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晴初走到楼梯口那边，却听到旁边的房间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哭泣声。
老鸨和一位客官在轮流打骂一位小姑娘，那位小姑娘却只管哭着求饶。
向晴初听到她自称是“小妖”，忍不住推开门进去。
陈小妖看见她，立马跪爬过来抱住她大腿：“哥哥，救我！”
“哥哥？”老鸨和那位中年男子相视一眼。
向晴初想扶她起来，她却只管抱住大腿不肯放手。
老鸨似笑非笑的问：“这位公子，你是进来替她做主的么？”
向晴初淡淡的问：“你们为何打她？”
那男子生气的说：“为何？当然是她不肯伺候我啊！我可是花了大钱要她陪的，她却缩手缩脚算什么东西！”
陈小妖仰视向晴初：“哥哥，你带我回家吧？我做牛做马服侍您好不好？求求您带我走！”
向晴初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你为何要跟我走？”
“你好漂亮，看起来也很温柔，肯定很懂怜香惜玉。”陈小妖真诚的说，“我宁愿给你暖床，也不要伺候那些粗汉。”
老鸨看着向晴初：“这位公子，如若你没什么事，还请离开这儿吧，小妖还得继续伺候客人呐。”
向晴初又看一眼梨花带雨的小妹妹，于心不忍抛下她不管。
“我想请问，要如何才能带她离开这里？”
老鸨笑了笑：“如若公子当真有诚意，一千两便可由你处置。”
向晴初有些惊讶，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容我考虑考虑。”
“呵呵呵呵，笑话！”男子嘲笑道，“没钱就滚出去，别耽误老子快活！还有啊，明明是我要她陪的，凭什么现在就把她卖出去？”
老鸨讨好的说：“官爷莫生气，妾身只是让这位哥儿知难而退罢了。”
“那你叫他快点，我等不及了！”中年男子摆摆手，很是不耐烦。
“好嘞。”老鸨看着向晴初，“公子，还请自便吧？”
“我先问几句话。”向晴初用力拉起陈小妖，把她按在凳子上坐着。
“你是怎么来的昙花楼？”
陈小妖擦擦眼泪，哽咽道：“奴家从小无父无母，是乡下陈家抱养回去的童养媳。”
“可是半年前我那未婚夫不幸溺水没了，公婆见我无用，还怪我陪他们儿子去河边，就不想养我了。”
“他们把我卖到这里来，可我不想这样，我想在这里干杂活来混口饭吃，可是大姑她说我标致可人，不出来卖实在可惜了，非要我抛头露面。”
“已经有好几个客官看中我了，我都不肯听话，大姑生气了，不许我吃饭还打我，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这位客官。”
陈小妖一边说一边怯怯的躲在向晴初身后，冒出半张脸来畏惧的观察老鸨和中年男子。
向晴初柔声问：“你几岁了？”
“十三了。”陈小妖怯懦的说，“只要你想，奴家可以是十五也可以是十岁。”
向晴初看着她就像看到了自己那位尚未睁眼就夭折了的妹妹。
妹妹如果有幸活着，如今也有十三四岁了。
向晴初伤感了一下，解释道：“小妖，我并非本地人，而是从很远的地方路过此地，身上也没多少盘缠，无法带你一同赶赴他乡。”
陈小妖瞬间扁嘴哭了：“呜呜呜，你不要我？我不想活了！我喜欢你，不喜欢其他客官，我不要和那些人上床！”
老鸨不耐烦了：“这位公子，你是走还是怎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啊。”
向晴初刚要迈步上前说话就被人抱住了大腿，对方似乎想被她拖着离开这里。
她看着老鸨：“我非常有诚意想帮小妖赎身，但我现在没有钱，希望你能宽容一个月，我一定派人送上两千两白银过来替她拿回卖身契。”
老鸨摇头道：“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信你？”
向晴初作揖说道：“在下家里是当官的，拿得出这两千白银，只是目前我不在家中，无法替她支付任何。你宽容一个月就能多得一千两，逾期未至也毫无损失，不是吗？”
老鸨考虑一下：“这一个月不能接客，我还要赔偿这位客官，还要承担你言而不信的风险，不如就三千两吧？她可是黄花闺女，干净的很呢。”
向晴初掏出方才赢到的三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这是保证，如若无法兑现承诺，你便拿了去补偿损失，但我买她，顶多给两千五百两。”
陈小妖乞求道：“大姑，求求您行行好。”
老鸨点点头：“那好吧，我就网开一面给你们一点时间。哦对了，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向晴初犹豫的说：“我叫白锘，也请你遵守诺言，千万别再欺负她。”
老鸨笑一笑：“那好，我和小妖就在此等着白公子再来英雄救美。”
向晴初离开房间，独自一人来到楼下。
白子锘走过来：“你去哪儿了？我担心你。”
“我在楼上与人投壶，赚了四十两银子。”
“哇，你比我厉害，我跟那些人打牌，他们却合伙出千来坑我，好在我发现及时，否则这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子锘认真的说：“此地人多复杂，你可不要再随便乱走了。”
向晴初点了点头：“还继续玩吗？”
“我一晚上输输赢赢的几乎没赚到，有点不甘心，不想白跑。”白子锘环顾一圈想找其他门路。
向晴初看一眼马吊牌那边的情况：“既然他们出千在先，我们以牙还牙也不足为过。”
白子锘眼前一亮：“你愿意帮我？”
向晴初缓缓点了点头：“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我们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他们一点教训也好。”
