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一场对话
皇上没有说话，解下披风很体贴地给黄小妹披上，叫她在这里烤烤火，便走向了白云道长。
黄小妹并不愿意在这里烤火，她只想回客院的炕头上去，可是她听的出来，皇上要她在这里，那她就只能在这里，于是默不作声地站在火炉前烤起了火。
“道长相信世上有神仙吗？”皇上站在殿门口的门槛前，望着外面阴郁的天空道。
白云道长也转过身去，望着外面的天空。
“信则有不信则无，虽然是废话，但的确是这样的，就看皇上怎么想了。”
皇上抬脚迈出门槛，负手而立，淡淡地道。
“我不知道怎么想，但我知道如果有，那必定是人人皆能为神。”
白云道长一愣，忽然想起黄依依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皇上也希望为神吗？”
皇上笑了，转头看向白云道长。
“难道道长不想吗？”
白云道长抬脚迈步出了门槛，点了点头。
“我想，不然我也不会在外修道这么多年。”
“道长收获如何？”
白云道长面色带着几分怅然。
“我不知道，走了好多地方，经历了好多事，看了好多人，有所感悟，却又毫无感悟，混混沌沌，纷纷杂杂，所要的就在其中，可是却永远也找不到。”
皇上轻吐口气。
“道长这样的感悟或许就是要找的。今日来找道长，是想请教几个问题。”
“皇上不懂的，贫道又哪里能懂？”
“旁观者清，何况我也无处可问。”皇上说完直接问道，“敢问道长，何谓好皇帝呢？”
白云道长一怔，没想到皇上会问这个。
“勤于政事，明断事理，能辨忠奸，因此而国泰民安。”
皇上却不满意地摇头。
“道长是在敷衍我，还是真的这么认为呢？”
说不上敷衍，但也说不上真的这么认为，他苦笑道。
“我从未想过。”
这是实话，他又不是皇上，想怎么当好皇帝干什么，要是想了才可怕呢。
皇上笑道。
“你没想过什么样是好皇帝，我却想过如何做个好道士。”
白云道长不解。
“好道士专心修道，不问俗世，对吧？”
“对。”白云道长点头。
“既然道长明白为何不这么做呢？”皇上反问道。
“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上收起了笑容。
“道长做都做了，怎么会不明白呢？”
白云道长神情一肃。
“皇上说的是红莲教吗？如果是的话，贫道并不后悔。”
“红莲教算什么，只要想剿顷刻之间而已，道长想多了。”
“既然皇上这么说，那为何要纵容红莲教恶行呢？他们到处抢夺孩子，肆意打劫，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朕自有主意，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白云道长淡淡笑了。
“既然不是红莲教，那是小七王爷吧？我救了小七王爷，皇上觉得不对吗？”
这话也意味着将最后的遮羞布扯去，但皇上却并不在意。
“不错，你不该救他。”
白云道长怒极反笑。
“为何？”
“道长既然是修道的，那自然知道顺应天命，道长强行医治一个人，这岂不是有违天命？”
白云道长呆呆地看着皇上，他想起了黄依依那一番话，怎么听起来是那么的相似呢，这叫他极不舒服，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掉。
“怎么，朕说的不对吗？”皇上看向他，“你不也承认修道不问世事吗，为何你多管闲事？”
你修你的道就好了，却跑出来管我的事，你这修的什么道！
白云道长明白了。
“皇上叫我来京城就为了此事吗？既然为了此事，说一声就好了，又何必指使红莲教滥杀无辜呢？”
皇上目光淡漠。
“红莲教的滥杀无辜是你白云观的人引起的，和朕无关。至于叫你来京城，朕就算是说一百句你也不会来的，只能借红莲教一用了。”
红莲教在北村抢夺孩子，还光明正大，为的就是引出白云观，官府那边早就接到上方命令，不得轻举妄动，当然理由是朝廷有安排，别坏了朝廷的大事，而这个安排就是叫白云观背锅，是白云观的人引来的，逼着白云道长不得不来京城。
黄依依算是误打误撞将那些人杀了，白云道长只能来京城了，即使这次不来，下次也得来，因为还有后续。
白云道长清楚的很，他不愿再因为自己连累无辜百姓，正好太后过生日，他借此机会来了。
其实叫黄依依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来京城，顺便将黄依依拜托给太后，可是黄依依不同意，他也只好作罢，改为了拜托太后庇护白云观。
皇上不承认和红莲教有关，但白云道长清楚的很，一个民间组织，朝廷大军还奈何不了吗？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就是朝廷不管，朝廷不管也就是皇上不管，再结合小七中毒、黄依依上次杀了一批红莲教的人，和这次黄依依解决的那些人，以及官府说这是白云观引起的，他便明白，这是皇上的意思，当然不止是为了对付他，而是帮着皇上做见不得光的事。
这就是权利之后的肮脏事！
“贫道有些好奇，皇上至于如此吗？”
