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真田望着董三娘离开的背影，好半天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一个儿子废，一个儿子离了心。
他费尽心思才得来的爵位，竟无人可继承。
齐真田站起了身，往隔间里走去。
“把珍珠叫来。”
乐戈低下了头，“是。”
董思明夫妻俩一路送到了城外，还未立春，护城河边的柳树尚未发芽，北风一吹看着就有几分萧瑟。
吴氏想哭又告诉自己不能哭。
她女儿这一趟去的是边关，一路上艰难险阻不说，若还要操心她这个做娘的，岂不是让她女儿更加为难？
越是这么告诉自己，吴氏的眼泪却越发在眼眶里打转。
“爹、娘，我这就走了。”
董思明微微红了眼圈，“走吧，一路顺风！”
吴氏强撑着睁大了眼睛，好叫眼泪不要掉下来。
“到了那一定要自个当心，若有什么事什么都不要管，让周欢他们护着你赶紧回来。”
这说的若是边关打起了仗，让董三娘自个逃回来的意思。
董三娘一一应了。
吴氏还想再说，却被董思明给拦了。
“行了，该交代的都交代过无数遍了，再说就没意思了。”
“孩子懂事，也不用你多交代。”
“让三娘走吧！”
董思明挥挥手，“走吧，别耽误时辰了。”
坐在车辕上的周欢朝董思明抱抱拳，“老太爷、大娘子，多保重！”
“保重！”
马车已经远去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吴氏跟魂被抽走了一样。
“我应该跟三娘一块去。”
董思明苦笑：“行了行了，咱们回吧。”
硬拉着吴氏上了马车，转道回家。
董三娘坐在马车里，也垂泪了许久。
这两年，似乎一直在奔波。
总是离家、离开爹娘，总是经历分离和相聚。
蓝香递了帕子给董三娘，“三娘，甭哭了。大娘子要知道您这么伤心，她心里该多难受？”
好说歹说董三娘才止住了眼泪。
“但愿有一天，再不用跟爹娘分离才好。”
蓝香哄她：“三娘放心，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董三娘撩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刚从京城出来，一路向北依旧走的是官道。
路上看不出什么，一路上也不算颠簸。
算算日子，到边关至少得二十来天。
这二十来天都要坐马车，若只是坐着发呆，也实在是太难熬了。
董三娘打叠起精神，“把我先前做了一半的那对护膝拿过来。”
这护膝是给阿晦做的，他如今在军中常要骑马，边关又冷风又大，这护膝正好派上用场。
蓝香见她有了精神心里也高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哎！”
这对护膝做完，董三娘又给阿晦缝了件披风。
披风上的雄鹰展翅还没绣完，边关就到了。
周欢朝车厢里喊了一声，“三娘，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到颍川了。”
董三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挑起了车帘往外看去，视线能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是一片黄色。
这里的土地都是黄土，跟江南完全不一样。
抬头望天，似乎天空也比江南或者京城更高些，天也格外的蓝。
一阵风刮来，风沙险些眯了董三娘的眼。
“咳……”
董三娘擦擦眼角的眼泪，“这里的风好硬。”
若说江南的风是软的，那这西北的风就是硬的。
不光硬，还特别的干。
董三娘搓搓手，“快拿香膏来。”
蓝香已经在抱怨了，“怎么感觉嗓子眼也特别的干，跟咱们江南真不一样。”
一边抱怨，一边拧开了香膏罐子的盖，给董三娘揉手。
董三娘笑道：“一方土地一方风情，你让这西北的人去了江南说不定也不适应呢。”
又道：“你若是觉得嗓子眼干，一会儿到了地，我记得咱们带了自家腌制的蜜桔茶来，冲了喝喝就好。”
蓝香想想说道：“还是三娘你想得周全，我当时还想怎么千里迢迢的还要带几罐蜜桔茶呢。”
百合笑了，“难不成你还当三娘是嘴馋不是？”
百合是新买的丫环，除她之外还有个小丫环叫橙香的。
当时董三娘一门心思要上京寻阿晦，吴氏怕她身边伺候的人少了，被武功侯府的人嘲笑是小门小户出身，亲自买了人调|教了才放到董三娘的身边。
这一趟都跟着董三娘去边关。
不然，吴氏怎么会放心？
橙香年纪小，摁耐不住新鲜，已经钻出了车厢坐到了车辕上。
“周大哥，咱们到了颍川住哪里？”
周欢瞥了她一眼，“小小年纪操心的还挺多？难道还会让你露宿街头？大少爷早就安排好了。”
橙香吐吐舌头，“我听人说，这边的人都爱吃牛羊肉极少吃鱼，三娘会不会吃不惯？”
江南一块的人都爱吃鱼，董三娘也欢喜吃鱼。
周欢皱了皱眉毛，“总有法子弄到鱼，不行就想法子弄点鱼干。”
董三娘在里面听的失笑，忍不住掀起了车帘探头出来，“我哪有这么精贵，我什么都能吃。”
她一张芙蓉脸又巧笑嫣然，路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颍川这边风沙大，女子的皮肤一般都黑，很少见像董三娘这般皮肤白如牛乳般的。
董三娘眯了眯眼睛，前面颍川城已经清晰可见。
“周欢，你写信告诉阿晦我们什么时候到了吗？”
周欢背对着董三娘点了点头，“你放心，就算大少爷今天没空来接咱们，他置办的那院子地方在哪我都知道，咱们直接去就成。”
董三娘摁下心里的激动，“阿晦如今在军里，就算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到，只怕也不一定那么凑巧就能空出时间来。咱们不管他来不来接咱们，直接就去，等安置好了之后，你再想法子传个信给阿晦，省的他担心。”
周欢都答应了。
颍川城建在边关，城墙又高又厚，跟董三娘从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这边因为时不时就会跟党项还有金人发生摩擦，所以这边的民风彪悍，无论男女拎起根棍子都能上阵杀敌。
董三娘刚进城，就亲眼目睹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人追着自个的相公满街打，险些惊掉了董三娘的下巴。
这也实在……
倒是橙香看得津津有味，坐在车辕上都恨不得跳下去给那妇人加油鼓劲。
“打得好，打得好！”
黄莺咳了一声，“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