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 恩义1-2
    蓝曦臣一抖缰绳,策马跟上,收剑入鞘,在马背上对着那些女人们行了大礼,俯身也抱起一个孩子放在马鞍前。蓝忘机跟在后面,无言地抱起最后一个孩子,与魏无羡一起对女人们行礼,骑马出了人群,往集市东边跑去。

    没想到身后马蹄声急,阿茶却跟了上来:“璨姐姐,你们这下人多,只有一个车夫跟着,恐怕守卫会产生怀疑,我来扮作侍卫,遇到盘查也好应对。”

    周璨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道:“跟着我们出去,你就永远回不了这里了。你是半个北狄人,在中原也可能没办法安身立命。”

    “璨姐姐,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在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阿茶认真瞪大了眼睛,右手在胸膛上擂得咚咚响,“终身不得背叛你,否则死了,躯体烂在泥里,魂魄永远飘在空中,永远回不了草原!”北狄人信奉萨满教,最毒的誓言就是魂魄难归故土,阿茶如此发誓,周璨也就不能拒绝了。她沉重地点头,一言不发地拉过马头,往东疾驰。

    “阿娘!”几个孩子也隐约明白了与母亲是死别,无助地哭喊着。魏无羡往身后看去,留下的女人们,已经三三两两散开,有两个捡起武器,往地上北狄人的尸首刺去。孩子们的两位母亲,带着十几个女人,将帐篷边上的干草和木柴搬下来,旁边二三人持了火把,点燃了那三顶帐篷。火光顿时冲天而起,其中夹杂着几声凄厉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奴隶贩子的妻子儿女被困在了帐篷里面。

    马在疾驰,魏无羡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女人们点燃了所有摆成大圈的木柴和干草,火红的烈焰混合着黑烟,映亮了那一方黑沉的天空,而她们全部站在火圈里。隔得太远,已经看不清她们的面目神色,可是魏无羡觉得,那不会是绝望无助的神情,她们也不再是待宰的羔羊,炼狱里待了太久,怒火将她们每一个人锻造成困兽,死亡已经并不恐惧,只剩下拼死一搏的勇气。

    在远处渐渐响起的大军马蹄声中,魏无羡听到她们集体唱起了歌。好像是她们家乡的小曲,他听到最后的一句歌词是:“我家门前的湟水河,清清的……””后面的便再也听不清楚了。

    他心情复杂地转过头,揉了揉微酸的眼角,本来以为他们会是拯救者,却不料最后竟是这些柔弱的女子挡在他们身前,为他们争取出逃的时间。有些事情好像在轮回,在他模糊的记忆里,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倏忽而来,痛得猝不及防。但已经来不及再想了,前路还远,而他们的承诺很重。

    马车停在集市东侧一个圆顶大帐篷边上。牛角号的声音和火光其实早已经惊动了集市周边的牧民。但安分守己的牧民不愿意多事,都缩在自己的帐篷里不出来。因为他们知道牛角号声代表着军队的联络传讯,那就更加不能出来找事,反而让阿茶带着他们顺利地取到了马车。

    这是一辆略显华丽的有蓬马车,套着四匹马,阿茶应该是花了大价钱。看来周璨那个钱袋里装的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在塞外,牧民交易都习惯用黄金,而非中原的白银,一个原因是塞外金矿多,另一方面也因为和波斯等西域来的胡商之间用金子交易比较方便。

    周璨迅速将几个孩子的外衣全部脱掉,反正他们也都没什么齐全的衣服,再用两件皮袍一裹,塞在车厢的底板上。蓝曦臣出手点了他们的睡穴,与蓝忘机一起挤进车厢里面。魏无羡将所有的武器全部收进了乾坤袋,交给了蓝忘机,只留下三柄短刀,各自放在手边,他最后坐进车厢的外侧,放下了帘子。魏无羡郑重地将雕着卷云纹的白玉牌还给蓝曦臣,蓝曦臣默然接过,在手中看了一阵,缓缓放回怀中。

    周璨苦着脸,坐在车厢外侧的前板上,佝偻着身躯,真的就像一个赶车的苍老莽夫。而阿茶骑着马随车在旁边,手持一根从奴隶贩子那里顺来的长矛,腰悬短剑弯刀,英气外露,虎豹雄姿,十足一个孔武的侍卫,腰带上醒目地别着魏无羡摸来的那块鹰头铁牌。

    马车行到关口处停了下来。碗口粗的树木削尖成马刺,成排捆扎在一起做成道闸,足足有四层,拦着路口,立即就有守卫上来盘查。

    “你们做什么?”带头的守卫用北狄话问道,面上神色极为警惕,朝周璨和阿茶看了好几眼,又探头想往车厢里看去。

    周璨伸出拿着马鞭的手挡住了那个头目:“大哥,里面是司马大将军的二位夫人,带着小公子们出去求医。你知道司马大将军的脾气,夫人们还是不要随便看的好。”

    那头目冷哼一声说道:“不检查怎么知道!如今正在搜查三个中原男人,谁知道你这车里有没有藏着什么人!”说罢乜斜着眼睛看着周璨说:“我瞧你面生的很,平时我怎么没见过你?”

