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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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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望

    电话很快接通了,听到是我之后老头十分高兴。

    “吴爷爷,我还在门口呢,没您说一声我哪进得去。”我笑着解释道。

    “哦,你把电话给传达室的。”

    我依言把电话从传达室窗口递了进去,身材臃肿的中年人狐疑的瞥了我一眼,随即把电话放在了耳边。

    “啊,老书记是您啊!您孙子?怎么没听说过您有个孙子啊?干孙子啊?好,好勒,您发话了下回我哪还敢拦着。”

    就是几秒之间的事,中年人脸上神情的变化让我想起了川剧变脸,刚才的冷漠不屑已完全被阿谀奉承所取代,等他再放下电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无比。

    “嘿,你也不早说,原来是老书记的……亲戚啊,快,快进去吧。”

    “还没填表呢。”我指了指桌上的会客记录问道。

    “没事没事,我填就行了,你快去吧,替我向老书记问个好。”

    等我慢慢悠悠循着记忆力的路线找到吴老爷子家时,小院门已经半开了,我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发现吴老爷子已经在小院的石桌上摆好了棋盘。

    “你小子,鬼头鬼脑的干嘛,还不赶紧进来。”

    老头倒是眼尖,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快步走到石桌跟前,也不客气,直接坐在老头对面的石墩上。

    “老爷子,这天气您坐院里不嫌冷啊?”在棋盘上这老头是无所不用其极,耍赖,悔棋,偷子,所有不耻的勾当他都能干出来,这不早早的就把红棋摆在了自己那边。

    “屋里待久了闷得慌,正好你陪我下两盘透透气……当头炮!”

    老头一上来还是老套路,我顺手跳了个马。

    心里有事,下起棋来当然无法专心,所以这盘棋没怎么放水就干脆利落的输了。

    然而赢了棋吴老爷子并没有多高兴,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今天不是特意来找我下棋的吧,有事?”

    “您老倒是慧眼如炬,的确是有点是想麻烦您”我只能厚着脸皮承认了,只是距离头一次认门才不久,这就急吼吼的跑来请老爷子帮忙,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什么事说说吧,还是上回那句话,看在秦凝那丫头的面上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以帮忙。”

    我点了点头,把事情说了一遍,不过我却耍了个心眼,关于海老大跟洪爷这两位江湖大佬要掰掰手腕子的事自然不能说,我选择了以程澜这小子作为切入点。

    把这混蛋最近几年的胡作非为都说了一遍,包括在酒吧硬生生把女孩玩死了的事,说的时候我随时观察着老头的反应,一开始他只是神色淡淡的听着,没多会便皱起了眉头。

    “这混账小子有背景?”老头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程修文这个名字您老肯定听说过吧?”

    吴老爷子目光一凝,微微垂下头去好半晌没吭声,等他重新抬起头来时眼中已看不出是怒是喜,“跟我说这个总不会是为了让我主持公道吧?”

    “做了这么多恶事自然有法律会严惩他。”我毫不犹豫的说了句假大空的话。

    “那你小子说了这么些是何用意?”老头将信将疑的瞟了我一眼。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老爷子,我现在跟人合作开了个酒吧,这事秦凝应该跟你提过吧?”

    老头微微颔首,“语焉不详说了几句,我也不关心这个,怎么?生意上的事?”

    “可不是……现在做生意不容易,各方面都得打好关系,就比如我刚才说的那些,明明出事后酒吧方面应该第一时间报警的,可就因为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位副市长,最终人白死了,酒吧那边还得帮着擦屁股。”

    “哼……恐怕你口中所说的酒吧也不干净吧。”

    吴老爷子浸淫官场数十年,这些事自然看的明白,这也正合我意,这预防针提前打了,海老大那边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算是埋了伏笔,一旦哪天被他反咬一口,我至少也有反制措施。

    见我没接口,老头当我是默认了,想了想又问道,“如今这些乱七八糟的是影响到你酒吧的生意了?”

