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师尊他以身侍魔 > 【悯苍】陈罪
    修士们浩浩荡荡出了地牢,去了那惯来审讯罪犯的广场。

    悯苍塔前确实有一具漆黑的,刻画着暗色符箓的棺木,他们好奇着围着棺木议论着。

    杜衡匆匆赶回,面色难看。

    他对石决明道:“联系不上仙尊,极北硕寒之地被结界阻断了,消息进不去。”

    闻言,石羽涅更慌了,“都试过了吗?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传音符呢?实在不行十翼飞鱼能不能感应到?”

    “都试过了,消息进不去,除非去极北破除结界。”

    石羽涅面无血色,他知道不可能的,去极北,一来一回至少一月时间,来不及了……

    白若一在石羽涅心中就是这世界最伟大的神祇,是他这一辈子最崇拜最敬重的人,作为父亲的石决明自然清楚,但作为山主,他背后背负着的还有整个门派。

    略一沉吟,他终开口:“尽人事听天命吧。”

    “父亲……”

    石决明没再去看儿子的脸,只是沉默着矗立在那,越着乌泱泱的人头去看那具棺椁。

    知道慌乱在此刻没有用,石羽涅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平复呼吸,他忽然想到刚刚钟毓秀的反应,这个做姨父的有多爱护自己的侄子,有目共睹,为何突然说出那样的话?

    他觉得这是突破口,目光逡巡,终于扫到了那个佝偻的身影。

    想也不想就跟了过去。

    钟毓秀似乎已经收拾好了原本几乎崩溃的情绪,但手脚依旧颤抖,他在竭力让自己遗忘刚刚发生的事情。

    绕到悯苍塔后,轻车熟路地走至一方人迹罕至,杂草遍布的长廊。

    石羽涅跟着他,远远瞧见两个人影,却见钟毓秀却蓦地闪身掩在柱后。

    便听见远处的二人在谈话。

    “我要的不是他的命,这条命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不能给他退路了,我等了太久了。”这人的嗓音被咒术隐匿了,听不出是谁的。

    另一个人的声音却让石羽涅委实惊讶。

    “你就那么笃定,他会任你拿捏?”语调轻快,恍惚有些稚嫩。

    石羽涅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讶地捂住自己的嘴,才忍住惊叹。

    那是属于上官卿的声音,他对上官卿不是很熟,但这个人的特征太明显了,从一个自闭恐人的稚嫩少年,变成一个杀伐果决的一城之主,性子都变了大半,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他不会任我拿捏,但他一定会揽罪,因为他在乎白若一,为他生,也能为他死。”

    上官卿沉吟了片刻,似乎对这句话不太满意,“人间真有这种情感?”

    “怎么?你不信?”

    “我只是觉得荒唐……”

    “是吗?以前,我也不信……”那人微微侧身,“不过,现在你该处理一下你带来的尾巴了。”

    ·

    悯苍塔前聚集的人,远比刚刚在地牢里的多。

    不少修士听到这匪夷所思的逸闻,觉得今日定会是百年难遇的一刻,他们传信回门派,或者是方圆不远的修士或者平民带着好奇纷涌来。

    来围观两百年前没死成的魔君,今日是如何认罪伏诛的。

    他们参与了这场剿魔行动,往后的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会留有他们的姓名。

    众人眉飞色舞地絮数着魔君往日的暴行,起初也会有人害怕如此强悍的魔头会不会很难降伏,会不会像两百年前一样。

    但看到苏夜被层层牢笼,道道枷锁捆缚着,拖拽着,簇上审判台时,所有的疑虑和恐惧骤然消散。

    他们刚刚还在联想着什么洪水猛兽,什么杀伐嗜血的凶恶狼王,此刻看起来道更像是一只被打断腿的丧家犬。

    犹如薄雾一般的茧形困笼将苏夜浑身包裹着,他的双臂被玄铁锁链勒进了皮肉,手腕脚踝被困灵锁牢牢捆绑着,浑身的衣裳被燎烧了大片,化作灰碎黏在同样被烧地面目全非的皮肤上。

    他只垂着头,碎发贴在两鬓,可憎的面目看起来苍白无力,显得有些可怜。

    围观的人咬牙切齿地觉得,这张脸太具迷惑性,还在装呢,这可是魔君啊!

