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将近一夜的车,直到第二天早上,安佳才回到了沉州。
她已经疲惫不堪了,还得去公司上班。
但走到门口,却始终在品阳公司门前走来走去。
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面对阳东那张恐怖的脸,都能想象到时候的气氛有多么的肃杀。
她的眼睛一直在往里扫视,准备等会见到阳东时装作没有看见,直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不过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阳东的人影。
“谢天谢地,他不在。”
安佳暗暗的喊道,不顾左右,像往常一样,气势凌人的走向自己的位置。
“安秘书,早上好。”
“安秘书早。”
“安秘书。”
安佳向给她打招呼的人一一点头,发现居然没有人转告她阳东找她。
没有人转告她,就是没有事找她。
几天不在,阳东居然跟没事人一样,看来自己在他眼中,份量实在是太轻。
可就算自己不重要,他还交给了自己一项重要的任务呢,在沉南出差好几天,阳东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现在回来也不第一时间询问自己事情办的结果,这个工作狂到底是怎么了?
她试着给阳东打电话,但拿起电话又后悔了,索性不打,先问问情况。
“阳总今天在不在?”
“不在。”文秘小刘回答。
“阳总今天没来吗?”
“没呢,安秘书。”客服小张答道。
客服主任张小姐手里拿一堆文件走过来,急切的说道:“安秘书,这些文件都需要总裁签字,可是总裁好几天都没有来上班,你看,这些要怎么处理?”
“哦,先交给我。”
安佳说完,便接过张小姐递过来的文件,从这些未签文件看起来,阳东果然很久没有来办公了。
她抱着文件进阳东的办公室看看,桌面上都布满了灰尘,不仅他人没来,也没有人进来打扫过。
难道阿东出什么事了?
安佳用手轻轻拍了拍椅子,然后自己坐了上去,将文件放在他的桌上。
阳东的办公桌上有一份便笺,安佳靠近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还显示的是她出差那天的时间,也就是说从她出差当天,阳东就没有办公了。
是自己离开,他没有心情办公么?
随后她自己打脸,自己想多了。
她决定不再随意猜测,先去阳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阳东已经知道了合作的事情十有八九没有成,不过他没有心情去管了。
母亲阳芸让他牵挂,自从上次病了到现在还没有好,虽然病的不重,但长时间不见好,也让他够担忧了。
现在又传出安权天天来家里看阳芸,经常上午来了,下午来,晚上很晚了还要来,甚至于发展到留宿的地步。
阳东知道此事后,气的不顾一切的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回到家要对他们兴师问罪。
可是他回到家后,看到阳芸苍白的脸色,顿时没了脾气。
阳东亲眼目睹安权为母亲阳芸端茶,递水,提醒按时吃药,有时还问她饿不饿,冷不冷。
阳芸对这一切似乎都很受用,偶尔忙到很晚,阳芸还将安权留下来,让他住在阳东的房间。
他回家那天便碰到安权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两人在这种场合下见到气氛还挺尴尬的,阳东看安权像是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去了阳芸房里。
他本来想问一问的,却又觉得多此一举,这不是很明显吗。
自己没有误会他们,一个有妇之夫夜宿一个中年独居寡妇的家里,这传出去,能有好话吗。
阳东相信他们是清白的,可他就是接受不了安权。
由于他的冷淡,安权便不好意思留下来,便向阳芸告辞了。
这几天以来,都是阳东独自陪着阳芸,他将保姆放了假,自己每天守在她的身边。
或许是以前的陪伴缺失,使得他对这种久违的亲情十分眷恋。
阳芸多次看到他很为工作担心的样子,就让他回公司去,他依然坚持留下来,可时不时的又要看看手机。
安佳出去了好几天也不给他打电话,预感事情可能会不妙,想打电话问问情况,又不想阳芸看到自己为公司事情操心的态度,索性不闻不问。
反正着急也没有用,结果如何,看天怎样决定吧。
“阿东,”安佳终于看到了阳东,抵制不了内心的激动,以至于忘记她身上的失败任务。
“不要说,不要说。”
阳东看到安佳突然出现,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他一边细声的说‘不要说,’一边对她使眼色,看看旁边好像睡过去的阳芸,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安佳回来了啊!”阳芸微微睁开眼睛,安佳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了。
“是的,老师。”
