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秀才看着他的亲娘，傻了眼。
“娘！你说什么呢？”
他凭什么去找娘子让她把银子都收回来？
还有牛秀才不好说出口的，他都没资格去，您哪来的脸？
“我不去！”牛秀才脱口而出。
张氏突然顿住了，也不转圈了冷冷看向了牛秀才。
“好！你不去，我去！我不光要找那小狐狸精，我还要找董思明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牛秀才一把抓住了张氏的衣袖，哀求道：“娘，我求您了！您到底要做什么？那是……那是我娘子她自个的嫁妆啊！”
说着说着，牛秀才突然放了张氏的衣袖蹲在了地上，抱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娘，您到底要我说多少遍那是她的嫁妆！那是我娘子她的嫁妆！”
“您这样撬她的箱子翻她的嫁妆，若是我娘子她是个狠的，都能把您告上衙门！”
“说不好听点，我娘子的嫁妆只要她自个愿意，她就是统统都扔进水里只为看个水花好不好看，那也是她自个的事！”
“娘啊，我求求您了！”
“您也替儿子想想吧！您若是为了这事今天闹上了董家门，儿子的脸都要丢尽了！”
张氏冷笑，“我都是为了你！你倒不识好歹起来！你说面子要紧还是银子要紧？”
“你也不想一想你马上要赶考了，这时候董三娘这小狐狸精把银子都拿出去做买卖了，她安的又是什么心？”
自打儿子受了董三娘这小狐狸精的撺掇问她要廪银开始，这日子就没消停过。
董三娘这小狐狸精是真太精明了，那天被她看到儿子发毒誓，只怕那时候她就起了计较。
也就儿子这个傻小子，真以为她董三娘是为了家好为了赚银子，那是逼着她这个做娘的出银子供他赶考念书呢！
张氏越想越恼火，要是就这么算了岂不是中了董三娘这小狐狸精的奸计？
不行！她得去找这个小狐狸精算账！
张氏说完真就往门外走，牛秀才猛地一扑抱住了张氏的腿。
“娘，我求求您……您给儿子留点颜面吧……”
“你给我起开！”张氏直踹脚，“我没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连自个娘子都管不住！”
牛秀才抱住张氏腿的力气渐渐小了下来，声音却越来越响，“娘，是不是在您的眼里我既是个没用的人，又是个没出息的人，还是个‘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
“娘，我娶董三娘是因为我对她一见钟情，日夜思慕。不是为了她的嫁妆，不是为了她的银子。”
牛秀才抬起了头，眼睛血红地看向了张氏。
“可我真的想不明白，娘为什么始终不明白，我娘子的嫁妆那是她自个的东西！”
张氏心头窝火没头没脑又想打牛秀才，可那一脸的伤疤她又实在下不了手，只狠狠在牛秀才背后打了几巴掌。
“你别跟我说什么一见钟情！她一个下贱的商户女凭什么嫁给秀才相公？我当初答应你，那就是为了董家有钱，为了她的嫁妆！”
“你当你那好岳丈心里没数？当初我上门求亲的时候，就把我的意思明里暗里的告诉过你那好岳丈，不然他能给那小狐狸精这么多的嫁妆？她又不是没有哥哥！”
什么？
牛秀才惊住了，“娘，您是拿我的亲事和我岳丈做了笔买卖？”
张氏冷哼，“你才明白？不然真就凭你那一句‘一见钟情’？你堂堂一个秀才相公娶谁不能娶？”
一时间，牛秀才茫茫然整个人都好似飘了起来。
没错啊，他是堂堂一个秀才相公，却连娶个心爱的人都变成了一桩买卖。
难怪，他娘本不是贪婪的人为什么会一直把他娘子的嫁妆当成是牛家的，原来竟是如此。
“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牛秀才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张氏吓了一跳，“你疯了？”
牛秀才笑的停不下来，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我宁可疯了才好！我宁可疯了才好！”
“我还读什么圣贤书？还考什么科举？求什么一朝得意天下闻？”
说完，牛秀才一边笑一边独自出了门，只不过在出门前又回头看向了张氏，眼神冰凉刺骨。
“娘，除非您要逼死我，不然您就去找三娘吧。”
张氏莫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扶住了一旁的柱子，“你……你……”
桃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娘，咱们还去找大嫂算账吗？”
她还真想再去董家，最好再住几日。
张氏吞了吞唾沫，想起儿子走前留下的那个眼神，“去什么去！不去了！”
“不是，娘？”桃花傻眼了，“那大嫂的那些银子？”
张氏一甩手，“你让我好好想想……”
牛秀才独自出了门，一时间天大地大好似就他一人无处可去。
他甚至不想回到董家去，他甚至这一刻至少这个时候不想见到董三娘。
他怕他见到董三娘的时候会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她也知道这事？
知道他和她之间的亲事就是一笔交易？
不不不！
不是的，他和娘子是真心相爱！绝不是什么交易！
牛秀才心中苦闷难言，路边经过一辆牛车他看也不看就爬了上去。
人家一边偷看他的脸一边问他去哪？
他闷头说了句，“镇上！”
等到了地方，他也没钱付车钱，从车上爬下来也不管人家赶车的在后头大呼小叫一路就往人群里钻。
他这一脸伤疤跟个蜘蛛网长脸上似的，不知道一路过去多少人在看他，他也不管，只一路走到了一间酒肆前头。
进去就要了半斤酒，连个下酒菜都没要。
牛秀才第一次喝酒这么豪爽，连杯子也不用了，直接拿起酒壶就往嘴里倒，打得前襟一片湿淋淋的。
这酒肆也就一般平民来吃喝的，酒自然不是什么好酒。
劣酒呛喉，可这烈火灼烧般的痛苦却仿佛能抵消心头苦闷一般，牛秀才几口就吞了大半壶酒。
正掩嘴想咳几声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惊讶地叫声，“哎，这不是牛秀才牛相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