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就算了？”
吴氏焦躁地扯了扯手上的帕子，“咱们俩只有三娘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咱们活活送她进了这虎狼窝泥潭穴，反正大郎如今也成了家，大不了把铺子分他一间早些分了家，其余的咱们都贴补了三娘去吧。”
吴氏只有一颗疼爱女儿的心，旁的什么也顾不得了。
董思明叹口气伸手拍了拍吴氏的手背，“我哪里会不舍得银子？便是全副家当都贴了三娘，不止我就是大郎汝兰夫妻两个谁也不会有半句话多。可你看张氏她……你仔细想想，便是咱们奉上了全副身家，她可会看在这点上真的善待三娘？”
除非他董思明成了摇钱树，能一直源源不断供着他牛家全家。
可董思明做老了生意看惯了人心，他敢说上赶着的不是好买卖。
真等那天供得女婿出山，第一个要甩开三娘的只怕也是她张氏！
董思明痛苦地闭了闭眼，一时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吴氏的眼泪再忍不住滴了下来，又怕被不远处的董三娘她们看见连忙侧了身子拿帕子捂住了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你叫三娘该怎么办？”
她心里明白她男人只会比她更疼爱三娘，真到了这一刻，她也不愿意再拿话去刺激董思明了。
董思明目光沉了沉看向了客房，“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的这桩事处置好了。”
的确，张氏还躺在床上。
无论她是真的还是装的，若是她不好起来，女婿心里就有个疙瘩。
不说别的，张氏这会子躺在床上还真有点紧张。
她毕竟是装的晕，很怕被大夫揭穿了。
就是本来坐在床沿边上，这会子见大夫来了让了位子的桃花也有些提心吊胆。
周大夫心里是更是啧个不停，这母子两个昨天儿子被亲娘抓花了脸，今天是当娘的走着走着就摔破了头，这母子两个是比赛谁受的伤更重吗？
本来愁眉苦脸的牛秀才一见周大夫终于来了，恨不得一下扑过去求周大夫救他娘的命，“周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
桃花一见不对，生怕牛秀才太过激动自个把自个卖了，连忙挤过去把牛秀才和周大夫分了开来，“大哥你快让让，赶紧让大夫先看娘才是！”
手一搭上脉，周大夫心里就门清了。
这真要是受伤晕过去的人，脉息自然弱且长，可他搭着的这个脉息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比一般无事人还无常。
周大夫一把年纪了自然不是愣头青，早上他才来给秀才相公看过他那被亲娘抓花了的脸，这会儿就又被急催着来看据说是在来走亲家串门的路上摔了一大跤的秀才亲娘。
这里头要是没蹊跷，周大夫能把自个胡子给拔光。
不过嘛，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董思明当初把女儿嫁给了秀才相公的事，在镇上那也是件大事。
谁不在背后说道几句？
士农工商，周大夫虽然干的是救死扶伤的活，可比从商的董思明也好不到哪里去。
论阶层，也只比落在最后的“商”高上那么一丢丢。
将心比心，他也有女儿，若是能跟董思明似的把女儿嫁给了秀才相公，周大夫自然也是千肯万肯。
可反过来想一想，他更能明白，要促成这样身份地位不般配的亲事，这里头得有多少说不清的干系。
“只是皮外伤，不过到底是磕到了头，除了伤口处要上药，还要喝几服安神化瘀的药。”
心里默默摇了摇头，周大夫收回手又看了看张氏额头上的伤，假装自个没注意到张氏颤抖的眼皮。
“先前老太爷给秀才相公用的那药就极好，我手上治外伤的药还不如老太爷这个。若是老太爷手上还有这药粉，倒是可以给这位大娘子用上。”
“至于喝的药嘛，主要是怕磕到了头会有淤血，这两日要卧床不要轻易走动，等喝完我开的几服药之后我再来看。”
周大夫一搭脉心里就门清了，不过是知道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到底怎么样他一个大夫也不好掺杂在里头，所以说的话模棱两可开的也都是平安方子。
喝也可以，以防万一，反正也喝不死人。
不喝，那当然也没啥大问题，自个小心养着也能好。
牛秀才到这时候一颗轻飘飘的心才勉强算是落回了肚里，可眼睛一扫躺在床上的张氏，牛秀才又紧张了起来，“可是周大夫，我娘怎么一直昏迷着？”
这……
周大夫嘴角直抽，这叫他怎么说？
难不成叫他明说你娘这是假晕装晕？
“呃……”周大夫想了想才想好说辞，“毕竟是摔到了头，一时摔迷了也是有的。秀才相公不要急，我诊过脉了，大娘子她没什么大事。等到了晚间，应该就能醒了。”
只盼这个大娘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自个骗不过他，顺着他的话风自个待会儿“醒”过来也就罢了。
牛秀才还是不放心，“可我娘，她当时撞……”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牛秀才话还没说完，就被时刻盯着他的桃花给打断了。
桃花满脸感激，“多亏了大夫您，不然我和我大哥都吓坏了！”
“桃花！”牛秀才有些不满，他话还没问完呢。
桃花回头瞪了牛秀才一眼，嘴上却说道：“大夫说了娘没事，那娘就一定没事。难道大哥不信大夫的话？”
牛秀才一急，“我哪里不信周大夫的话，我还不是担心娘吗？”
“相公真担心娘的话，怎么还拦着周大夫不让人家去开方子呢？”站在一旁的董三娘突然开口道：“早些开了方子，娘也能早些喝上药才能好得快啊。”
周大夫和董思明是老相识了，这些年董家人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请的周大夫。
董三娘从前哪里不舒服也是周大夫看的诊，对周大夫的为人也有几分了解。
方才一听周大夫那几句话，她就心知肚明人周大夫早看出了她的婆婆是在装晕！
不过是人家会做人，没有当面揭穿罢了。
偏偏她的傻相公，还拉着人家非要逼人家周大夫说一千道一万说出个究竟来。
董三娘再看不下去，这才插嘴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