“你说得对，我要好好出了这口恶气！”白子锘和她悄悄商量计谋，重新回去打马吊。
向晴初在他几米之外的地方环绕，偷瞄到其余三人的牌面就寻机给他提示。
白子锘在她的帮助下一连赢了好几次，把之前输的都翻倍赚了回来。
可是向晴初却不准他继续打下去，径直离了昙花楼就在大门附近等着他。
白子锘不得不出来找她：“姐姐，为何不让我多赚点？”
“如今我们有二十两银子，足够去湖州了。那些人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若你赢了他们许多，他们可能变本加厉欺凌你。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好好安歇吧。”
“噢。”白子锘走了几步，“不对，加上你的，我们今晚一共赢了六十两！”
向晴初不好意思的说：“实在抱歉，我把银子都给了几个姑娘。”
白子锘惊讶的问：“四十两白银给了她们？你是故意赚钱给她们而不是给我们的？”
向晴初微微低头：“说来话长，我们回去吧。”
白子锘无奈一笑，把装满银子的荷包塞到她手上：“你拿着，路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你也留着点吧。”
“不必，我身上还有之前剩下的零钱呢！”
向晴初笑一笑，和他并肩行走在满天繁星的夜空下。
“白公子！白锘哥哥！白公子！”陈小妖从后方跑过来，张开手臂要抱人。
白子锘吓了一跳，赶紧躲在向晴初身后。
却不料，陈小妖直接抱住了向晴初：“白锘哥哥，你要走了吗？”
“……”
白子锘站出来，疑惑的看着来者：“你不是刚才那个昙花楼里的姑娘么？”
“是我呀。”陈小妖跪地叩拜了三下，“小妖感谢白锘哥哥出手相助，来日一定以身相许报答您！”
“……”
向晴初和白子锘相视一眼，弯腰扶她起来：“你暂且在那边好好保护自己，等我派人送钱来还你自由。”
“哥哥，我想知道你家在何处？”
“等一等！”
白子锘杵在女子俩中间：“白锘哥哥是你，你花钱替她赎身？”
向晴初凑近他耳朵低声说道：“她身世可怜，我已经决定去了湖州就派人送钱来给她自由，你多担待一下。”
白子锘瞧见陈小妖不知何时又挽住了向晴初的手臂，很是无奈又不爽。
“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该放手了。”
陈小妖却不为所动：“我已经是白锘哥哥的人了，当然可以与他亲密。你呢，你是他的什么人？”
明明她只是一个女子，白子锘依然很不喜欢她抱着向晴初。
“那我也问你，你为何一眼就看中了她，却对我不太友好？”
陈小妖微笑道：“因为哥哥看起来温和体贴啊，如今我也确定他不仅温柔还很善良，想必与他分离的这段时间，我肯定会想他想得失魂落魄的。”
“……”
向晴初生怕这位妹妹以为她是男子而心仪她，为了避免产生这种误会而伤害人，决定坦白自己的性别。
她拿开陈小妖的手，去掉胡子和帽子。
“小妖，我很抱歉令你误会了，其实我是女子。”
白子锘满意的笑了。
陈小妖虽然有所失落却没有震惊：“其实我也猜到您可能是姐姐而不是哥哥，因为您前凸后翘比我还性感妩媚。”
向晴初有些惊讶：“你看得出来？”
“嗯，你皮肤比我的好，声音也柔软，大姑和我都能感觉出你可能不是男子，但我和她都不在乎你是男是女，其他姑娘也只是在乎你会不会给钱。”
白子锘好奇的问：“所以你猜到她是女子，才对她又搂又抱？”
陈小妖摇摇头：“即使姐姐是男子，我也愿意对她投怀送抱，因为她香香软软的没你们臭。”
白子锘疑惑的闻了闻自身：“我哪里臭了，你别胡说！”
向晴初笑一笑：“既然你知道我是女子，那么将来你若得了自由，大可放心的嫁给如意郎君，不要过分牵挂我。”
陈小妖摸摸自己的麻花辫子：“我猜我还是想跟随你的，你家里是当官的，我就做你的丫鬟，及笄了再请你替我选个老实人当夫婿。”
向晴初和白子锘相视一笑，点头道：“那好，我们就先如此说定了。”
“拉钩。”陈小妖抬起小拇指。
向晴初和她拉钩：“你回去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派人来接你。”
陈小妖非常开心，用力抱了抱她才麻溜的跑走了。
白子锘觉得滑稽可笑：“没想到居然碰到这种事，你真是男女通吃啊。”
“不许胡说。”向晴初心情愉快，“其实我看着她，总会想起我那刚出生就没了的妹妹，如果她尚在人世，我猜她一定比小妖更可爱。”
白子锘笑意洋洋的说：“我从小到大只见过一位可爱的女子，那个人就是你。”
向晴初瞥他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走了一小段路，白子锘瞧见一个大叔挑着一筐烟花要去昙花楼那边售卖，于是过去买下了一把小烟花。
他分了一大半给向晴初，划开火柴给她点燃手里的烟花。
向晴初微微笑着晃动手里的小灿烂，由衷感叹：“绚烂多彩，真的好美。”
白子锘看见她眼眸里闪烁着花火，也由衷的感叹：“于我而言，昙花烟花都不及你这朵心花。”
向晴初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个在自己耳畔温声细语的男子身上，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在花火中摇曳的自己。
从前她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是有空缺的，此刻她才感受到自己的心被一种温暖的东西填满了。
真希望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空落落的感觉。