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 恩义3-2
    蓝曦臣倏然一笑,转过身去,带着二人走过宽敞无比的校场,再踏上三层巨大的百步石阶,走向不净世的大门。

    虽已入夜,守门的聂氏弟子还是认出了姑苏蓝氏的双璧,以及站在他们身旁气势十足的老前辈,忙不迭的进去通报。须臾之间,聂怀桑亲自匆匆忙忙迎了出来。

    多日未见,聂怀桑清秀的面容上是多添了几分疲态,比之在云深不知处的清谈会,更显焦虑不安。见到蓝曦臣,如抓住救命稻草,一叠声的喊道:“曦臣哥!曦臣哥!你总算来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他如此焦急,以至于见到蓝忘机与魏无羡,也只是点头算作招呼,抓住蓝曦臣的袖子,直往里面带。在路上上才匆忙回头问道:“这位前辈是……”

    蓝曦臣答道:“叔祖霈云君,最擅长拨云见日,辨别宵小,我特地请他出关前来相助。”

    魏无羡听得只想拔胡子,心头暗道:“看不出来啊,蓝大哥说谎竟然完全不露痕迹。但好像蓝家的家规里面没有不打诳语这一条,那究竟是为什么呢?回去得好好问问蓝湛。”

    聂怀桑停住脚步,对魏无羡上下打量了一遍,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恭恭敬敬的对着魏无羡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参见蓝老前辈。前辈肯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其实他的身份是聂氏家主,即便是见蓝家的长辈,也不必行大礼的,但因为蓝启仁余威深重,聂怀桑对蓝家的长者心有余悸,才担任家主不久,这习惯改不过来。

    魏无羡端着架子,回了一礼,说道:“客气客气。”几人转眼间就被聂怀桑带到了大殿。

    虽然已近亥时,但不净世的大殿里,灯火如昼,十数盏巨大的兽头衔环吊灯底下,密密匝匝的全是人头,或坐或站,或来回走动,或交头私语,嗡嗡杂杂,毫无半点清净可言。聂怀桑作为家主,到这个时辰都没办法让这些人各自安服,可真是应了“不净世”这名字。

    跨进大厅门槛,蓝曦臣明显地皱起了眉头,就连蓝忘机也略显不快,全身的冷气更盛,冷淡的眼光横扫过去,就让一些人立刻闭了嘴。蓝忘机并没有用禁言术,但他自带三九腊月天寒地冻的眼神也跟禁言术差不太多,大殿里安静了许多。含光君威名在外,不如泽芜君好说话,此刻两人同时出现在此,连蓝曦臣的面色都显不快,有些心怀鬼胎又胆小之人开始心有戚戚。

    蓝曦臣等三人被聂怀桑安排坐在上手位置,待他们坐下,大殿内原本哄乱的声音已经逐渐平息。蓝曦臣目光快速在殿内众人面上浏览一遍,朗声问道:“诸位中间,哪些是温氏的后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无大家平日称颂的泽芜君温柔和煦,如沐春风的笑意,反更接近含光君的雅正端方,冷漠威严。

    底下众人心头都明白,聂怀桑请了蓝曦臣、蓝忘机,还有一位看着年纪颇大的蓝氏长者来,定然不是来喝酒吃饭下棋看戏的。在分配温氏遗留财产的节骨眼上,他们的到来必定是给聂怀桑撑腰,而不是让众人得利的好事。

    听到蓝曦臣这么沉色肃冷地一问,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生恐一句话没说对,被拿住疏漏的地方,当场揭穿把戏。于是蓝曦臣这话问出之后,有一小阵子底下鸦雀无声。

    蓝曦臣将冷冷的目光又再次扫了一遍,同样冰冷的话语声不大,仍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里:“诸位的来意,聂宗主当然知晓,自认温氏后入,目前佐证不足,聂宗主自然不能草率决定。这涉及到朝廷对仙门百家税赋征,对仙门百家有暗中追查,清河聂氏首当其冲。”

