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阳东就醒来了。
其实昨晚虽然很困,但他却完全没有任何睡意。
利未那双眼睛总是出现在脑海里,它仇视的盯着自己,令他根本无法入梦。
他只盼着天亮,天一亮他定要去找利未说个明白。
阳东没有洗脸刷牙,也没有叫醒安佳,自己先回了一趟公司,只留了张请假条在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就去利未下榻的酒店了。
前台坐班服务员小姐告诉他,利未一早就离开了酒店,于是阳东又跑到利未以前住过的地方,可是一到门口,就看到门上一把大锁挂在上面。
阳东坐在门口,想给利未打个电话,但一想昨天利未看自己的眼神以及她泪流满面的神情,阳东便放弃了。
利未会在哪儿呢?
她的家人受了伤,此刻应该是回了老家沉阳镇了吧。
阳东于是想赶往沉阳车站,但又一想,还是亲自开车去吧,万一到了那边也许用的上,把人送医院也方便一些。
阳东开的很快,他心里非常的着急。
本来他认为通往沉阳镇的路会很崎岖,开车去会很颠簸,没想到时隔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修了一条既宽敞又平坦的大马路。看来利镇长真的是为镇民们做了点实事。
要想富先修路,只要有这条路加上镇上的矿产资源,沉阳镇往后的生活才会不愁不富裕起来。
一路上都很顺利,阳东的车停在镇上的礼堂外面。
在礼堂外人山人海,许多人进进出出的,偶尔还有锣鼓碰撞的声音。
看那些镇民们的表情,情绪好像都不高,阳东慢慢的下了车,谨慎的拦了一位从车边走过的大叔。
“大叔,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开追悼会呢。”
“追悼会?什么追悼会?”阳东追问。
“你是不是本地人啊,看也不像,没事别多管闲事。”大叔防备的看着阳东,就要离开,被阳东伸手拉住。
“我是本地人啊,就是这沉阳镇长大的,然后在外面上班,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你,你放手,你放手我再说。”
“哦,好好,好的。”阳东松开了手,那大叔,迟疑了片刻便又再开口。
“镇长死了。”
镇长死了?
阳东懵了,镇长,不就是利未的父亲利阳新吗,昨晚才听她说摔倒住院了,今日就去世了要开追悼会?
“你是说利阳新镇长吗?”阳东不敢相信,要再次确认。
“还有谁,可不就是吗,哎,可惜了,好人不长命啊。”大叔叹着气,右手往眼睑抹了抹。
“怎么没的?”
“听说是去镇里新建的沉阳中学视察,爬上正在施工的鹰架,可上去了,脚一滑整个人像地瓜一样摔了下来,当时就没了气。哎,真是个好人,这种事还要亲力亲为。”
当时就没了气?
可昨晚利未说的是当时昏迷不醒了,怎么同一个人的结局会有不同的说法。
“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进去了,喂,你进不进去?”大叔说完径直走了,阳东没来的及答应,干脆就跟在了他后面。
他一边走,眼睛一边搜索着他期待的目标,直到走进了礼堂,也没有看到利未的身影。
利未现在一定很痛苦,父亲去世,母亲病倒,大哥下落不明,她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得尽快找到她,为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来了,来了,快看。”正当阳东陷入思考有关利未的事情,大叔拉了他一把并指向主席台上的人。
“什么来了?”阳东疑惑不解,主席台上确实有四个人,不过他一个都不认识。
“副镇长啊?”大叔解释道。
“副镇长怎么了?”阳东还是不解,镇长不在,副镇长可不就得暂时承担镇上的工作吗,当然也包括主持利阳新的追悼会。
“他,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
“对,非常有钱。”大叔说的那么自豪就像有钱人是他本人一样。
“有多有钱?”
“这么跟你说吧,整个沉阳镇,不,整个沉州市,乃至周边六省一市,他绝对是前两名。”
前两名?
这么厉害?阳东忽然心里有数了,他想起一个人来,此人确实是出身于沉阳镇,他叫利军龙,为人很低调,做事有魄力,但是很少人真正见过他。
做生意也不轻易视人,只要非必要的会议,他都让人代理出席,因此社会上对这个人的描述及评价不多因为也不好评价。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出席利阳新的追悼会,还担任着沉阳镇的副镇长,一次见这么多人呢。
阳东知道在沉阳有三大姓,其中利姓是最大的,人数,实力,财富都是排在头等。
其次是陈姓,比如之前去世的陈氏集团的陈电,早年也是从沉阳镇出去的。
第三便是李姓了,但是李姓虽然人数最少,听说在外面经商的人很多,其中就有个神秘人物,相传他的财富富可敌国,而且能掌控整个沉州市的黑白两道,也就是因为这样,虽然人数较少,但其它两姓家族都不敢小瞧他们。
阳东虽然也出生在沉阳镇,但是他的姓是外来姓氏,根本没人会看重,这也是陈皮当年老欺负他的原因之一。
“接下来,他可就是新任镇长了,真是厉害啊,当副镇长才不到一星期。”大叔接着说,阳东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还是在自言自语。
“当副镇长才不到一星期?”阳东对此满脸问号。
利军龙毕竟是富商,是如何在镇政府中谋到副镇长这个职位,而且还能马上接任镇长的位置?