    周璨也跟着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说:“平素跟着大将军出门这种有头有脸的事,自然不会叫我。只有这种时候,他们喝酒吃肉的时候要出门,就摊派上我了!”跟着身子往后一仰,将马鞭搁在膝盖上,鼓着腮帮子不想说话。

    那头目一听倒乐了,摸着唇边的两缕胡须哼哼哈哈笑了一阵,说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挑肥拣瘦的很啊,叫什么名字?我告诉司马大将军去,看不抽你几十鞭子,你不知道厉害!”

    周璨赶紧点头哈腰,急忙道:“大哥!千万别这么说呀,看我一把年纪,糊涂了糊涂了!要说辛苦,自然没有你们几位辛苦!”

    那头目双手叉在腰上,大声说道:“那是自然!你们在里面怎么知道我们当值的苦!自昨天夜里开始,就不让我们轮班倒了,上头命令一直守在这里,还不让通关。妈的,害兄弟们连油水都没得抽。”

    周璨摸出一小块金子,悄悄做个手势,递到那头目手中:“大哥,以后在大将军面前替我说说好话。哎,今天大将军脾气不好的很,听说出了什么大事。”

    头目笑了笑,摸着胡子顺手将那枚金子放进了腰带,悄声笑道:“你这老不死的!不长眼睛不长心,难怪不得重用!你不知道吗?国师栽了大跟头,折损了差不多所有的兀鹫,死了八百人的精锐。”他面带惧色连连摇头,又压低声音说:“幸亏当年没把我选中!早知道是去送死,金子再多也不干。”

    周璨趁这个头目又往车厢里面探头的时候,对旁边阿茶使了个眼色。阿茶用长矛敲了敲车柱子,装作不耐烦的喊道:“达旺,不要多嘴了!小公子还等着去找阿米加德看病呢!”

    周璨嘴里诺诺答应着,又对那个头目笑着说道:“大哥,赶紧让通关吧!”

    守卫头目脸色一沉,说道:“令牌拿出来。这车里面照例也得检查。”周璨闻言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既然说要检查令牌和车里,那说明这头目对他们的身份不再起疑,这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

    阿茶从腰带上解下那块令牌,递给那头目查验,周璨脸上堆着笑,又做出不十分情愿的样子,边掀开车帘边对那头目低声说道:“可别告诉大将军,我让你看了夫人。你赶紧看一眼就让开吧,真耽误了小公子的病,你我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那头目拿着令牌正反瞧过,捏在手里,又从旁边一个守卫手中拿过火把,举在车厢前面,往里面看了看。

    魏无羡一直在等着守卫来查验车厢,虽说听不懂北狄话说些什么,但从语气上来看,那守卫应当只是例行检查,并非发现异常。此时见他帘子掀开,忙故作慌乱的伸臂挡住蓝曦臣和蓝忘机。

    那头目乍一瞧见魏无羡的脸,略吃了一惊,喉结上下动了动,见他是个婢女打扮,又沉下脸将他的手臂打下来,去看坐在里侧的蓝曦臣和蓝忘机。他二人反应也快,假装被火把的亮光照得睁不开眼睛,手缩在袖子里伸臂挡住了半边脸,但只这半张脸,已然是半面倾城。那头目倒吸了一口凉气,定睛再看了一眼,刚好瞧见蓝曦臣放下袖子,睁开眼睛朝他微微一瞥,顿时浑身发热,骨头都酥了,在急促的呼吸间匆匆看一眼睡在车厢底板上的几个孩子,又朝蓝曦臣看了两眼,把头缩了出去,兀自心跳不已。

    阿茶见那头目离开车厢,将火把交给手下,捂着心口站在那里喘粗气,就十分瞧不起他,伸手过去粗声粗气地说道:“快把令牌还来。你没看见扎木拉伊的帐篷着火了吗?搞不好是中原人在搞鬼,想把你们引到那里去,再出关呢!”

    那头目笑道:“兄弟们早就得了命令,死守在这里,绝对不会中计的!有我在,一只麻雀也别想飞过去。”他见阿茶一看就是正宗的北狄人,威武雄壮,还轻松说出了胡医和奴隶贩子的名字,周璨也是个老实巴交的车夫样子,他们的令牌也没有问题,怎么也想不到会跟那三个中原男人有什么关联。回味起车厢里的那三个女人,“啧啧,可真是美貌啊!”他在心头感叹着,再次吞了吞口水。把令牌还给了阿茶,抬手做了一个通行的手势,大声喝道:“放行。”

    魏无羡感觉到马车开动,于是悄悄将车帘掀开了一丝缝隙,朝外面看去。在两边木桩上的火把照耀下,八个大汉一起推动那个马刺道闸,显然沉重非常。道闸做得极其宽厚高大,马刺尖锐无比,那个女子说得没错,骑马硬闯,再高明的骑术,再高大的马,都跃不过道闸去,马会生生扎死在马刺上。

    魏无羡在心中长叹一声,朝蓝忘机看去,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安心,发觉蓝忘机跟他一样,既有劫后余生的余庆,也有不得淋漓血战的感概。他们交换过一个读懂彼此的眼神,魏无羡又看了一眼蓝曦臣,蓝曦臣闭目打坐,神色平静,看不出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