    他停下来,朝聂怀桑转过头去,对他点点头,随后缓慢深沉地说:“既然聂宗主有所相托,仙门百家又是一体,蓝涣不才,这里有几句话要说,请各位多多包涵。”虽然他嘴里说着客气的话,但话语之间无不透露着似乎不可违逆的肃然。

    “温氏一族,当年因温若寒率领族众,横征暴敛,倒行逆施,无故随意屠戮仙门,最终导致射日之征,温氏全族被歼。据蓝涣所知,温氏全族无一人幸免,这也是当年射日之征结束后仙门百家达成的共识。”

    魏无羡这下倏然想起,射日之征结束后,没有战死的温氏族人,全部被圈地囚禁在各处穷山恶水之中,各种虐待。等到他因为救助温宁温情及其族人,躲到夷陵乱葬岗之后,仙门百家为了不留后患,就将那些囚禁的已经投降的温氏子弟全部杀害。穷奇道截杀之后,温宁温情主动上金麟台自戕,被挫骨扬灰,仙门百家最终攻上乱葬岗,残余的温家老小全部殒命,只剩下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孤儿阿苑,如今也被姑苏蓝氏收养,改宗姓蓝,不再算是温家人了。

    下面有人小声说道:“泽芜君有所不知。当年为了躲避仙门百家的追杀,不少温氏弟子不得不隐姓埋名,苟且偷生,温氏一脉其实并未断绝。”

    魏无羡放眼望去,发现说话的那个人身材粗壮,面目不善,身着暗红色的家袍,隐隐有些面熟,却一下又想不起来。

    蓝曦臣叫出了那个人:“原来是弈川赵氏的赵如戈宗主,我记得你在射日之征后大力主张全歼温氏一脉,永除后患,如今你又出来说当初护佑了温氏族人吗?”

    魏无羡这才记起来,赵如戈就是那次空中御剑撞击事件中,差点让聂怀桑下不来台的那个对方家主。他侧头看了看聂怀桑,聂怀桑抓紧了椅子扶手,脸色十分难看。

    赵如戈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将声音放大了些,说道:“局势使然,如今不比往日,射日之征已经过去五年多,温氏注定不再会有翻身之日,有些恩怨早就应该放下了。”

    他说完后,大殿里面原本寂寂无声的众人,开始有些躁动,显然觉得赵如戈简直是仗义执言,而泽芜君空有美名,竟然如此不悯众生。

    蓝曦臣缓缓说道:“赵宗主,不论是各仙门推出来的,还是自认温家人的,倘若查证属实,自然按照朝廷的意思汇报上去,继承温氏家赀。但话说在前面,朝廷对仙门之间的争斗,以前不会过问,以后也不会过问,百家中若还有仙门要温氏后人清偿血债,旁人也管不了。”这番话听起来平淡无波,却叫下面的一众人等听得心中颤栗,言下之意就是,就算有人出来得了温氏家产,有没有命对抗寻仇,仙门百家与朝廷都是乐得看笑话的。

    大殿里面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蓝曦臣脸色森然,又继续说道:“倘若核实出来却是假冒,推荐者及冒充者一律按照抗税和侵占官产,交由朝廷处置。受聂宗主之托,我带着族中长辈到来,自然有办法核实清楚。今夜不净世将为明日核查做准备,不招待诸位歇息,待会将有门生带领诸位前往镇上客栈。倘若一夜之后,还有人要自认温氏族人的,明日巳时再到这大殿来,我等与聂宗主共同逐一核实。”

    他这这番话,已然是替聂怀桑下了逐客令。聂怀桑别的不行,眼力见还是有的,听见蓝曦臣这话一说完,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吩咐左右伺候的门生,说道: “时辰不早了,送客。”

    聂怀桑假装没有听到大殿下面传来的各种小声抗议,一站起来就朝蓝曦臣走去,仪礼做得十分周全,请蓝曦臣、蓝忘机和魏无羡三人前往内堂休息。三人也就随着聂怀桑而去,将赵如戈等一大帮子仙门中人,凉在大殿之上。

    刚一拐出大殿,聂怀桑的气势顿时就萎靡了下来,十分拿不准地问蓝曦臣道:“曦臣哥,这样行不行啊?明天用什么办法来分辨他们呢?”

