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吴氏面如金纸，董三娘坐在床沿边上默默垂泪。
董思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你娘这是怎么了？”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半天功夫没有就成了这幅样子？
董三娘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都怨我！”
“怨你做什么？”
吴氏睁开了眼伸了伸手，董三娘连忙扶她起来，“三娘她爹啊，让三娘和离吧。”
这样厉害的婆婆，让别人伺候去吧，别委屈她家的三娘了。
董思明心疼吴氏，“说话就说话，你躺着就好，起来干嘛？”
吴氏摇摇头，“我没事，躺了会好多了。”
董思明看向了董三娘，“是亲家又上门来闹了？”
董三娘微微吸了吸鼻子，压住心中的情绪。
“她撬了我的嫁妆箱子查我的嫁妆银子，发现银子和首饰都没了所以就叫了牛志高回去。应该是牛志高告诉了她，所以她才会闹上门来不让我开绣庄。”
董思明手在袖子里紧了紧，“她这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不要了？”
张氏的行为，先是在他董家寻死紧跟着又为了三娘的嫁妆银子闹上门来。
在董思明眼里，这就是活脱脱的泼妇行径！
她张氏是不是真以为自个有了个秀才儿子，他家三娘又嫁进了她牛家门，他董家就得忍气吞声？
他董思明走到今天，靠的可不是一个低声下气！
“爹，不光这样，昨晚上牛志高应该去了烟花地。”
董三娘神情淡淡的，说起这事仿佛是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他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他娘更不会给他银子，爹您派人查一查，看到底是谁引着他。”
她不是担心牛秀才，而是若真要和离，自然是越利于自己越好。
董思明脸色发沉，“他居然还去眠花宿柳？”
连他这种生意场上的常客，没法子才去应酬却能够洁身自好。
亏他牛志高还是个读圣贤书的！
董三娘只笑笑没回话，反倒是吴氏嗔怪地看了一眼董思明。
这种事难不成是什么好事？还盯着女儿问。
真当女儿口口声声说着要跟那牛秀才和离，就对他丁点感情都没有了？
方才那牛秀才说的没错，一夜夫妻百夜恩。
到底半年的夫妻，夜夜同床共枕难不成女儿是那样狠心的人？
想到张氏难缠不要脸牛秀才又眠花宿柳，女儿面上云淡风轻心里还不知道多难受呢，吴氏就心如刀绞。
董思明叹了一声，总算绕过了牛秀才的话题问道：“三娘啊，虽然说事到如今可爹还是要问你一句，你真的想好要和离了？若是你不想，其实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你看……”
和离真的不算小事，董思明怕董三娘日后要受更多的苦。
董三娘抬起头看向了董思明，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可摧毁的坚定。
“爹，我想好了，我要和离。”
“哪怕日后受人耻笑，只能青灯古佛孤苦伶仃我也要和离。”
原先她是打算让牛秀才同她一块住到绣庄去，不是分家也似分家。
可还没等牛秀才考虑好，他娘先闹翻了天。
撬她的箱子翻她的嫁妆先不说，连绣庄都不愿意让她开还要让她卖了铺子，就算牛秀才顶着压力同她搬出来住只怕也永无宁日。
董三娘承认自己想的太天真，张氏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难缠。
就算牛秀才搬出来了，可她真要闹，天天都能来撒泼。
到时候她过的还能叫日子吗？
旁的也不说，就说牛秀才眠花宿柳这事。
董三娘嫌他脏，太让人恶心。
这样的人，怎么再叫她跟他同床共枕做夫妻？
太脏了，董三娘不想糟践自己。
董思明抿抿嘴点了点头，双手在椅子扶手上缓缓拍了拍。
“好！爹尊重你的意思，那咱们如今就要想着这和离的事该怎么办？”
和离首先就会影响董三娘的名声，世情对女子不公。
所以这和离的事要怎么办，才能把对董三娘名声的影响控制到最小程度，这才是最重要的。
“幸亏你有先见之明，早一步把银子给搬了回来。那些旁的什么，没了也就没了。”
董思明想得开，要紧的都拿回来了，那些布料补品干货甚至那些家具什么的，若是拿不回来也就罢了。
董三娘却摇摇头，“不！那些东西也都是爹娘的心血，凭什么平白便宜了牛家人？”
就冲张氏她从来没有尊重过自个，没有尊重过她董家。
想到张氏今天那一口一个“下贱的商户女”，董三娘连一根线也不愿意留给她！
吴氏捧着胸口点头赞同，“她爹，你是大方的人，可我觉得三娘说的对。我不说旁的，我只想问你，若是三娘和那牛秀才和离了，他牛秀才能不再娶？到时候他们牛家拿着我家三娘的那些嫁妆去娶新妇，咱们不得活活恶心死？”
董思明一想也的确被恶心到了，“咱们手上有当初三娘的嫁妆单子，那都是特意到衙门里头登记过的，那牛家是赖皮不了的。”
一拍扶手，董思明站了起来。
“这和离的事不是那么简单，和离书也得好好琢磨琢磨，三娘你陪你娘好好说说话让她宽心，你爹我还没倒下呢，万事有我。”
董思明出门找熟悉的状师去了，做买卖的人嘛总归认识几个讼棍。
这和离书该怎么写怎么符合律法，怎么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还是得问问这些熟悉当今律法的人。
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董三娘给吴氏披了件衣裳。
“娘，您要不要再躺躺？”
吴氏缓缓摇了摇头，仔细看着董三娘的脸，语重心长。
“好娇娇，娘今生唯有两愿，一是你；二是你大哥。”
“和离之后你的日子只怕难过，但你既然今日做了选择，就算再苦再难也要记得今日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做了这个决定，咬着牙也要走下去，知道吗？”
吴氏的眼中泛着泪光，“好孩子，娘知道你一向心气高，这牛家……的确不是什么好去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娘都支持你。”
“只是娘心疼你日后吃的苦，只怕比如今还要多还要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