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三娘横了阿晦一眼，“老老实实地养伤！”
军医说了话，董三娘总算能真正放下心来。
总而言之，阿晦受伤是真，说重也不至于缺胳膊断腿，但也不能算是轻伤。
养是真的要好好养上一段时日才行。
董三娘亲手照顾了阿晦一天，这才和吴氏一块离开了巨石百户所。
她一个有身孕的女子，怎么好住在百户所里头？
再不舍，也只能离开。
走之前董三娘找到了齐十三，千叮咛万嘱咐让齐十三好好照顾阿晦，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尽快告诉她。
齐十三都一一应了。
等董三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之后，齐十三才敢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
太太交代了一大堆，他都快记不过来了。
“十三护卫！”
一声喊叫让转身准备回去的齐十三停下了脚步，齐十三转过头一看脸上就带起了恭敬的笑意，“赵八爷，您来了！”
赵八飞身下马，将手上的马鞭丢给了侍卫，大步朝齐十三走来。
“你们齐把总怎么样？”
齐十三是为数不多知道赵八真正身份的人，听赵八问话齐十三万分恭敬地回道：“把总受了些伤，不过不打紧，江军医的意思是养上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赵八点了点头，大步往百户所里走，“这一趟，你们齐把总立了大功啊！”
齐十三小心翼翼地看了赵八一眼，“赵八爷，小的斗胆问您一声，咱们把总宰了那个叫阿古朵的党项人，会不会引来祸事？”
阿古朵当日被阿晦用软剑一击毙命，剩余的党项人瞬间就军心动摇乱成了一团，抓住机会阿晦和巡边小队还剩下的人顺利反扑，将党项人杀得屁滚尿流，顺带着还捉了几个俘虏。
也就是从这几个俘虏嘴里才知道了阿古朵的身份，瞒是肯定瞒不了的，阿古朵死了，党项人那边一定会向大宋问责。
阿晦深知此事厉害，带着阿古朵的尸首直接去找了龚千户。
龚千户左思右想也知道这事瞒不得，干脆大张旗鼓地将这桩事给宣扬了出去。
党项人一向在关外作威作福，颍川当地的百姓对党项人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阿晦杀了党项人某位大汗亲弟弟的消息一传出去，整个颍川都沸腾了，人人都竖着大拇指夸这位齐把总是个好样的！
民意如此，上头就算有什么要针对阿晦的也只能忍下来。
这是龚千户想到的第一个办法，第二个办法，龚千户立刻请了赵八相见。
没错，赵八手上持有的令牌就是龚千户给的，暗地下龚千户和赵八早有来往。
赵八虽然只是个边缘皇亲，但是皇亲就是皇亲，说不好听点，只要他还挂着这个“赵”姓再不济也比旁人强。
更何况，赵八只是为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可正因为这样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势力有多少底牌。
可偏偏这些，旁人不知道龚千户却知道。
赵八若是能帮忙，阿晦这一趟的危机就一定能度过。
这回赵八来看阿晦，他就是刚从龚千户那出来的。
面对齐十三忐忑中又隐含期盼地眼神，赵八爽朗一笑，“颍川的百姓都夸你们把总是个真英雄，怎么？在你眼里，朝廷就这么糊涂软弱？”
大宋从来不是软弱，而是怕因为战事消耗过大对民生造成过多的影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而民，就是水。
但这一趟，阿晦亲手杀了阿古朵，对军心和民心都是个很好的激励。
仗，可以暂时不打。
可士气，一定要有。
他们宋人，绝不能被党项人给打怕了，见到党项人就恨不得跪下来磕头叫爷爷！
齐十三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激动，“如此，我家把总夜里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赵八笑笑，拍拍齐十三的肩膀，直接进了阿晦养伤的这个房间。
“王……赵八爷，您怎么来了？”
本在闭目休息的阿晦睁开了眼微微吃惊，接下来就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行礼，却被赵八给摁住了不让。
“你这身上还带着伤呢，无需多礼。”
最近这段时日，阿晦和赵八混得相当熟，因此也不勉强。
赵八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坐下，齐十三飞快地上了清茶，“赵八爷，没什么好茶，您别介意。”
百户所里没女人，连负责伙食的也是个五大三粗的军汉，贵客一来，只能由齐十三招呼。
赵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眼神落在了阿晦身上，“你伤的重不重？”
虽然已经问过了齐十三，可当着阿晦的面无论是客气还是真心，赵八还是问了阿晦一句。
阿晦笑笑：“我没事，就是挨了几刀。”
在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哪怕他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党项人毕竟人多，他又要护着自个的兄弟，所以受伤也正常。
赵八点点头，“你杀了阿古朵的事我已经听龚千户说了，你放心，这桩事你只有功没有过。”
阿晦微微眯了眯眼睛，“赵八爷您的意思是……”
赵八摸了摸桌上滚烫的茶具，脸色淡淡，“党项人就是头喂不饱的恶狼，不给它一次狠狠的教训，他们是绝不会记得痛！”
阿晦一惊，“您的意思是主战？”
赵八清淡的五官仿佛带上了些血色一般，声音冰冷，“这些年这些党项人就像是扒着大宋的跳蚤，吸着大宋的血，把他们倒养得肥壮健硕，再这样下去，大宋只会越来越虚弱，对党项人就越不能说‘不’，那大宋日后还会落到什么结局？”
阿晦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声音。
“除此之外，我那三哥和五哥为了争一个储位不顾百姓不顾天下，只顾着内斗。”
“内斗是什么？是消耗。”
“大宋还能够他们折腾多久？”
赵八眉眼低垂，从阿晦这个角度看过去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外敌环伺，却只顾着利益二字。这样的大宋，是真的看不见希望。”
赵八突然抬起头对着阿晦微微一笑，“你那弟弟瘸了一条腿，这世子之位对他而言是朝不保夕，你完全可以坐等那一天的到来，可你没有。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