    其实魏无羡也怀疑蓝曦臣的说法。人不比死物,有什么温氏的印记可以查验,温氏一族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的外部特征,活生生的一个人往那里一站,如能够分辨他是不是温氏族人。

    谁知道他正在沉吟,蓝曦臣话锋一转,竟然将话头带到了他身上:“怀桑不必担忧,叔祖自有办法。”魏无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得清了一下嗓子,强作镇定的对上聂怀桑满怀期翼和崇拜的眼神。

    “那前辈有何妙招?可否告知一二?”聂怀桑整个嗓音都在颤抖,双手抱拳在胸前使劲摩擦,可见心中激动至极,双眼热切地在魏无羡面上停留,看得魏无羡一阵毛躁,生怕他瞧破了自己的伪装。

    而蓝曦臣背负双手走在前面,淡若浮云潇洒自若,好像事不关己,就连蓝忘机也略微疑惑地看了蓝曦臣两眼,又默然垂下眼睑缓步跟上。

    魏无羡嘴里含糊两声,稍微加快了点脚步,却甩不开聂怀桑粘在他脸上的眼睛,只得出声安慰聂怀桑:“聂宗主不必着急,明日便知。”

    聂怀桑做恍然大悟状,忙说道:“蓝老前辈,是晚辈失礼了,失礼了。今日时辰已晚,我记得蓝家人是要亥时歇息的,怎可能再让你们劳心劳力呢!”他唤过身后跟随的门生,嘱咐他们安排最好的客房,亲自带着三人去歇息,又殷勤地安排了点心做宵夜,吩咐厨房烧热水来让他们沐浴。

    等聂怀桑和聂家的门生一离开,魏无羡就去敲蓝曦臣的房门。为表示尊重,聂怀桑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富丽大气的院落,刚好三间大房就让他三人住下。蓝曦臣面带倦容打开了房门,对魏无羡勉强一笑:“魏公子,我大约知道你要问什么。不必担忧,若仍不放心,你可以去问忘机。实在抱歉,我现在只想休息。”

    魏无羡只得作罢,转而摸进了蓝忘机的房里。蓝忘机知道他要进来,根本就没闩门,魏无羡进去的时候,蓝忘机正在屏风后面脱衣服准备沐浴。“蓝湛,蓝大哥是怎么回事啊!为何说我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魏无羡撤了符咒,恢复了本来面貌声音,往蓝忘机身上靠过去,好像瞬间没有了力气,身子歪倒将蓝忘机压在浴桶边缘。

    蓝忘机转身去扶他,却被魏无羡反手又压在浴桶上,两个人面对面,鼻尖相距不到三寸远,热水的蒸汽缭绕在二人周围,蓝忘机睁大了眼睛瞧着他,水气朦朦胧胧的,让他眸色不再清冷,而稍显懵懂无辜,紧抿着的唇瓣逐渐显现出湿润艳丽的色泽。魏无羡忽然就忘了“霈云君”的难题,管他呢,明天到了明天再说,他双手从蓝忘机肩上往下摸去,扯掉了本来就半解的腰带,笑咪咪地说道:“几天没有洗浴了,我要跟你一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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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清河聂氏的风格,偏向厚重坚实,一如他们的佩刀和心法,室内陈设也是如此,就连浴桶也比别家结实许多,这才避免了水漫金山的后果。一连几天的劳累奔波,导致魏无羡在事中就睡着了,模模糊糊地感到蓝忘机的给他输了灵力,浑身又是舒爽又是温暖,一觉睡到天光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