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辰摔完了杨廷剑之后，对老李冷冷道：“既然你曾经为公司做过贡献，我自然不会开了你。这个月扣你半个月工资，希望你好自为之。”
“谢谢赵总，谢谢赵总。”老李连忙道谢，卑躬屈膝的样子，让人也不忍对他再有什么苛责。
赵星辰这才沉着脸，带着魏太吉进入公司。在这过程中，就连多看一眼杨廷剑都欠奉。仿佛那里躺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堆臭狗屎。
杨廷剑好半天才缓缓起身，在众人目光中，转身就去了保安室。老李欲言又止，随即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
杨廷剑跑到了保安室，拿了一包香烟之后，又偷偷躲到了公司地下仓库抽烟。原本被赵星辰打了一顿，他应该满腹愤怒或者牢骚。毕竟他是杨大少，在省城那么威风，却被人当众打脸，换做以前他肯定无法接受，说不定要喊打喊杀。
可是等到冷静下来之后，杨廷剑发现自己只是感觉堵得慌。原本他是想要故意捣乱，以这些下作手段，逼得赵星辰开除自己的。
然而挨了两记耳光，被人如同烂狗屎一样扔在地上，让杨廷剑觉得羞耻无比。他相信自己如果继续这么做，赵星辰肯定不会留他。正如以前一样，被自己亲爷爷送到其他地方历练，他故意捣乱，别人忍无可忍将他开除一样。
那时候，不管被开除几次，他都不觉得丢人，只觉得是自己的胜利。
正是这些经历，让杨廷剑觉得自己不要脸已成常态，但是真当被赵星辰剥去所有面子之后，他发现自己绝不是之前所想的那么坦然。
现在回想以前，之所以能那么坦然，是因为别人给自己留了面子。真当一点面子不留的时候，难堪的只有自己。他也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抬不起头的羞耻。
杨廷剑抽了半包烟，直到心中堵着的那口气稍微松了一点，这才准备起身离开。
可是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只见仓库又进来两个人。杨廷剑赶紧躲在一边，现在的他看到谁都觉得脸上无光，所以下意识躲着。
进来的人，自然没有看到已经躲起来的杨廷剑，而且两人说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关注周边环境。
进来的人正是保安队长还有杨廷剑的组长老李，老李低三下四地跟保安队长说道：“队长，你再给我一点面子，先别开除小杨行不行？”
杨廷剑没有想到，这两人说得竟然是自己的事情。他知道老李这个人全队皆知的老好人，虽然对工作认真，但是同情心泛滥。他不仅对杨廷剑这样，对全组其他人也是这样。
杨廷剑其实打心眼里瞧不上这样的老好人，在他以前的世界观里，这种老好人就活该吃亏。甚至要是在省城给自己看到了，还要戏弄一番。
所以进队以来，尽管老李对他不错，但是他根本没有把老李放在眼里。他甚至猜测，老李对自己好，说不定就是看出自己有背景，想要巴结自己。
然而，此时看到老李再一次为自己求情，杨廷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隐隐感觉自己的猜测不是那么正确，毕竟自己被当众抽耳光了，显然不是一个有背景的样子。
换做别人的话，只怕是落井下石、冷嘲热讽都有可能。偏偏这个老家伙，还私下里给自己求情。杨廷剑也是一个正常人，要说心里没点触动是不可能的。
而保安队长则是冷声说道：“老李，我想开了他说好听一点是为了公司正风肃纪，说难听一点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知道你是个老好人，可是老好人要有个度。你看看你，今天被公司罚去了半个月的工资，你老婆还躺在医院里面，你后半个月怎么活？”
提到自己老婆，老李叹息一声：“你说的我懂，我只是没想到这小子惹这么大的纰漏。但是能怪他么，我听魏总说过，小杨这孩子脑子不好，想必能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想当年我们不也这样吗，为了一份糊口的工作，求爷爷告奶奶，给人跟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听到老李说到他们的过去，保安队长摇了摇头，语气也软了下去：“你呀你呀，就是心慈手软。你说那小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管他是什么人，他脑子不好活该饿死，咱们就是小保安，操那个心干嘛？”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过会好好说说他。我昨天听他话音就知道，他学历也不高，而且还有幻想症，动辄认为自己是什么大少爷？这孩子估计小时候受过刺激，好好开导的话，我看他身体素质不错，干好保安不成问题。反正事不过三，要是他再这样，我就不管了。”
老李这番话既是求情，同样也有底线。
保安队长给他劝动了，对他也是无可奈何：“老李啊，你就是烂好人。你说你对那小子是仁义了，可是你老婆怎么办。据我所知，你老婆一个月除去报销医药费都要花两千块。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几个钱，也就两千出头。扣去一半，你说说你这个月咋办，跟小孩不吃不喝？”
老李给说得抓了抓头，苦笑一声：“肯定饿不死的，我也没想到这赵总张嘴就是半个月的工资。但是也不怪赵总，他没开除我就算是活菩萨了。反正都扣了半个月工资，再给那小子一次机会吧。现在这社会，能吃碗饭不容易，别把人家逼到绝路。”
“真是懒得说你了。我这里还有四百块钱，你也知道我家财政大权都在我婆娘手上，这钱是我的私房钱，你先拿去救个急。你饿几顿没事，但是孩子还要吃饭呢。”保安队长说着从身上掏出了四百块钱。
老李连忙推搡：“那哪行，你抽烟喝酒不要钱啊。”
“你跟我瞎客气啥，抽烟喝酒真没钱了，我家黄脸婆能亏了我？不是跟你吹，我在家也是一家之主。让你拿着就拿着，废什么话。”两人推推搡搡之间，保安队长就把钱塞到老李手上。
随后，两人一起出去了。
直到两人出去，杨廷剑都不敢露面。此时，他心里更堵了，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他人的好心，失去了那种理所应当的骄傲，而是感觉沉甸甸的。
想到之前自己对老李的那种轻视，还有自己干得那些混事，心里不是个滋味。杨廷剑突然感觉自己原来是这么的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