“来找阿东?”阳芸问道。
“嗯,不,来看你的。”安佳望着阳东回答阳芸的话,她现在十分小心,不知道哪句话能说,哪句不能说。
“不用瞒我了,肯定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要不然你会追阿东追到家里了。”
追到家里,谁追了?躲还来不及呢,安佳一想到阳芸说的追可能还有另一层含义,脸上马上起了红晕。
“阿东,你先回公司去吧,让安佳陪我说说话。”
“我,”阳东左右为难,狭长的眉毛皱了一下,便看了安佳一眼,仿佛将阳芸托付给她了,然后捡起沙发上的休闲外套,说了一句嘱咐安佳的话便走了。
“照顾好我妈,我去去就来。”
安佳的出现,等于已经告诉阳东事情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了。
要是成了还好说,可现在是失败了,而且还耽误了好些日子,市场上变化无穷,有人一夕暴富,就会有人连夜破产 ,而自己就很可能是那个才崛起不久就要破产的人,这大概能成为市场上这些年最好笑的商业经营笑话吧。
阳东回到办公室,看着桌上一大堆的文件有些烦躁,刚刚进来时,员工们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时间去回应。
文件一件一件看,一件一件批,光这些文件都足以让他不眠不休的工作一个星期了,而且即使这样工作也可能无济于事。
每一份文件都告诉着他一个坏消息。
沉南西区铝矿联合投标失败,夺标者是利军龙的利氏集团,他们只比自己出价多一块钱,明显有黑幕。
沉阳小林村的铁矿环评撤回,据说根本没有人看过,却能做出撤回的决定。以至于,自己几乎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还是被陈氏的陈电抢了业务,可笑。
沉州河的泥沙矿物分离,这是一笔很小的不能再小的业务,结果也让安氏集团的下属公司夺得,荒唐。
......
有黑幕,一定有黑幕,三大集团在联手打压他,故意哄抬市价,不公平投标,恶意竞争。
阳东的脸上布满了愤怒,他将桌上所有文件全都掀翻在地,然后点燃了一根烟含在嘴里。
所有的坏消息还不止这些。
诸如,北区用于建分离塔的工程用地,被政府认为可能会破坏附近的水源而否决收回。
一笔来自沉东市的联合矿业的注资也没有了下落。
与多家公司合建的联合勘探队也因不知情的理由而解散。
还有沉南的一个矿坑的清理工程居然会被暴说资金紧张,无法全额支付工人薪水。
简直是在扯蛋!
阳东猛吸了一口烟,再快速的吐出来,接着很快又放进嘴,再吸一口,又吐出来,如此反复多次,仿佛在这个世界他只剩下这点乐趣了。
原本寄以重望的沉南密镇锡矿合作也无预警的失败了,现在的他终于体验到了电视新闻里播放的巨富破产跳楼时的心情了,现在的他虽远不及巨富水平,但同样的灰心一样到达了极点。
要不是他更理智,说不定早就从公司的大楼纵身而落了。
毕竟与巨富还是不同的。
首先自己年轻,够坚强,失败了还有资本重来。
其次,财富并不是他创业追求的终极目标,而是他的理想。
而且他有着惊人的责任感,他不仅还欠着安权的钱要还,还要照顾好自己命运多舛的母亲。
他吐掉最后一截吸的不能再吸的烟,从柜子里拿了一瓶满装红酒,咬掉瓶盖,抬着头,酒就像水一样灌进他的肠胃。
“阿东!”安佳在办公室门口大喊了一声,然后冲进来,扶着他,并抢夺他手里的酒瓶。
“给我。”
阳东的眼睛通红,像是被人施了法,要将安佳吃掉一样,他接着大吼一声:“给我酒,让我醉。”
“对不起,阿东,是我没用,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我让公司陷入了困境,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我知道你原本指望密镇锡矿的项目对那些打压你的人进行反击,更现在最后一点机会都让我丢失了。”
“你不要说了。”阳东一手紧紧的攥住酒瓶,另一只手狠狠的把安佳推到沙发上。
腰硌到了沙发边缘,安佳只觉得疼痛难耐,她硬撑着起来,吃力的走向阳东,从他后面深深的把他抱住。
“阿东,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青春,你还有阳老师,你还有你的公司员工,他们都会继续支持你,不抛弃你。”
阳东继续灌了最后一口,酒瓶已经空空如也,他抓起来使劲的往前甩出去,大约两三秒,才听到瓶子落下碎了一地的声音。
“支持我,哼。”酒咽下去后,阳东接着醉醺醺的句子:“支持的力度与打压力量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微不足道,我阳东完了。”
安佳一点也不敢放手,死死的拽紧他,将他朝沙发的方向推,以便他如果倒下,可以不用睡在地上。
“你还有我。”
安佳一说完这句话,阳东便倒在了沙发上。
她站在旁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始给自己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