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姬这次可不是讽刺我，而是诚心诚意地夸我。
我也没有多说，马上带着明明去了我的店，老姬也跟着过来了，他也很好奇，明明到底看中了我店里的哪件玉器。
结果明明指了指玻璃柜台上，一个和田玉的貔貅。
呵呵，在小朋友眼里，这个两寸多长的玉雕貔貅，可不就是小怪兽嘛。
说起来，这件貔貅的料子不错，而且采用了牛毛雕的工艺，拿货价就在一万以上，在一般玩家眼里，也算是一件不错的玉器了。
没想到明明这个小孩子，打眼就看中了这个。
老姬还小声对我说，还好，也就一万多块钱，假如他看中了一件十万的，那不是亏大了。
我笑笑，说只要能救刘二毛，十万也无所谓。
老姬说行了，我知道你是有情有义，你就不用跟我强调了！
他说完之后，掏出烟盒，走进我的院子，开始抽烟了，又去逗在院子里扫地的铁蛋。
我这边直接把貔貅交给明明，又问他，画画需要什么材料？
明明说给我一张白纸，还有一支铅笔就行了。
白纸和铅笔，我店里都是现成的，于是我马上就给他拿来了，不过明明说画画需要安静，我就让他进了我的卧室，在我卧室里面画画。
要说这小家伙，还真是一个天才，坐在我的书桌前，一只手拿着玉貔貅，一只手拿着铅笔，马上就开始画了起来。
不过小孩子嘛，由于手里有玩具，他总是玩一会貔貅，这才画上两笔。
看他寥寥几笔，就有了一个人脸的轮廓，我知道他是一个天才少年，等会画好之后能给我重大线索，所以我就关上了卧室的门，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安静的画画。
我接着对铁蛋和老姬招呼一声，让他们帮我看店，然后我就走出店铺，去了小饭馆。
见到小饭馆的老板，我就对他说，明明在我店里玩儿呢，等他玩够了，我再把他给你带过来。
饭馆老板说这孩子，又乱跑，李老板，他没打扰你做生意吧。
我说哪有的事，孩子嘛，爱玩是天性，就这样说了，你忙你的饭馆生意，孩子我帮你看着。
饭馆老板对我好一通感谢，说孩子爸妈今天都有事，就把孩子寄放在他这里，但是今天他这边外卖订单太多，没法照顾孩子，就放任孩子在古玩城里溜达了。
我说你就不怕孩子走丢嘛。
饭馆老板说他都八九岁了，丢不了。
我心说也是，现在就算有人拍花子，也不会拍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而且有了记忆，不适合拐带了。
现在不是以前，以前经常有拐带年龄大点的，打断手脚让其乞讨，现在由于时代发展，这种残忍的方式，已经成为重点打击对象，一旦案发，就会受到严惩，所以现在这种残忍的拐带方式，已经很少了。
跟小饭馆老板说好之后，我又回到店里。
老姬这时还在小院里抽烟，而铁蛋正在接待一个客人。
铁蛋业务不熟练，客人几个专业的话题，问的铁蛋无言以对，老姬明知道铁蛋应付不了，也不过来帮忙，就是为了看铁蛋的笑话。
我对老姬竖了中指，然后让铁蛋继续去扫院子，自己替他接待客人。
这个客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消瘦，面容清癯，看上去有那么一点书卷气，这个人在面相上，最大的缺点就是，脸颊上有一颗痣，那颗痣上面，有两根长毛，显得有点猥琐。
我心说痣也能去掉的，就算不想去掉，只是也要把上面的毛剪掉啊，干嘛这样留着，破坏了整个人的书卷气质。
当然，这些话想想可以，初次见面，关系还没到，万万不能说出来。
他跟我握握手，说你是老板？
我说小本生意，哪有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呵呵，贵姓啊。
对方说姓孙，又问我姓什么。
我说孙先生好，我姓李，木子李。
他也客气的说，李老板好，有件事我想跟你请教一下，翡翠，到底是不是玉？
我说广义的玉，石之美者为玉……
不等我说完，对方就说，不是广义的玉，就是狭义的玉。
我说就算是狭义的玉，那翡翠也是玉，而且在玉里面，翡翠还是比较高端的，怎么，孙先生对翡翠有追求？我这里有几件翡翠，你可以看看。
对方说追求肯定有，翡翠这种东西，不可再生，开采一点就少一点，我打算买几件，留着收藏升值。
我说升值这种事，我从来不保证，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明码标价，看中了你就拿走，看不中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呵呵。
对方说李老板，你倒是干脆，我就喜欢干脆的人，这样吧，你把那件飘花的仿古无事牌，给我打包吧。
这个孙先生，说的翡翠牌子，是我店里难得的几件精品之一。
因为这件翡翠的飘花，飘得很有意见，有一种天上悬云的缥缈感，不像很多翡翠，飘花是不小，但是飘花很呆板，一点也不生动。
我当时就说，孙先生，你还没有问价呢。
他说这件我看中了，现在问价，你不会看我想要就抬价吧。
我说不会，这件成色和做工都很好，无事牌嘛，无雕饰最好，不过现在一点不雕饰，很多人不认，所以就在周边雕了一点云纹，这云纹很精巧，恰好把之前的棉裂都给去掉了，让这件仿古牌子，焕发了最佳的效果……
这个孙先生，总是喜欢打断别人的话，这次又打断了我，说李老板，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这个道理我懂，你不要说了，反正我看中了，你说价吧。
他老是打断我，这种不礼貌的做法，让我有点了小小的怒气，于是我就说，九万八，少了不卖。
我并没有抬价，之前我就是卖这个价。
孙先生笑笑，马上给我转了九万八。