    “可不是,尤其是吃喝拿问题,只要是个领导那都是爷,都得好好伺候着,谁叫酒吧行业上不了台面呢。”我赶紧趁机诉苦。

    老头再次皱起眉头,手中的象棋子拿起又放下,来来回回几次才开口道,“事情我大概听明白了,我帮你说说,成与不成我可不给你打包票,酒吧行业管理混乱这是事实,违纪违法的事更是屡见不鲜,既然不能完全取缔就应该规范化……”

    说到这他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自然,您老有心就行,成与不成那是我的命数。”我心中一喜,忙不迭的点头,只要对方能打个电话就行,相信有了这通电话,至少短时间内那些官老爷们都会把手从酒吧这块缩回去。

    “嘿,你小子怕不是一个相信命数的人吧?”老头笑着打趣道,随后走进屋内拿起了电话。

    从小院里朝屋内望去,只能看到吴老爷子正对着电话讲着什么,老头时而皱眉,时而点头,至于到底说了啥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这个电话打了足足有五分钟,当他放下电话走回小院的时候,脸上已经是古井不波。

    “今天这通电话实则坏了我多年的规矩,这几十年来我都谨守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该管的事不要管;该管的,但是不能管的就尽量少管;该自己管的,又可以管的,不要全管。”老头重新坐了下来,一边重新摆起棋子,一边认真说道。

    几句话把我绕的晕头转向,吴老爷子笑笑,解释道,“不该管的你去管,那就越界了;该自己管,但是不能管的,你非要插一手的话,往往问题解决不了不说,还会让事情更加复杂化。至于最后一条,可以管的事都要事必躬亲的话,早早就得把自己累死了,那以后想管事也管不了了。”

    我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官场上的那一套实在是太复杂了。

    “你猜猜明明你这件事违反了我的原则,我为何还要进去打这通电话?”老头忽然停下摆棋的动作,盯着我问道。

    “您是瞧在秦凝的面子上?”我觉得这是最接近事实的原因,没想到吴老爷子听完却摇了摇头。

    “那就是您看不惯程澜这种混蛋逍遥法外继续为恶。”我又想到一个可能比较靠近真相的理由。

    老头还是摇了摇头,“这世间不平事多了去了,我哪能管得了那么多。”

    “那您是?”这下我彻底糊涂了。

    “原因我前面已经说过。我这辈子一直小心翼翼谨守原则,说好听点叫以身作则,其实说白了就是圆滑世故。

    可要在官场有所作为就需要圆滑世故,有棱角的要么被淘汰了,要么就得自己把棱角打磨掉。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顺风顺水,才能在退下来之前做到这个位置上,即便在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朝代,也都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

    这老都老了,我却忽然觉得一辈子若是没做点出格的事岂不是白活了。对于我来说,违背坚持了几十年的原则就是很出格了,所以你这事虽说有些违规,甚至与法律都有些擦边,我还是打了这通电话。”

    吴老爷子话语真诚,我不明白在我这个仅见过一面的晚辈面前,他为何像对待老友一般,如此坦诚的与我说这些。

    “除此之外呢,我还有点好奇,说实话,这些年来我见到过太多所谓的才华横溢之辈,有些年纪轻轻就能博古通今学贯中西。

    可是你这小子除了棋下的和我一般臭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秦凝这丫头向来眼光毒辣,我不明白她是看上你哪一点了。”

    老头最后不忘狠狠补上一刀,我被说的面红耳赤,心想你这老头承认自己是臭气篓子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把我拉上,再者我跟秦凝只能算是朋友,您老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可此刻显然装傻为妙。

    摆好棋盘,又陪他下了一盘,这一盘与上一盘正好相反,我的问题得以解决,定下心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下了一半老头就投子认输了,他把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盘,揉了揉眉心后问道,“你小子还上高中吧?来,跟我说说你的事。”

    或许是他刚才一番开诚布公的话让我有些感动,我便把这半年多来的是是非非叙说了一遍,包括默默姐姐和秦姨,以及一直对秦姨虎视眈眈的隼哥……

    吴老爷子若有所思的听着,偶尔点点头,中间并未插话,直到我说完之后,他才面露异色的重新打量了我几眼,随后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

    “短短一年的经历堪比别人半辈子了,怪不得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小子过于老成了,没一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蓬勃朝气,若是不看你的面相,怕是说三十岁我也信了。”

    我不知道这话是褒还是贬,只能报以苦笑。

    年轻心态谁不想有,可我这一年多来危机四伏,先是默默姐出事,后又隼哥翻脸,加上程澜那混蛋时不时找点麻烦,期间还莫名其妙的跟城北的混混幺鸡干了一架,有好几次都是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个来回,这种情况下我想任谁都不可能无忧无虑保持那种纯真的心态。

    正不知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手机响了,号码陌生,接通之后刚听了两句我就脸色一变,倏的站起身来。

    “有事你就去忙,改天有空再来陪我下棋就是。”吴老爷子见状摆了摆手,转身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