在白云道长眼里，面前的这位皇上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说几件事就能知道这位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当年这位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因为大周的皇上都有立完太子就失踪的先例，所以立完太子上一任皇上就慌了，马上就要废太子，甚至还闹出暗杀太子的事来，当时也是有其他皇子和王爷的，结果大家也知道了，这位皇上顺利地当上了皇上，不但当上了，还把那些参与的皇子王爷全部咔擦了，小七王爷因为年纪小，躲过一劫。
而当年这位皇上登基的时候年仅十五岁。
第二件事是，皇上登基后，直接将太后摄政权利剥夺，将太后压制在后宫颐养天年，然后接着整顿朝堂，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来个上下大换血，中间当然有很多不服气的大臣，然后就是，贬！
这位皇上没杀任何大臣，除了打板子就是贬，发配，充军，总之哪里最苦就往哪里送你，然后看你表现，表现好赦免调任，不好就在那待着吧。
第三件事是，身边近侍伺候皇上的时候，犯了错误，皇上都是一笑而过，就算大臣说的激烈了，也是不置可否，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皇上脾气是好还是坏。
而给白云道长最深刻的一件事是，这位皇上二十岁的时候，北边蛮人来了位高手，夜闯皇宫，和皇上打了一架，回去没多久就死了，这个高手他认识，曾经也交过手，很厉害，当时他不是对手，以此他推论出，皇上的功夫水准在他之上。
关键是，皇上会武很正常，但练很高就不正常了，要知道想要成为高手可不是一朝一夕一日连几个时辰就能做到的，而皇上事情那么多，九九六都不行，哪来的时间练呢？
这也成了一个谜。
总的来说，皇上是个好皇上，在他登基之后，大周国泰民安，政治开明，蒸蒸日上，这样文治武功都拔尖的皇上怎么会做鸡鸣狗盗之事？
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皇上却反问道。
“为何不呢？”
白云道长皱眉。
“道长，你是学道的，你觉得什么是道？”不等白云道长说话皇上直接给出回答，“正与邪是一体的，同样，善与恶也从不是单一存在的，这才是道，何况，所谓的正与邪，善与恶，都是人定的，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定的，从来没有标准。还有，道法自然，一切自然，念头才可通达，做什么有何不可？”
白云道长心头大震，这话真的是和黄依依说的越发想象了，怎么会这样？他们从未见过面，怎么想的却是姨娘的？
“皇上，你不觉的你所说的太极端了吗？”
皇上呵呵笑了。
“道长，你说你出宫这些年，看了很多事，看了很多人，可是你却依然没看透，至少你的眼界还有限制，这世间一切都是有规律的，也就是道，修道正是打破这种规律，然后再生出新的规律！”
白云道长怔怔的，他的脑海里像是生出了什么，又像是破灭了什么，一下子失神了。
黄小妹站在那烤着火，不时看了一眼殿门外的两人，他们说的话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她听得懂，又听不懂，但有些还是明白的，比如红莲教，比如小七王爷，红莲教她也是听说过的，不知道那样民间一个帮派怎么会被皇上和白云道长提起，按很快她就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特别是当他们不再说话，白云道长失神地站在那，她突然不安起来。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见皇上一掌拍向了白云道长，她尖叫一声。
“啊！”
白云道长因为她的尖叫回过神来，眼见皇上这一掌拍来，身形闪躲如影，另一手迎上，化解掉了。
皇上站在原地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等白云道长身形落定，说道。
“看来道长这些年也并非一无所获，这功力可大涨啊。”
白云道长虽然化解，但心脉还是被震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殿内的黄小妹。
“多谢黄昭仪警示。”
黄小妹吓得不得言语，她忽然想到，皇上来太清宫似乎就是为了白云道长的，只是为何会带着她？她能做什么？
这个念头叫她不禁战栗起来。
皇上看了黄小妹一眼，虽然这一眼很平常，但黄小妹还是怕极了，皇上收回目光，看向白云道长道。
“黄昭仪福运加身还真是不假，就是不知道这个福运是否能保佑道长。”
白云道长看着皇上道。
“皇上为何带黄昭仪来这里？”
“因为她是个有福运的人。”皇上说完再次出手！
黄小妹只觉得殿门口凭空出现了大风，殿门啪地关上又打开，门口两个人化作了虚影，在大风中一片混乱！
此时远在白云观的黄依依，从打坐中惊厥，她感到心口有些痛，窒息的喘不上气来。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黄依依紧紧捂住胸口，在心里不断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