    十恶不赦,合该千刀万剐的魔君!

    他们的恨是有原因的,也是没理由的,他们恨的不是苏夜,是那个实力强悍却性格阴晴不定,说不定就会杀人如麻的魔君!

    并未给众人缓冲的细数的时间,云频靠着棺木,终是揭开棺盖。

    众人倒抽了口凉气,瞪大双眼,踟蹰着,怔忡着,觳觫着……

    认知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随着棺木一寸寸揭开,里面露出一个青年苍白的面容,黑袍加身,魔冠盖顶,森森寒气溢出,靠地较近的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一个死了两百年的人,也能将他们唬住。

    他们更加气急了,恼极了。

    死了两百多年的尸体被白若一的灵脉保护着,不断输送的灵力将其保护地很好,栩栩如生,就像睡着了一样。

    平息了魔君带来的恐惧情绪后,他们不用详细端倪,就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作古两百多年的魔君与那被捆绑的苏夜长得是如何地相似。

    不!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

    原本持怀疑态度的部分人,也忍不住认同了大多人的观点:

    魔君重生了,夺舍了江南钟家表公子的身躯,重新活了过来,并且再一次双手染血,再一次威胁到了整个仙门乃至整个九州苍生的安危。

    ……包括石决明。

    他之前的维护一半是出于苏夜是涿光山的弟子,另一半是不太相信这些谣言,可当证据和真相摆在眼前,他动摇了。

    云老祖站在高处,仙风道骨,令人信服。

    他声如洪钟,字字灼然,“诸位仙友,魔君是何长相,恐怕这全天下没几个人见过,老朽算其中之一,但仅凭老朽一面之词,恐怕难以服众。”

    他指向那具棺椁里躺着的尸首,道:“魔君的躯壳就在那里,只需以地心火焚烧尸身,他那夺舍重生的神识就会同样感受到烈火焚身的痛苦,到时候,是非黑白,一看便知。”

    言毕,皆是阵阵支持的声音。

    云老祖的做法是真的很仁慈了,他没有对苏夜严刑逼供,只是焚烧一具尸身罢了,若苏夜不是重生的魔君,断不会受影响。

    雪朗捧着地心火,走到苏夜身边,降悯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现在不说,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我说。”

    无人吭声,一道道眸光落在苏夜身上,像是在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凌迟了,因为有人恨,那些人便跟着恨了,他们不晓得自己在恨什么,毕竟时隔两百年,往事他们一无所知,自己也没有被魔头残杀的家人。

    最终,他们还是努力在苏夜身上找到理由:魔君本性罪恶,现在没犯下天地难容的罪孽,难保以后不会。

    毕竟,两百年前,他入魔前也还是个令仙门钦佩的少年天才,世事难料,谁知道呢。

    悯苍塔的审判台他很熟悉,终于,苏夜仰起头看了一眼天。

    没有上回晴空乍变,没有阴云密布,没有六月飘雪,只是一个平常地不能再平常的午后了,湛蓝的天空游弋的云很白,偶有几只鸟雀飞过,行色匆匆,大概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吧,它们没有看热闹的欲望。

    阳光落在苏夜的脸上,卷曲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斑驳的痕迹。

    落在他身上的光,也同样毫不吝啬地落在“魔君”的尸身上,魔君尸身就像一块坚冰,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储藏着,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迟早要消亡的。

    苏夜掀起眼眸,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尸身,他同他们一样,恨透了那具尸体。

    明明被囚禁捆绑的是他,他却倏然兴奋了起来。

    他曾经无数次劝白若一毁了那具躯体,只要毁了,白若一就不需要继续用灵脉枯竭为代价,守着无用的尸身了。

    苏夜曾经以为白若一是舍不得,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

    这一刻,他才明白,那具尸体与他神识相连,白若一的固执从来都是在护着他的。

    只要尸身毁了,白若一的灵脉就不会继续枯竭了。

    “……我有罪可陈。”苏夜的脸很木,看不出什么悲喜,像是释然了。

    逃了两百多年了,终于逃不掉了。

    “今生之罪,曾诛灭十余人,前世之过,曾自封魔君,占据昆仑八十一城,仙魔大战时……杀了……”

    杀了多少人?

