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是吗,如果要端庄也是能端庄的起来的。那为什么总是这么活泼呢?”莺丸捏着下巴沉思道。

    少女长发披肩,枫叶红的打褂拖曳于地。眉眼描画了红色,少女本就生的白,精灵的尖耳朵也不隐藏了,鸦羽般的长发垂在身后。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平安京贵女——只除了那只不安分的手,百无聊赖地把熏了香的桧扇转着玩。

    少女按着衣摆走过来,一点儿也看不出不便或者拘束的样子。正是这点让加州清光感到吃惊的地方。他家主上似乎有着快速融入一个时代的本领……虽然这转变让他吃惊,但是,确实很漂亮,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怎么了?”少女拖着腮盯着加州清光看:“我是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不好意思的,虽然没有专修魅术的想法,但我毕竟是妖精嘛,如果想夸我的话请便。”

    “真是的,明明是这种打扮,但语气上却比以前更过分了。况且我也很可爱啊……很可爱……吧。”加州清光语气顿了顿,然后耸了耸肩。

    “不管怎么说,主上觉得开心的话我也能松一口气了,之前还以为会出什么事呢。”

    “怎么了?突然这么说。”

    少女问道,原本在布满妖怪结界的晴明府邸,她是没有为了隐匿自己而做出这种打扮的必要的。会变成这样纯粹是因为....某把绿毛太刀的恶趣味。

    明明按道理来说是一把老刀了本人的趣味还真是够无聊的,本来的她也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纵容这位吗?恐怕不见得吧,莺丸也在提出无礼要求后低头沉思着说:“居然没有生气吗?”这样的话,虽说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见了。阿普利尔自己也惊叹于自身心态的稳固,虽说她是出于各种方面的因素,但会轻而易举答应给人捏肩捶腿,更换服饰这样的小事,这在以前基本是不存在的。这把刀让她做什么,她都答应并且照做了,且丝毫没有任何觉得有异样的地方。

    明明名叫莺丸的刀只是告诉了她一件再清楚不过的事情罢了。阿普利尔原本就是一名审神者,莺丸是她本来拥有的刀,在莺丸的口里这段故事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折。她无可避免地被米诺斯杀死。完成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立下的誓言,其实算来她也不亏,毕竟她逃脱了这个结局也有数百年之久,在冥斗士里算得上刺头中的刺头了。

    阿普利尔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一波三折的故事来着。

    就好像在圣域那时候那样。可是那些交错的爱恨,沸腾的情绪,竭尽全力的抗争似乎并没有从莺丸的口里听到。

    既然没有刻骨铭心的回忆,这段羁绊又是为什么变得独一无二呢?

    阿普利尔是真心觉得迷惑不解,她没有任何轻视这段回忆的意思。可是这段过去对她来说依旧是没有实感的,尽管她会在初见莺丸的时候抑制不住地落泪,她会在这个有些被污染的男人的身边变得安静和温和,但是....为什么?像这样的事她仍然没有明白。

    这把周身飘荡着茶香的刀并没有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他端着茶盏,道:“第一次见到主上的时候,好像也是和清光君一起呢。”

    “哎?”

    同样没有实感的家伙这里还有一个。

    加州清光是觉得,像命中注定这样的事虽然听着很令人满意,但自己不是记得一切的哪一方也未免太过令人火大了吧。

    再说了,等待这样幸苦的事情,为什么他就不能做啊。

    感觉在底气上就差了一截的样子。

    “虽说如此,我却完全没有觉得有哪里幸苦。只不过是回到了自己诞生的时代,用人类的话来说,叫叶落归根吧。”莺丸道:“虽说以人身体验往事的却从未有过。偶尔回忆起主上的事,慢慢的也就变得无所谓了。我知道主上想听故事,但确实没有,你是普通的审神者,而我们只是普通的刀剑,我们和其他本丸的唯一区别在于,当意外发生,我们还有挽回的机会。”

