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三娘娓娓道来。
没有隐瞒。
她和程三郎之间清清白白，这一切都是程三郎自个在发疯。
如今的董三娘已经能够平静平淡的把过往叙说出口。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程三郎。
她还会不会是今天的这个自己。
又或者说，此时的她会不会还依旧是那个牛家妇？
董三娘心里不由感叹。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可她也跳出了从前的身份，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
这一刻，董三娘的心情复杂难言。
不知道是听她说话分散了主意，还是被热茶捂暖了手心，阿晦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起来。
“委屈你了。”
一句委屈你了，险些又把董三娘的眼泪勾了出来。
是啊，若不是程三郎的疯狂，她又怎会跟丧家之犬一般急急匆匆逃到湖州府，寻求黄夫人的托庇？
又怎么会日夜都忧心贵妃娘娘是否真的有反意？
又害怕若是贵妃娘娘真的有反意，又究竟会不会成功？
她本也只是个弱女子，这些家国大事压根不用她来操心。
可现在呢。
她每天晚上听庄夫子讲课，说的都是些朝廷上的事。
庄夫子口里的那些人，她压根没见过，甚至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却要一遍遍的记熟，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董三娘也觉得累。
红着眼圈，董三娘朝阿晦微微一笑。
“你来了，我就不委屈。”
也不累了。
就像一艘远航的帆船，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这一刻，风平浪静。
阿晦再次握住了董三娘的手，压住了自个内心的惶恐不安。
他是谁，是不是只有他自己在意？
三娘她这样的信任，从来都不是因为在意他是谁。
这一刻，阿晦莫名的释然。
是啊，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在，三娘，以后有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陪伴是最好的爱。
世上最动人的情话，莫过于这一句了吧？
董三娘眼中带泪，嘴角却含着笑。
“你头还疼吗？”
阿晦摸了摸后脑勺，当时治伤口的时候董大郎把伤口附近的头发都剃了，这会刚长出来两三寸，摸着有些毛拉拉的刺手。
“不疼了。”
“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有时候说不定想不起来比想起来更好呢？”
董三娘不知道她这时候一语成谶。
阿晦点点头，“我不想了。”
说话间，周欢和蓝香带着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赶回来。
“三娘、阿晦。”
“我才到的绣庄，蓝香就来了，说是要给阿晦请大夫。”
周欢指了指跟着他来的大夫，“我想着阿晦受的是外伤，就把湖州府最好的看外伤的大夫请来了。”
“这位是瞿大夫。”
董三娘已经站了起来，“瞿大夫，麻烦您了。”
瞿大夫下巴三缕胡须，整个人看着清隽斯文。
“客气，客气。”
既然要看外伤，自然是要看伤口。
当纱布解开，看到阿晦手上那条深深的伤口时，哪怕已经结了紫黑色的血痂，董三娘还是心惊肉跳。
瞿大夫不愧是有名的伤科大夫，看了看伤口，就点了点头。
“当时应该是有内行的人给你包扎的伤口，这伤口长得不错，只要不沾水不吃发物，我再给你开几副药，慢慢养着，也就好了。”
没错，当时给他包扎伤口的人是老钱。
老钱是江湖中人，包扎伤口这活计比一般的伤科大夫还强。
董三娘听见没事，这才敢松一口气。
“瞿大夫，能不能麻烦您给阿晦再把把脉？”
她怕阿晦压根受的不止这一个伤。
瞿大夫来都来了，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
阿晦被董三娘的一双妙目盯着，一个“不用了”到了嘴边又直接吞了回去。
瞿大夫把完脉，沉吟了一回。
“倒是没有内伤，不过气血有些许不足，我开几味补气血的药加进去就成了。”
那天受了那么多伤，血流到衣裳上干了之后，衣裳都变的梆硬跟石头一样。
只是靠短短半个多月的修养，自然养不回来。
董三娘谢过瞿大夫，又让周欢拿了银子跟着瞿大夫回去药堂买药。
“待会儿等药买回来了，你可要好好吃药。”
阿晦点点头，“我都听你的。”
董三娘忍不住嘴角就又要翘。
真是听话。
这时候，黄莺过来回话了。
“三娘，客房准备好了。”
董三娘看看阿晦眼底的凹陷和满脸的风霜，忍下心底的不舍。
“阿晦，你先去休息。”
“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好好说话。”
阿晦同样也不舍得。
重逢的时光太短，感觉只不过刹那而已。
“好。”
阿晦眼睛里满是笑意，伸手摸了摸董三娘柔软的发丝。
“三娘，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来的时候，老太爷已经把你的生辰八字给了我。”
董三娘先是愣了愣，随即羞红了脸。
女子的生辰八字是不能随便给人的。
“爹他……”
“老太爷，是要把你许配给我。”
董三娘咬着嘴唇皮，这事她早已经知道。
当初爹就说过，让她先来湖州府，等阿晦回来了就让阿晦来找她。
就是同意她和阿晦的亲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爹会这样直接。
爹到底是有多满意阿晦？
直接就给了她的生辰八字。
阿晦摁了摁胸口的地方，写着三娘生辰八字的那张字就藏在他胸口，最靠近心的地方。
亲自送阿晦去了客房，交代黄莺留在家里照料阿晦，董三娘自个去了绣庄。
绣庄新开，万事都是千头万绪。
她不去，也不能放心。
董三娘刚到了绣庄，红鱼就急忙朝她招手。
“三娘，你快来，赖嫲嫲来了。”
董三娘这才看见站在红鱼对面，背对着她的人竟然是赖嫲嫲。
“赖嫲嫲，您怎么来了？姐姐可好？”
赖嫲嫲一脸的笑，“好！我们夫人都好。是我们夫人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看有没有人敢来捣乱。”
董三娘笑道：“咱们这绣庄有姐姐镇着，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放肆。”
赖嫲嫲直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董娘子，夫人她想见您，今天您有没有空？”
赖嫲嫲话音一转，脸上笑意没变，可眼睛里却是一派凝重。
董三娘心头一惊，“姐姐她？”
赖嫲嫲凑到董三娘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夫人没事，是京城那边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