    几十还是几百?

    不!他脑海中尸山血海,血流漂杵的画面铺展地一眼望不到边。

    不止……

    他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说不清确切的数字,只用尽力气吐出最后一个字:“人……。”

    明明是青天白日,明明阳光还有温度,可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像是滑腻阴寒的毒蛇,一寸寸在他皮表攀爬,一点点释放毒液,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皮肤上还留有烈火灼烧的痕迹,可苏夜却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又被塞了一块巨大的寒冰,让他浑身都冻地发颤。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面对那些人的目光,垂下眸子。

    云老祖对他的陈罪并不满意,隔着千重岁月一般,他终究眼眶湿润,细数着死去的同门师兄弟和昔日挚友。

    “就这些?”

    “…………”苏夜只能沉默,他只记得这么多,他自以为记忆恢复完全了,可他搜索枯肠,终究只记得这些。

    云老祖恼了,怒了,几乎失态地跺脚,“我云缈山三千弟子!八十一城的十几万民众!还有莫仙主!他被你折磨致死,他曾经待你不薄啊!”

    他气得伸出指尖,颤抖着怼着苏夜,“……你这个畜生,砍去他的手脚,还将他做成人彘,最后……最后还吊在冰崖上,任由鹰隼啃噬他的血肉,足足七日,他才毙命,死的时候只剩一副骨架了……”

    说到最后,老泪纵横。

    苏夜听他这么说,被惊地面无人色,他狠命地回忆,也记不起来。

    他是知道那个常给自己相亲的莫仙主长什么样子的,最后的回忆,是这人被擒住了,白若一替那人求情,于是,他只吩咐将其关起。

    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

    可没有人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那些人听着描述,投向苏夜的目光变得更加阴寒。

    不!阴寒的不是他们,是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邪恶魔君。

    诘问和嘲讽,夹杂着困惑和难以置信,一浪浪袭来,满耳朵嗡嗡。

    “承认一桩罪,又不全承认,玩的什么把戏?”

    “喂,你不是要陈罪吗?这是认罪的态度吗?”

    “……”苏夜哑然,他不晓得该怎么回复这些话。

    他真的……不知道啊……

    陷入深沼的记忆中。

    他占据八十一城后,那些仙门打不过他,又不敢触他逆鳞,将白若一灌了秘药,塞进八抬大轿,端去神殿后,发现魔君安分了很多,于是常常有人一箱箱朝着神殿送礼。

    来得最频的便是莫仙主,他每次都抱着必死决心前来,次次都碰不到魔君,放下礼单就逃命似地离开。

    他也不想来,可那些仙门的同僚说:“我看最合适的人还是莫仙主,那魔头入魔前,最常光顾的可不就是莫仙主那儿嘛!我记得……莫仙主还给那魔头介绍过对象吧?定然是关系不错的。”

    “…………”

    于是,他便被推了上来,没有拒绝的可能。

    那一次,他同往常一样,准备放下礼单就走,却被妖隶拽住,说管事大人不在,小妖做不了主,让他亲自将礼单呈给魔君。

    他拒绝不了,侥幸终究到了头。

    绕过廊庑,那小妖就忽然消失了,莫仙主冷汗涔涔,昆仑的常年积雪让他寒意遍身。

    而后,他听见一廊之隔的莲池边,传来阵阵闷哼,伴随着痛苦的隐忍的呻·吟,以及男人森森怒气和激烈的喘息。

    “是本君没将你伺候舒服吗?嗯?怎么不开心?”

    “……别……别在这里。”

    “不在这里在哪里?你怕被看见?哼……谁看见了,我便剜了他的双眼,再杀了他……你的身体,只有我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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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告了师尊这章会出现来着,这种方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