他付款这么干脆，又赢得了我的一点好感，我把仿古牌子给他打包好，放到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递给他之后，本想客气两句，结果他收好仿古牌子，又掏出手机，给我看一张照片。
这种照片，网上有不少。
就在是缅国，有大型机械，往山坡上倾倒石料，然后一帮缅国人，冒着生命危险，蜂拥而上爬坡，在那些石料里面翻找翡翠底料。
我看了照片，问孙先生，有什么指教吗？
孙先生说我一个朋友，要卖一件料子给我，说就是一个缅国人，在这种料山上，捡到的极品，李老板，你说我能不能买。
我说你想听真话嘛。
他说当然想听了。
我说那我给你的建议就是，不要买。
他说为什么。
我说在缅国，矿区开采的优质翡翠，当地的原住民，也就是图片中的缅国人，是根本拿不到的。
我说到这里，指了指照片上，正在被倾倒石料的斜坡，说你以为这是料山，其实在当地，这叫做渣山，这是缅国高层，针对当地人的生存考虑，每周设立一个开放日，允许当地人过去淘料子，这些当地人其实很可怜，也很穷，无非就是想从废渣里面淘块料子，来确保以供生存的饭钱，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呵呵，没想到，这个场景，会被人拍了下来。
孙先生说，那渣山上面，就捡不到好料子嘛。
我说这种倾倒下来的尾料，其实基本都是渣滓，我这么跟你说吧，凡是倾倒在这里的料子，都是矿主挖出料子之后，经过好几轮的筛选，然后把剩余的废渣，成吨成吨的倾倒，你想想啊，现在的筛料，那都是现代工业下的标准化作业，一道道的工序，凡是好的料子，早就被拿走了，剩下的，只能是渣料了，当然，你要说这里面，能不能捡到好料子，我也不能直接给你否定的答复，毕竟凡事都有例外，所以这成吨成吨的料渣里，有那么一两件精品，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和你买双色球，中特等奖的几率差不多。
孙先生听了，对我一竖大拇指，态度也恭敬了很多，说李老板，果然是行家，没想到你身在内地，连边境乃至邻国的事都知道。
我说我是从业者，当然要深入了解一下啦，呵呵，我小时候，也被爷爷带去过边境，看过翡翠的矿区，对这些事，了解不少，知道比你多点，没什么稀奇。
孙先生说李老板，原来你这是家传的手艺啊。
我说哪里那里，混口饭吃而已。
孙先生说李老板，我那个朋友，说他在缅国，认识很多当地的矿主，只要我愿意投资，他就能做我的源头商人，你看看，这是他给我发的照片。
我一看那照片，一个穿着异国服装的中年人，站在一座渣山上面，身后是横幅，横幅上面，写着源头供货，优等翡翠的字样。
我说他是不是跟你说，他也是缅国翡翠矿山的员工？
孙先生说是的，他确实这么说了。
我笑笑，说他肯定是骗你的，真正的缅国矿区，没有矿主的邀请，或者没有证件，是进不去的，因为里面的看守，都是荷枪实弹，你没有证件或者没有受到邀请，敢靠近矿区的话，人家可不是拿枪托打你，而是直接就会开枪，所以你这个朋友，要么在缅国是真有能量，要么是跟你吹牛，当然，从他发给你渣山的照片，以及跟你说渣山里有很多精品的话来看，他大多是在骗你。
孙先生说那些缅国的矿主，这么霸道的嘛。
我说当然了，矿山是包给矿主的，开采出来的翡翠是属于缅国政府的，大矿主大多都是华人或者华裔，而且人家矿主，压根也不是做的珠宝产业，大多还有其他同样暴利的买卖，而开采出来的翡翠，都是专门的人员，专业水平极高，用专门的机器进行筛选，这些机器，很多是从我国进口的，你想想啊，我国是基建大国，这种机器设备，都是重工精工，集中式开采，很快就能挖空一座山，反正工业化水平很高，最后挑出来的好原石，想卖的话，就必须要经由缅过政府，然后流转到公盘上，所以你说的那个朋友，他根本就不会有货源。
孙先生说什么是公盘？
我看了看这个孙先生，根据他的问题，有点太多了。
于是我就简单说，公盘，就是有缅国政府控制的交易盘，上面交易的翡翠料子，都是明料，也就是切开过的，正规的公盘交易，毛料都要切一刀，料子是好是坏，一目了然，就算小的不切，三公斤以上的毛料，至少都要切一刀，。
孙先生说既然有公盘，那就有私盘喽。
我说跟公盘对应的，不是私盘，而是赌盘，公盘的料子，都是切开的，这叫明料，赌盘的料子，都是不切的，这叫赌料，也就是大众说的，赌石的意思。
铁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说老板，为啥那些赌石的老板，不自己切开毛料呢？
铁蛋真是不懂规矩，都没有看出来我有了送客的意思，本想快点结束跟孙先生的谈话，抓紧进行营救刘二毛的部署，结果他还插嘴聊了聊。
我斜了他一眼，说这个问题，你该去问彩票店的店主。
铁蛋说他们买彩票的，难道知道翡翠的经营之道？
孙先生说，壮汉，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老板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彩票店的店主，不自己刮开彩票，这个道理和赌石的老板一样，赌石的老板，肯定也不会切开毛料，毕竟里面真正值钱的并不多，切开的话，要少卖好多钱的。
孙先生说完，揣好翡翠牌子，跟我又握了握手，说李老板，打扰了，今天请教了不少问题，真是麻烦你了，能够细心指教。
我看他要走，求之不得，连忙说哪里那里，今天我还有事，你还想问什么，改天再过来吧。
孙先生笑笑，说好的，改天一定再来请教。
送走孙先生之后，铁蛋对我说，老板，刚才你好像在讽刺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