇扩散后的结果,你是……你是很清楚的。”

    苏特浑身发抖,然后她用尽全力握着枪,对准了他剩下的半张脸。

    “我先走一步了……让……让老大……替我报仇啊。”

    黑色触须裹住了他的脸,魏武玄的眼睛失去神采,这个曾经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轻猎人,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对不起……”苏特咬着牙,“对不起!——”

    砰!——

    她扣下扳机,在辅助瞄准系统的帮助下,子弹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魏武玄的眉心。

    随着枪声,他那几乎完全异变的身体砰然倒下。

    然而宿主的死亡只是暂时延缓了异变,不管寄生在魏武玄体内的东西是什么,它依然在从尸体上吸食养分,尸体以缓慢的速度继续膨胀着,看起来就像巨人观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苏特开始飞快地穿衣服,她的手抖得厉害,不得不紧紧攥住手指,然后哆哆嗦嗦地套上靴子。

    她从地上捡起个人终端按了几下,不顾一切地大叫:

    “异常生物攻击警告!立即启动紧急疏散程序!——我再重复一遍!异常生物攻击警告!这不是演习!!”

    个人终端上亮起红色信号灯,与此同时她的公寓内乃至整栋楼都响起了警报声。

    尸体的腹腔和胸腔爆开,黑色的触须和眼球涌出,像根须一样蔓延到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上,似乎变成了一颗长满肿瘤的黑色的“树”。

    苏特拿着枪,把个人终端夹在腋下,在卧室被彻底吞噬前冲到客厅,从沙发上拿起一只手套戴上,挎上背包,回头看了一眼,擦了下眼睛,然后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