“是啊,谁叫人家有钱呢,沉阳新中学可是人家出钱捐赠的,要不然你以为政府怎么会看上他。”大叔接上了阳东的话继续侃侃而谈,刚才的低落情绪早就一扫而光。
捐钱就能当官?
这不等于在mai官吗?
这也行?
阳东不信,政府会如此用人,一定是利军龙在背后使了什么手段。
如果他真使了手段,那他要接任镇长之职恐怕也是他的计划吧。
谁都知道沉阳镇长手握铜矿招标权,这可是个肥差啊。
利军龙的公司从事的也是矿业开采,咨询,出售以及专业培训等业务,那他当镇长就没有利益回避之方面的考量吗?
“中间那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就是利军龙副镇长吗?”阳东想了想,轻声问了一句。
“是的,是的,这家伙挺有精神的,只是......”大叔没有说完,令阳东很好奇,刚才他还讲的挺兴奋的呢。
“只是什么?”
“只是看起来很凶。”大叔犹豫了一下才说。
阳东再次一看,果然,此人鹰嘴鹞目,表情威严凶狠,他隔这么远看,都觉得身上一股杀气袭来。
“大叔,这就是你不对了,人不可貌相,长的怎样跟他本人没关系,娘胎里带出来的,只要心善不就好了,你看人家不就捐了所学校吗,那可是上亿的资金啊。”阳东想让气氛变轻松点,故意跟他说了这些。
“也对,也对,你们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呵呵。”
阳东也附和的笑了,此时从主席台的左侧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女子。
“快看,快看,大美女。”大叔舔了下嘴唇,脸上也跟着放光。
“谁啊。”阳东随意问了一句,待那女子走近了,坐在利军龙旁边时,他愣了,这不就是利未吗。
“就是镇长的女儿,长的挺好看的。”
“哦。”阳东应了一句,目光依然停在利未的脸上。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阳东还是能看出利未的脸是多么的憔悴,她肯定哭了好多遍,而且是一个人,没有人安慰,没有人开解,甚至没有人借她肩膀靠一靠。
利未自从上了台坐上去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她的眼圈都是通红的,眼睛都像是哭肿了。
阳东一时心疼的不得了,他真想此刻冲上台去,对着利未说,利未,坚强点,你可以的,我永远在身边支持你。
不过他最终没有,利未除了悲痛,最恨的人莫过于自己了。
在利未的心里,自己无疑就是一个感情的骗子。
阳东黯然神伤,他的脖子有点酸,于是坐了下来。
前排的人与后排的人,左边右边全是人,都将他包围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他就像一只浑身是毛的刺猬,谁抱他都会受到伤害。
“各位,各位百姓们,今天我以很沉痛的心情坐在这里跟大家报告,我们的镇长,我的堂哥,利阳新先生他的追悼会即将开始。”
利军龙的噪音利索,很有气势,整个礼堂顿时鸦雀无声。
“你都认识吗,台上那六个人,” 大叔望了身边,开始没看到阳东,后来才发现他坐下来了。
“不认识。”
“我跟你讲,这几个人我全认识,除了那个警察不熟悉,其他人都是咱们沉阳镇的人。”
“哪个警察?”
“那个姓刘的警官,好像叫什么刘海。”
刘海?
阳东惊讶的站起身来,旁边的人都对他投去奇怪的眼神。
刘海来做什么,他好像也不是沉阳镇的人,跟自己一样,他的姓也是外来姓氏。
阳东看到刘海就坐到利未的旁边,两人紧挨着,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左右望望,时而又看向前方。
台上讲了什么,阳东一概没有听到,他只是不明白,利未与刘海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在这之前他都没有一点查觉到。
刘海在追利未?
阳东坐不住,他一分钟都不愿意听下去,匆匆离开了礼堂,他感到压抑,出了礼堂他才敢自由的呼吸。
他坐在礼堂右侧的一块巨石上,一言不发,沉默良久。
这时,利未也出来了,阳东正要走过去叫她,刘海却又跟了出来。
他停了下来,只好远远的望着两人肩并肩的离开,一瞬间,他都误以为利未看见他了,因为她转头了,阳东刚要张口,利未的头又转过去了。
他以为是错觉,可直觉告诉他那不是错觉,利未就是看到他了,但她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