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就跟你说过董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蓝婆子一副替张氏后悔的模样，“那董家的小姐能跟咱们村里的姑娘一样？那可是娇养着养大的呢，别说看了就是想都知道，那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金贵人。你说咱们这乡下人家娶这么个金贵人回来是当摆设呢，还是当祖宗供着？”
反正在蓝婆子的嘴里，就没有一句董三娘的好。
其实她哪是不知道董三娘的好？
就算人董三娘千不好万不好，可只要人家是董家的小姐身上带着大笔的嫁妆，那就是十个八个村姑搁一块都比不上她。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酸啊！
才满嘴没有一句关于董三娘的好话。
那可是董家的小姐，金凤凰落进了鸡窝里，偏偏被张寡妇得了好处去。
想到牛秀才和董三娘成亲那日，那一溜抬进牛家的嫁妆，蓝婆子心里就汪酸汪酸的。
她没那秀才儿子娶不到有钱人家的小姐，这越是得不到的越自然是好的，那自然也是最让人酸的。
这能酸几句那已经得到好了的张寡妇，蓝婆子心里都舒服。
要说蓝婆子这话前面两句还真是说进了张氏的心里，她可不就是吃够了低头娶媳妇的苦？
还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任董三娘那小狐狸精做张做致在她牛家搅风搅雨？
可一想到董三娘那满屋的嫁妆，张氏咬咬牙又将心头的那点火气硬生生吞了下去。
“你混说个啥？”
张氏瞪了蓝婆子一眼，“就你娘家那侄女儿？整一个地包天！她要真那么好，你咋不来个亲上加亲？我记得你那二儿子可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呢。”
蓝婆子一噎，说起来她那娘家侄女儿无论是家里还是田里那真都是一把好手。
十里八村都找不到比她更勤快，更能吃苦的姑娘了。
唯独遗憾的就是在长相上，那下巴长的就有点太突出了……
见蓝婆子噎住了，张氏就扬起了下巴高声道：“再说什么低头娶媳妇，我那大儿可是秀才相公，娶她一个商户女怎么能叫低头娶媳妇？任她董家再有钱任她再金贵，既然进了我牛家的门，她就得乖乖听我这个做婆婆的话！”
这下别说蓝婆子噎住了，其他几个来打听热闹的婆子听了都挺堵心。
知道你家有秀才相公行了吧？
动不动就抬出来说几句，显摆呢？
蓝婆子还不死心，“那可是董家的小姐呢，又不是一般人家……就咱们村头那座桥不还是人董老太爷捐银子建的？她真能听你的？”
张氏明白了，这蓝婆子就还是嫉妒她牛家娶了董三娘，就非得鸡蛋里挑骨头挑拨一二，巴不得她这个做婆婆的去为难董三娘。
虽然吧，她跟董三娘的关系不用挑拨也那样，面上光。
可被人家当着面挑拨，张氏立刻就翻了脸。
再怎么的，家里斗是一回事，被人看笑话那就是两回事了。
突然就站起了身，张氏黑着脸，“得了得了，你们都回吧，我这还忙着呢！可不像你们成天闲着没事干，东家长西家短的！”
张氏是个泼辣的，说翻脸就翻脸。
手上握着把笤帚直往蓝婆子几个身上扫，扬的蓝婆子几个一身的灰连跑带跳的都被她赶出了家门。
灰头土脸从牛家门里逃出来，眼睁睁看着板着脸的张氏毫不留情面“砰”地把门给关上了，蓝婆子的脸顿时黑的跟锅底似的。
“呸！什么玩意儿？”
真当她们爱上她张寡妇家的门？也不会嫌晦气？
不就养了个秀才相公又娶了董家的小姐？
这才几年的功夫？
从前这张寡妇见了谁不是满脸堆笑，现如今居然会甩脸子给她们瞧了？
另一个婆子则哼了一声，“得了吧，人家现在哪看得上咱们？可不像从前了谁都不敢得罪，生怕村里人给她牛家小鞋穿。现如今人家可是那秀才相公的娘、董家小姐的婆婆呢！”
蓝婆子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给我拉倒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现如今得意，我还怕她牛家的庙太小留不住人董家小姐这尊大佛呢！昨晚上咱们谁没听见她那秀才儿子吵着闹着要‘分家’？现如今给咱们摆脸子，我呸，就是我蓝婆子说的，我就等着看她张寡妇的笑话！”
门外头的风言风语张氏是没听见，不过就算没听见，她也心知肚明她这样直接翻脸将蓝婆子她们赶出家门后她们会在外头说些什么难听话。
可张氏顾不得了。
她自个都糟心的要命，哪还有心思应付她们？
提着笤帚张氏黑着脸进了屋，桃花正吐着瓜子皮呢，她也不耐烦去见蓝婆子那些人。
一个个的都是长舌妇，况且她也的确到了嫁人的年纪，最怕遇见蓝婆子她们，一个个的糟老婆子开口闭口就喜欢给人说亲。
要说从前牛秀才没娶董三娘之前，桃花心里对嫁人或者说嫁什么人还没什么大致的想法。
可自从见了董三娘的嫁妆之后，再加上张氏前天跟她说的那番话，桃花的心思就活泛了。
再怎么都看不上同村或者邻村的那些人了。
这些泥腿子，哪里配得上她？
“娘，她们走了？”
桃花瞅了瞅张氏的脸色怎么看怎么都不好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长舌妇这大清早的就上咱们家来，怕不是要看咱们家的笑话？”
张氏把笤帚往角落里一扔，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可不就是？”
转念又想起了自个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张氏的脸越发黑了，“还不是你大哥？这么些年白养了他！”
其实说到底，张氏也是心里苦。
这么些年，要不是拼着一股狠劲一定要供出个读书人好改门换庭过上像样的日子，她犯得着吃那么多的苦？
可谁又料得到？
辛辛苦苦供出来的儿子，还没跟着他享上一天福呢，这小畜生就娶了媳妇忘了娘。
张氏只觉得自个心里的苦水倒都倒不完，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遍“小畜生”、“小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