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时公堂上一通审讯下来程三郎倒像是真的无辜,可董三娘知道,若只是牛志高胡乱攀咬,他攀咬谁不行?
比如攀咬她董三娘为了和离害他,或者攀咬她爹董思明也成啊。
这都有现成的理由在,他莫名其妙攀咬个程三郎做什么?
按理说,牛志高从来都不认识程三郎这个人啊。
张口闭口就是程三郎害他,足以证明牛志高的确结识了程三郎。
正因为如此,所以董三娘心里才一直觉得古怪。
牛志高他攀咬的这程三郎,到底是不是真无辜?
她想不明白,又不好亲口去问程三郎,一直将这疑问压在了心底。
只是压在心底,并不是真的不去想了。
没想明白之前,董三娘对程三郎保持怀疑。
孙汝兰拉不住董三娘,只好由着她去了花厅里。
果然一身大红衣裙的媒婆正坐在花厅里喜笑颜开,对面坐着的正是董氏夫妇。
这一大早的媒婆上门,说的又是和离的董三娘。
饶是吴氏当家做主惯了还是有些激动,连忙让看门的老头去寻了已经去了铺子的董思明回来。
董思明自然也是惊讶的。
知道来提亲的人是程三郎派来的,董思明的惊讶又变成了犹豫。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董思明的惊讶还能变成惊喜。
只是这个程三郎嘛……
花厅里,只能听见吴氏和媒婆的交谈声,董思明坐在一旁只低头喝茶。
吴氏心里是真高兴啊,先不说这场亲事做不做的成。
至少这媒婆上门的事只要一宣扬出去,她家三娘的名声又能挽回许多。
世人都是势利眼,若是她家三娘和离之后一直无人问津,只怕白眼会越来越多。
可才和离一个多月点,就有人大张旗鼓地上门提亲,可见她家三娘不是跌了身价没人要。
这些势利眼,还不得重新打量她家三娘?
呸!
真当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三娘的绣庄生意难做?
三娘在家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丁点丰腴,就这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又都消瘦回去了。
哼,看这次之后,谁还敢给她家三娘脸色看!
摸摸手上的求亲单子,吴氏笑得越发开颜了,“三郎这孩子打小我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开口先把程三郎一通夸,吴氏笑道:“这门当户对,按理也是跟我家三娘相当的般配。只是我家三娘先前才和离,这事说起来当然也怪不得我家三娘,毕竟是那人停妻再娶在先,可毕竟对娘子们来说,到底名声上有些妨碍。这事三郎这孩子是……”
那黄媒婆是收了程三郎银子又被特意交代过的,心里门清得很,当下便笑道:“看吴大娘子您说的,要说这世上什么最苦,自然是咱们这些女人家最苦。甭管那些郎君们香的臭的,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咱们这些女人家?”
“你家三娘的事,程家三郎都知晓。可他根本不介意,还跟我说这事原就怪不得你家三娘,本就是你家三娘受了委屈。还让我跟吴大娘子说一句,让您放心,日后啊他必定会对三娘好!”
黄媒婆又指了指吴氏手上的那张求亲单子,“光我老婆子一张嘴说的自然分不清真还是假,吴大娘子只管看一看程家三郎的求亲单子,便能知晓他的一片赤诚了。”
吴氏翻开手中的求亲单子,只一眼就惊了惊。
打头的便是一对前朝的官窑烧制牡丹大花瓶。
官窑的东西向来只供宫里用,哪怕是前朝的也不是普通人家轻易能得来的。
只看官窑两字,便是值钱的玩意儿。
光这一对大花瓶就价值不菲,更别说后头单子上跟着的各式各样的古董、金银玉器布料补品等等。
吴氏粗略的打量了一眼,这张求亲单子上写着的这些东西加起来怕能要上万两银子。
饶是吴氏也是商户妇,也不由暗暗咋舌,心里倒是越发高兴了起来。
三娘一个和离女,能让人以万两礼来聘。
从今往后,谁还敢看她不起?
吴氏手心都有些沁汗,若是一般妇人只怕早已经千好万好。
毕竟一个和离女啊,还想摆什么架子?
能遇上程三郎这样的人,还不赶紧地答应了?
错过了这一村可没那个店了。
可到底吴氏不是一般妇人,把那求亲单子塞到了一旁坐着喝茶的董思明手上,笑道:“她爹,你也看看。”
当年程三郎一样请了人来求亲,虽然阵仗没这次的大,可也是诚意满满的。
当时她男人可是拒绝了的。
其中的道理,当时也是掰扯给她听过。
吴氏如今虽然激动,可还记得当初董思明和她说的那些话。
有些东西光花团锦簇的那没用,只为了面上好看就将女儿嫁了,那不是跟当初把女儿嫁进牛家一回事?
到最后,吃苦受罪的还不是她女儿?
虽然吴氏心里有些想头,程三郎似乎真的诚心诚意,至少他不会对三娘不好吧?
董思明看了看手里被吴氏塞过来的求亲单子,心里也不是不惊讶的。
可这份惊讶越发让他犹豫,甚至凝重起来。
同为商户,从商赚的是多,可商户要交的税比常人多上不知道多少倍。
一年到头辛苦来回,忙来忙去最后真能挣下多少银子,那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程三郎就算做的是古董买卖,这其中的赚头不为旁人所知,可真能随手就拿出万两银子的东西求亲?
这还只是求亲,若他董家允了,这日后的聘礼呢?
世人皆知,这聘礼是不会少于求亲礼的。
只想上一想,就是董思明也忍不住心中惊跳。
这程三郎得富成了什么样?
可为什么他年轻轻就能富成这样?
董思明心中叹气,只怕和他那个净身入宫的小叔叔脱不了干系。
饶是董思明老若狐狸,这一刻也犹豫了起来。
明知这程三郎背后不干净,若真能一直这么顺风顺水下去也就罢了。
可这宫中瞬息就是风云诡谲,谁能料得到以后?
但……
想到董三娘,董思明一片慈父之心就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