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左右看看，眉头微微皱了皱。
好在周大夫没让人久等，小厮儿大冷的天跑出了一身的热汗，终于把人给请了来。
吴氏一见周大夫来了连忙迎了过去，“这么冷的天，劳烦周大夫您了。”
周大夫拍拍身上的雪，“这话说的，医者父母心嘛。吴大娘子，我与董老太爷也是老相识了，客气话就不用说了。”
“快快快，让我先看看病人。”
吴氏和董三娘连忙让开，小厮儿来不及擦汗就端了个凳子放在了床边让周大夫坐下，好搭脉。
原先阿晦在董家住下之后，董家父子也请了周大夫来替他瞧过。
阿晦后脑勺上的伤的确是养好了，只不过他失忆的事周大夫也看不出来。
头乃人体最精细的地方，周大夫也不敢随意乱动。
“在此之前可有头痛的症状？”
阿晦摇了摇头，一摇头剧烈的疼痛又袭了上来，咬牙忍下这波疼痛阿晦这才回答道：“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头疼过。”
周大夫皱着眉头，“那为什么会突然头疼起来？你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
阿晦道：“在此之前我只打过一套拳，不过这套拳法我天天都打，头疼应该跟打拳没有关系。”
“不过是方才和小厮儿说笑的时候，我让小厮儿别叫我公子，问他为什么叫大郎叫……叫大娘子，怎么就叫我公子，不叫我哥儿呢？”
“小厮儿跟我说本地从不叫人哥儿姐儿，只听铺子里的活计说过北边会托管人叫哥儿、姐儿。”
阿晦苦笑：“我当时听了这话，就在想我方才怎会脱口而出一个‘哥儿’来，难不成我竟是北边的人？”
“就这么一想，这头就痛了起来。”
董三娘看了一眼阿晦，北边的人？
周大夫的一双眉毛都能打结，“也就是说你可能是想到了你失忆前的事，或者说是跟你失忆前有关的事，才会引发剧烈的头疼？”
阿晦点了点头，“应该是。”
毕竟这头疼发作的莫名其妙，从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周大夫又轻手轻脚转了阿晦的头去看他后脑勺，“伤口处倒是没有变化……不过你今日这样头疼，倒是给了我一个想法，你这后脑勺当时的伤口是养好了，但我只怕你的头里还有淤血没有散掉。”
“所以你才会失忆，才会因为想起了从前的事而剧烈头疼。”
一直全神贯注在听周大夫说话的董三娘脱口而出，“那这淤血能想法子散了去吗？”
惹得吴氏又看她两眼，董三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住了嘴低头不语。
周大夫倒没有察觉什么，只摇了摇头，“这头是最精细的地方，我连这淤血在哪都不知道怎么能轻易说能想法子散了它去？”
“不过如今倒是知道了有淤血的存在，倒也是桩好事，我开个方子先吃起来再说。”
“先得把这痛给止住了，再换药方，将那活血散瘀的方子喝上几副我再看看，到时候看能不能下针活血。”
周大夫行医一向稳中求胜，况且他也没说错，这头是精细的地方，岂能慌慌张张乱用药？
正要去开方子，阿晦却一把抓住了周大夫的手腕，眼中一片迫切和期待。
“周大夫，若是我这头里的淤血散了，我是不是就能想起从前的事了？”
周大夫摸摸胡子，“一半一半吧。药总归是要喝的，不说别的，这淤血若是一直在头里能有个好？万一日后又疼起来怎么办？”
“你这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急。可这事急不来啊，你就先好好听我的把这药吃起来，就是治病那也得一步步来。”
“你放心，我必定会尽我全力来治你！”
这失忆之事周大夫也从未遇见过，就是医书上也鲜有记载。
周大夫决定了，这下回去之后，立刻就去翻医书去，看看有没有跟阿晦一样的案例。
若是有案例可寻，倒是可以参照参照方子、方法。
这头送了周大夫走了，小厮儿跟着去买了药来，坐在廊下就开始熬药。
药味一阵阵传来，阿晦强忍着头疼，朝吴氏笑笑，“既然已经看过了大夫等会儿吃了药，想来就无妨了。”
“吴大娘子，劳你们操心了，你们先回吧。”
吴氏不肯，“怎么也得看着你把药喝了，头不疼了才能走。”
阿晦劝说不动只好罢休。
董三娘见他疼的一会儿一层冷汗，唇色都发了白，还兀自强撑着。
心里有说不上来莫名的酸楚，替阿晦的。
若此刻他有家人在身边，又或者说她们就是他真正的家人。
是不是，他就不会这样倔强，也会喊几声“疼”？
抿着嘴董三娘上前依旧拧了帕子递给了阿晦，“把汗擦了吧。”
阿晦朝看过来的吴氏看看，眼皮微微垂下，“多谢了。”
吴氏疑惑的目光在阿晦和董三娘身上转了两圈，不应该吧？
是不是她想错了？
三娘与阿晦？
就在这时，药终于熬好了。
小厮儿一脸的黑灰，端着一碗乌漆麻黑的药从廊下进来。
“公子，药熬好了！”
阿晦勉强坐了起来，接过了药吹凉了直接一口蒙了。
好似喝这苦药跟喝酒一样。
董三娘又没忍住，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掏了一颗蜜饯递了过去。
橘红色的蜜饯摊在素白的手心里，格外的动人。
阿晦拈指从董三娘的手心里接过那颗蜜饯，两人肌肤微微接触，俱是一震。
董三娘飞快地缩回了手，红着耳根低着头不说话。
吴氏忍下心中的惊疑，朝董三娘招招手，“既然阿晦已经喝了药，那咱们也不要再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
“三娘，跟娘一起出去吧。”
望着跟在吴氏身后走出门的董三娘那窈窕的背影，阿晦苍白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再将那枚蜜饯含进了嘴里。
蜜饯酸甜，恰好缓解了口中药味残余的苦涩。
阿晦疼在头上，心情却愉悦了起来。
“公子，您怎么笑了？您头不疼了？”
叫小松的小厮儿从门外露出一个头来，疑惑地看着阿晦。
“没想到周大夫这样厉害，这药才喝下去呢，公子的头立时就不疼了。”
阿晦闷声大笑，“是啊，周大夫真的好厉害！”
小松歪着头抓抓脑袋，也跟着嘿嘿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