    “只是为了挽回...就要等待?”阿普利尔难以置信。

    “.....主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是刀剑,如果我们的主人不是你,而是我们以往的任何一位主人。如果有这样的选择的话,我们也会毫不犹豫....但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就会留下遗憾。刀剑总是会有无数位主人,构成我们的,就是无数这样那样的遗憾。”莺丸似乎是在纠正,又似乎是在安慰她。他身上的气息又再次抚平了女孩的焦虑:“嘛当然,现在肯定是有哪里不一样的,之前失去主人的时候,冰冷的刀剑之躯里并没有心脏在跳动,也不会徒劳地叹息,但是于此相对的。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再保持过去的心境不动摇了,如此这般,才会有着现在的我。”

    “如果没有结果怎么办,如果等待没有意义怎么办,如果时间回溯也拯救不回您怎么办,如果名叫梅林的魔术师欺骗了我们怎么办——虽说我也会有这些想法,但是我早就不那么介意这样的事情了,但是其余的刀可未必是这样的。”莺丸道:“所以本质上还是我们的错,自作主张的把您找回来,又自作主张地要求您找回我们——而我本人,是并不认可这样的做法的。”

    “.......你的意思是....”

    “如果主上不来找我,我是不会去主动见主上的哦。”莺丸道。

    “甚至我会对主上的危险视而不见也不一定,付丧神没有生命的限制,就像本来的您那样漂泊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阿普利尔抿了抿唇:“那么如今,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太好了”哦。”莺丸笑道。

    “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仅此而已。”

    ........

    这真是一把复杂的刀,阿普利尔这样想到。

    是个让人弄不懂的家伙,可是她本能地觉得,这把刀并没有在撒谎,他只是如实地将他的想法讲了出来罢了。

    真实的想法也会那么难懂吗?

    又不好总让他说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真是的...为这种小事所困扰,而且这把刀似乎在这座庭院里的名声并不好,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似乎女孩身为莺丸主人的事情传扬出去,冤有头债有主,那些受到迫害的妖怪式神们不时地就会来刷一下存在感。

    “我不是说了吗?茶叶这样的事不要来找我,既然身为主人的晴明都没说什么,你们就不要来操这份心了。”女孩拉开门,对着土下座状的小纸人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那是从唐土来的,非常名贵的茶叶。”小纸人继续土下座:“原本是要来招待客人的,却被莺丸大人毫不留情地顺走了啊!”

    “.......”少女斜靠在门上。

    “下次要和晴明说一下把厨房储物柜之类的东西布上结界,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还。”

    “没有用哦,结界。”

    声音从一侧传来,阿普利尔连头都不转一下,就挥了挥手,懒洋洋道:"欢迎回来。"

    “就只是这么说?好歹得再说上一声你幸苦了吧,我也是受到你的事情的牵连,源家....这个姓氏太敏感了。我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呢。”

    少女这才转头,把身着天蓝色狩衣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无聊,没事针对你这个废物阴阳师,何必呢?”

    毕竟安倍晴明可是那种会因为最近运气不好就连着请假一个月的那种人啊。

    好比半年没来上课吃喝玩乐的坏学生突然变得品学兼优,奋发图强,不引人瞩目才怪了。

    说是说为了自己....

    “暂时波及不到平安京吧,与鬼族的战争。”少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露出那聪明狡黠的眼神:“理论上来说这场圣杯战争的范围是在平安京之外。你是阴阳师,对魔术体系熟知我并不觉得意外,但是你了解的有些太多了吧,包括我的事情,好像一早就知道了呢?”

    “不管早不早,我对你来说也只是过去的人了,除非在英灵座上重逢,不然英灵和妖精可没法平等。”安倍晴明回的坦然,他毫不避讳自己曾从梅林那里得到过信息,阿普利尔只能再次感叹梅林这回的投入可真是够壮观的了。梅林这样就像晴明的突然努力一样,让人心里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